中州志 第七十三章 九婴

    上回说到赵德因御花园被毁一事羞怒，又在朝上被高迅暗讽浪费国库供养修士，直欲气倒。得柳薇瑟献计，叫高迅告老还乡，在路上遣人埋伏好结果他。只因高迅祖上曾救过修罗宫的曹布正，是以其入梦相告高迅被人暗算一事。曹布正暗中护佑高迅一家连夜离开京城，直至城外界关，忽被一伙强盗拦住去路。

    界关偏离官道，又是丑时，没有人烟，就连呼救也无可能。来人凶狠，个个持刀拿剑，高迅一家见势，骇的骨软筋麻，围挤一起。

    高迅强做镇定，道：“各位好汉是要作甚？”

    强盗头子越众而出道：“不为其他，交出银钱。”

    高迅哪里敢不给，只是未等他开口，边上一个喽啰已从张氏手里夺过包袱，打开一看果然是一些散碎银两。张氏还想抢回包袱，那喽啰真个凶狠，把个大刀斩下，直把张氏半个身子都砍断了。

    这一下几人皆都惊住，又嚎啕大哭起来，高成欲上去拼命，却被强盗头子踹翻在地。变故发生不过瞬息，就连躲在暗中的曹布正都没反应过来。曹布正赶忙一施法术，几道紫光从天而降，从这伙强盗顶门穿过，霎时就绝了他们性命。

    活着的三人都倒在地上，个个大哭，大好的活人转瞬就没了。三人正自伤心痛哭，暗里曹布正传音急道：“莫哭了，快些逃命去罢。”

    高成随即扶起二老，往界关外走去，过了界关进了地龙山，就是军队来也找不着三人了。未走几步，忽听天上一声尖叫，正是曹布正的声音：“云白凤，你怎会在这里！”

    曹布正声音听来由又惊又恐，如临大敌，骇的地上三人不敢轻举妄动。

    三人抬头望去，只见天上一片光怪陆离，传来一阵叹息：“天数使然，天数使然。”

    整个界关一片寂静，偶有山风吹来，落叶婆娑。

    三人正不知所措，又见几个山贼奔来，都是一脸凶样。曹布正已没了声息音讯，高迅心道怕是凶多吉少了。山贼奔来，二话不说举刀就砍。高成挡在二老身前，那刀直直劈在面上，放佛开了葫芦，红白流了一地。

    那边儿媳尸骨未寒，又见亲子惨死，甄氏痛不过来，倒在地上脚一蹬也就死了。转瞬间一家死了三口，就剩高迅一人，见他目光呆滞，摇摇摆摆栽在地上一言不发。山贼见高迅这样，就要上前结果他，又见高迅对几人摇摇手。

    高迅猛咳了几下，口中星星点点的喷出血来，听他苦笑道：“可是赵德派你们来杀我的？”

    山贼怒道：“你敢直呼陛下名讳！”

    高迅叹道：“将死之人，何惧之有。赵德也是下了狠心，短短几步路就派了两伙人，想那山上也不知埋伏了多少。只是我一生为国，到头来却落的这么一个凄惨境地，就连家人也保全不得，这一生是为何。”

    山贼不语，举刀来砍，一刀就把高迅身首分离。那腔子里的血溅了三尺多远，好大一个头颅滚在地上，双目瞪圆，死不瞑目。

    士兵几人假扮的山贼检验了尸体，确保几人死透，就要回京城复命。高迅之死毕竟冤枉，其恨之深其怨之切竟保着一缕真灵钻入了地里。几人忽觉脚下一阵抖动，身后的地龙山脉也跟着震颤起来，一时间山石崩塌，大地龟裂。

    地裂不知深多少尺，蛛网一般遍布了整个界关，地缝里隐隐有红光射出，一个士兵不甚掉入地缝瞬间没了踪影。剩下的几个士兵大喊着地震，迅速逃离界关，生怕被地缝吞噬。那逃的快的士兵回去望去，入目所及的地龙山脉放佛大厦倾倒，巨大的山石洪水似得滚荡冲来。这些士兵都是寻常人，都没有腾云驾雾的本事，顷刻就被滚来的山石埋了。

    当时，太阴星大盛，星光笼罩整个地龙山脉。只见地龙山脉崩塌陷落，一阵婴儿哭声自地底深渊中传出，这哭声震耳欲聋，细细密密极是渗人。哭声传到几里外的京城，整个京城陆续亮起火光，原来家家户户都被这哭声惊醒，纷纷起身点灯出门。

    城中百姓也不明情况，城楼上的那些士兵个个远眺，待望见极远处的地龙山脉，都骇的面无人色。又是一阵尖啸哭声传来，夹杂着狂怒、愤恨、嗜血杀意，城墙上士兵无不肝胆俱裂。

    一个士兵指着远方，惊叫道：“那是个什么东西！”

    众人顺着望去，只见一个庞然大物挣扎着从山脉废墟中爬出。待看清那东西，直把这些士兵唬死了。但见那东西乃是一巨兽，九头似龙，披鳞带角，爬出地缝足有三百丈高。

    当时月色正高，月华匹练似得倾注在地龙山脉，那怪物仰着九头张开城门一般的巨口吸食月华。过得一刻，月光渐弱，那怪物停了动作，九头齐齐朝京城望来。

    皇宫，御书房。

    赵德脸上冷汗密布，李桂也是面色发白，抖搂着端上一杯香茶。只因赵德心中实在惊惧，手脚不稳，那茶竟没接住摔在地上。李桂噗通跪下，筛糠似得乱抖，不想赵德却没怪他，只叫他起身。李桂哆嗦着起身，旁边过来一个小太监收拾了茶盏碎片。

    少时，孟都携罗时和一同来到御书房，与赵德见过，赐了座。

    赵德道：“劳烦二位连夜赶来，地龙山的那是何怪物，不知二位可有所闻？”

    孟都道：“贫道好读古志，多论精怪之谈。此兽名唤九婴，相传上古文王太昊伏羲氏演算八卦，精诚所结，日久通灵。九婴乃坎离二卦精气所幻化，生来九首，善喷水火，极是凶恶。”

    罗时和道：“九婴乃伏羲氏所演八卦中所生，出自圣人之手，我等并无敌对之法。”

    孟都却道：“恕贫道直言，九婴能出世，乃是陛下之过。”

    赵德奇道：“朕不曾听闻此兽，怎说这凶因朕而出？”

    孟都道：“陛下听信谗言，置高迅一家于死地。贫道有心劝谏，但却是一介散修闲人，怎可妄论高堂之事，只得作罢。贫道以观识之术看的分明，高迅一家得人暗中护佑，一路出城无阻，也是他命中遭劫，护佑之人被一个修为极是高深之人惊走。既失了护佑，怎敌得过陛下士兵，都惨死在马槐坡外的界关。高迅受了奇冤，死后真灵魂魄不散，不归地府，不入轮回，竟被地底深处的沉眠的九婴吸走。高迅之冤，就是倾尽*之水也难洗刷干净。天意使然，那界关下是九婴封印之地，正逢乱世，又因陛下不仁，好官蒙冤，致使九婴出世。”

    孟都一番道来，言语中多加指斥赵德，赵德气得胸脯起伏，最终没奈何的长叹。

    赵德对二人道：“真是朕的过错，朕有心改之。但这怪物凶狠，还望真人们施以手段，不教京城中百姓伤亡。”

    孟都安然道：“此我修道之人分内之事。”

    孟都说罢，与罗时和起身离去。

    御书房外，罗时和问道：“道兄，你说是何人惊走了护佑高迅之人。”

    孟都道：“龙婆山，云白凤。”

    罗时和一惊，诧道：“怎会是她？”

    孟都道：“云白凤证得仙位，甫一出手，就显出不凡，当真了得。”

    罗时和听了，叫道：“云白凤也证了仙位，这个狠辣的老妪！如今这地仙放佛是泥土堆的，甚不稀奇，前有修罗宫的苗世业，后有龙婆山的云白凤，还不知这天下藏了多少没有名头的地仙。”

    孟都道：“休说这些，先出城吧。”

    话说自郭家庄一事，朱有才携着蜘蛛精驾云前往明山。过了几日，突见天光开阔，金明日上，现出了明山洞天福地。只见明山之上清光如水，虹彩纷呈，仙禽长鸣。

    朱有才眼界不凡，隐隐见一口大钟罩着整个明山山脉。朱有才心道：都传明山掌门得了开天辟地的至宝混沌钟，果然不假。明山之势，当属天下一流，只是这番光景能得几多长久，朱有才不住叹息。

    按下云头，朱有才指着明山山门，道：“小的，你下去通报通报，要知礼数，不可放肆。”

    蜘蛛精得了令，下了云头，就要往山门处走，心想：“我这容貌有些凶了，若是把那看门的吓得七损八伤岂不是造孽？”

    好个蜘蛛精，掐诀念咒，摇了一摇变作一个黑面麻衣的汉子。蜘蛛精很是满意，于是快步走去，那看门的果然来迎。

    蜘蛛精作揖拱手，做足了礼数，道：“劳烦哥哥进去通报则个，我家老爷请求一见贵派掌门。”

    看门的听他直言要见掌门，不敢怠慢，问道：“你家老爷是谁，烦说个名目，我好进去通报。”

    蜘蛛精道：“我家老爷来自东陵玉州，无量山，朱有才二老爷。”

    看门的惊道：“哥哥呀，你竟是来自中州之外，那蛮荒之地呀。”

    蜘蛛精心下不满，暗道我玉州地界广大更在中州之上，国有千千百，人有亿万数，怎能说是蛮荒之地。虽如此，蜘蛛精记得朱有才之言，不可无礼放肆，只得笑道：“是，是。”

    那看门的和兄弟说了一声，进去通报，不多时就出来，同来的还有一个冷清如兰一般的女子，乃是青萝。

    青萝和蜘蛛精见过礼，见天上祥云，是那朱有才所在，道：“先生，怎好叫你家老爷在上面吹风，快请下来，随我进山。”

    蜘蛛精道：“我家老爷生来粗犷，恐唬了诸位，是以叫我来通通。”

    说罢，就见祥云坠地，现出朱有才身形来。虽得蜘蛛精言语，也把看门的二人唬个半死，这二老爷竟是个丑恶鄙漏的猪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