柜门也好,搁板也好,都是硬梆梆的,撞上去肯定会受伤。
在这种紧急时刻,傅云第一时间本能地将手上的毛毯抛开,腾出两手想要去顶住柜子。
右手在匆促中幸运地抓到了一张搁板,然后施加力量,让自己的头在离柜门还差五公分的距离时停了下来。
上半身是停止了,可是下半身却还处于动荡不安的状态中。
椅子朝着左边倒去,喀拉一声倒地,然后他的身体瞬间悬空,全身的重量一下子集中到了伤势复原还不到两天的右手上,只感觉手腕一麻,手指失去知觉,马上就松开了。
扑……
傅云摔了一个背朝天,却感觉身体没有任何作痛的地方,因为,他正好压倒了沈雨荷的身上,沈雨荷给他当了肉垫。
这种待遇还真是百年难得一遇,可惜自己都还没来得及感受……
“啊……”沈雨荷又是惊叫一声。
傅云两手撑着地板,将头从沈雨荷的胸口抬起来,双膝也弯曲,然后半跪着问沈雨荷:“沈老师,你没受伤吧?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说罢,他侧身蹲到旁边。
沈雨荷摇摇头,然后也从地上坐起来,撩了一下散乱的刘海,脸色微红地回答:“我没事……你跟我道歉干什么,是我把你给推倒的。”
是我把你给推倒的……这话怎么听起来好像有点怪怪的。
不过,傅云没有想太多,拉住沈雨荷的手臂,将她给扶起来,道:“老师,你是怎么了?怎么忽然惊慌失措的?”
沈雨荷顿时像受惊的兔子一样躲到傅云身后,然后伸手指着放药酒的那个置物架,别过头颤巍巍地说:“那里……那里有蛇啊!”
光是说到“蛇”这个字眼,她浑身的鸡皮疙瘩就全都起来了。
“原来老师你怕蛇啊,不用怕的,都在酒里浸泡十年八年了,绝对没有危险性。”傅云从地上捡起一个发黄的蛇皮袋,然后拿来将有蛇的那瓶药酒给盖上。“老师,我把它遮住,看不到了。”
沈雨荷这才将惊异未定的目光移过去,发现蛇确实被遮住了,这才渐渐恢复常态。
“老师,你为什么那么怕那个?”傅云见沈雨荷反应那么大,只好用“那个”来代替“蛇”的叫法。
沈雨荷拍了拍胸口,吐了口气,面带惧色说起往事:“小时候回老家,有一次在后院草丛里近距离碰到,非常近,连舌头眼睛鳞片都看得一清二楚,差点被咬。从那之后,我就一直……”
原来是童年的阴影。
傅云淡然一笑,道:“所以……我刚刚才说让你不要进来的,因为这间储藏室里还有很多比那个更奇怪的东西,不太适合给普通人看的。”
“我……我现在没事了。”沈雨荷弯腰去将已经散开的毛毯抱起来,“毛毯有了,你把竹席和枕头也拿下来吧。”
傅云把椅子翻过来重新立好,这次一个人干,很快就把枕头竹席都取下。
之后,两人拿着东西,一同进入沈雨荷隔壁的空房,把床单、枕头和毛毯放到床上,留给潘琦自己整理。
“这个房间只有一张床,难道……让小琦和她爸爸睡在一起吗?”沈雨荷皱了皱眉头,“小琦都已经是初二学生了,让他们父女睡一张床,我觉得这样不好……”
傅云暗叹,果然女人考虑事情比较周到,点点头,道:“听老师你现在这么一说,我也觉得确实不太好,我看……还是问问小琦,看看她怎么说。”
“那你下去问吧,我要回房间拿衣服洗澡了。刚刚摔地上,衣服都弄脏了。”沈雨荷回到了隔壁自己的房间。
她并没有马上打开衣柜去拿衣服,而是扑倒床上,把脸按到枕头上,左右扭动脖子,摩擦、摩擦……
刚刚事发突然,自己没反应过来,事后想想,才感到羞赧难当,自己又在学生面前失态了,简直一点老师的样子都没有,反而像是胆小冒失的无知少女。
除了年龄比较大外,自己的表现似乎越来越接近少女漫画中的女主角,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一种悲哀。
……
傅云下楼后,听到厨房里有水流声,走到门口往里边一看,原来是潘琦在厨房里洗碗。
“小琦,被褥已经给你放到房间里了。待会儿你上去就可以睡觉了。”傅云肩靠着门框说道。
潘琦扭头看了一眼,将碗筷放好,然后回身走过来,道::“谢谢你,傅云哥哥!在你家过夜,真是太麻烦你了……”
“对了,就只有一间客房,而且床是一米二的。我看,你上去睡,让你爸爸留下在客厅里睡吧?”傅云给出建议。
“不……这样不好,我要和爸爸睡在一起,这样才方便照顾他。”潘琦迟疑片刻,然后一脸为难地说道:“傅云哥哥,我实话跟你说吧,我爸爸有时候晚上半夜会……拉肚子,是在睡梦中拉的。不能让他睡在沙发上,会弄脏你沙发的。他睡床的话,我会用胶布铺到他睡的位置,这样清理起来会比较容易……”
傅云看着潘琦窘迫的表情,忽然心中荡起一股暖意。
潘琦白天上课,晚上带父亲上街乞讨,然后就算是半夜都不能安睡,还要起来清理父亲的排泄物……
这个女生远远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坚强,或者,应该说现实逼得她不得不学会坚强。
“半夜拉肚子,这种病中医叫‘五更泻’,也叫鸡鸣泻,每天半夜鸡叫后就拉肚子。你爸爸得五更泻是因为内寒引起的,只要他服了我开的药,就不会再拉肚子了,这一点我有信心,所以你们父女还是分开睡吧。”傅云举起一根手指摇了摇,“哎!你不要说不行,说不行那就是怀疑我的医术。”
“那……我听傅云哥哥你的。”潘琦点头。
“药凉了,我倒出来,让你喂给你爸爸吧。”傅云说着走入厨房,将砂锅里的药液隔着滤网倒到一个瓷碗里,然后又拿来一个陶瓷勺子放到碗里。
潘琦接过去后,小心翼翼地走到二人沙发旁边,她坐到扶手上,然后开始喂药给父亲喝下去。“爸爸,喝药了……”
潘父听到女儿的声音后,迷迷糊糊中张开嘴巴,然后将黄色的药液给喝下去。
中药的药汁大多数是黑的,这碗却是半透明的黄色,而且不怎么苦,反倒是甜中带辣。
傅云开的是“理中汤”,专治疗内寒中虚,药味少而精,是中医常用药方之一,由人参、干姜、白术和炙甘草四味药组成,其中炙甘草很甜,干姜很辣。
几分钟后,潘琦回身拿着已经空了的碗给坐在旁边的傅云看,兴冲冲地说:“傅云哥哥,太好了,爸爸全喝光了。以前,我们也看过中医……可是开的那个中药,爸爸喝下几口就会难受的吐出来,后边的那些药就只能丢掉,后来我们就没再看过中医了。”
傅云不用看药方就知道那些庸医开的是清热药。
像是内寒中虚的病人,吃下清热药,胃部肯定受不了,理中汤里有可以温胃止吐的“干姜”,所以喝下去就不会吐。
“药已经喝完了,你去厨房把碗勺放好,然后上楼去睡吧。门没关那个房间就是你的。”傅云吩咐道。
潘琦进厨房匆匆洗了碗勺,出来看到傅云走向客厅左侧的一个房间,问:“傅云哥哥……你不上楼吗?”
“我的房间在二楼,那边。”傅云指着左边的一个房间,他所站的门口后边是父亲的书房。
“噢……”潘琦有点失落的样子,“那我上去了。”
上楼上到一半,潘琦正好在楼梯道里碰到拿着衣服,准备下楼洗澡的沈雨荷。
“荷姐……你拿着睡衣要去哪里?”
“我去洗澡。”
“洗完澡……去傅云哥哥的房间吗?”
“什么?怎……怎么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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