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袖站在那里,听到这话,顿时更不高兴了,“看看,我就说爷变了!这说话现在都是老气横秋,和王宫里的那些大儒文臣又有什么区别!”
苏岳霖摆摆头,“三年,过的很快呢!”
“不快啊!快什么快,爷在这麓陵之中足不出户,外面要变天儿了,爷都不知道呢!”红袖嘟着小嘴,神态娇憨!
“外面怎么了!”苏岳霖边说边走,走到母亲墓前停下,兀自用手清理其上的落雪,也不惧寒冷。
“恩……”红袖迟疑一下,“今年开年,吴国发兵灭锦,对外宣称说锦国意图谋反!”
“锦国?”苏岳霖手一顿,“那个不过方圆几百里的锦国也会谋反?可笑至极!”
“嗯!就是啊!这理由太假了!谁都不会信啊,锦国本是专门为周王室织造,受王室庇护,所以第一时间,周王就诘责吴王!”
“后来呢?”
“后来这事就不了了之了!”红袖摊摊手。
苏岳霖有些奇怪,“就算吴国势大,周王也不应什么都不说吧!”
红袖神秘一笑,“其实这事也不复杂,吴王樊少皇给周王送了一个女人而已!这事就解决了!而且还有传言,吴王攻锦,就是为了得到这个女人!”
“哦。一个女人?为一个女人起战争!而且一场战争又因为一个女人而止戈!有意思!”苏岳霖起身,第一次踏上了出陵的路!
“嗯,这女人名叫燕倾城,人如其名,真正的倾国倾城!”红袖说着,眼中竟有一丝羡慕,“要是哪日也有人为我而发动战争,就算是死,我也觉着值了!”
“胡说!”苏岳霖笑骂,“你以为这是什么好事么?”
两人说说笑笑,离那王妃墓越来越远,路上有雪,深一脚,浅一脚,步履歪歪斜斜。雪下的更大了,铺天盖地,而在那麓陵之外早有数百人伏跪于此,静候世子出陵!天寒地动,所有人膝盖都已没在雪窝里。但是无人抱怨,无人敢动,任雪落在衣上,帽上!
不是因为惧怕世子,而是因为在这群人之前跪着的一人,其名陈不苟,也就是苏岳霖口中的狗儿!
待到陵中两人出来,走到近前,那狗儿才开口,“狗儿奉命在此迎驾,恭请世子圣安!”
苏岳霖停下脚步,看了他一眼,又看看那后面雪地里跪着的数百人,“起来吧!天寒地冻地,别冻着了!”
众人纷纷谢恩,其实北苍谋臣武将,智士学者,远远不止这些人,但是能来这么多,已经不错了,这其中有很多人还是看着陈不苟大将军的面子来的,但北苍更多的名将名臣,都不认可他,毕竟以前的苏岳霖完全不问政事,和诸多臣工也并无交情!
“陈将军,我记得三年前,我从颍都回来也是你接驾,那时你虽在军中已有任职,但仍然是我宫中的奴才,可是如今你已是大将军,可以开府设坐了,哪里有必要来接我?”
狗儿惶恐,“主子说这话,狗儿惶恐不安!我狗儿一日是主子的奴才,一辈子也是主子的奴材,又岂敢忘本!”
苏岳霖微微一笑,摆摆手,“大将军做家奴,倒是折煞了!不过我想起一个故事来,狗儿,你要不要听听?”
狗儿再拜,“狗儿愿听!”
苏岳霖点点头,继续往前走,红袖和狗儿就跟在后面,还有哪些臣子奴才也跟着,“从前啊!有一户人家,养了一条狗,这狗很凶,许多过路者都被他咬过!有一日啊…有人就对养狗的那人说,你的狗太凶了!换了去吧!咬了好多人呢!那养狗的就说,狗哪有不咬人的,不咬人的狗,如何能算好狗?”说着他回过头看看狗儿,“这个故事你听过吗?”
狗儿停下身型,顿时跪倒在地“狗儿懂了,谢世子栽培,我陈不苟愿做爷的一天会咬人的狗!”
苏岳霖摇摇头,“你不懂,因为我这个故事还没说完呢!后来啊,那条狗最终还是死了,你可知道是为何?”
“因为它咬了许多人,致使很多人记恨它,所以报复它!”狗儿思索片刻应道。那后面跟着的人也一一停下,都将这位平日不问世事的世子爷的话听在耳里!
苏岳霖又摇头,“不是!狗再凶,闯下了什么大祸,主人都可以给它担着,但是唯独一点,它若是犯了神仙也救不了它!”说完苏岳霖转身便走,也不顾后面诸人的疑惑。
狗儿也是为世子没说完的话感到好奇,但一时又想不出来这狗为何必须要死,又是如何死的!
他连忙追上行在前面的红袖,“红袖姑娘,还请为我等解惑!”
那些跟着的人也纷纷开口,“请红袖姑娘解惑!”
红袖一笑,“你们真想知道?”
众人莫不点头。
“这还不简单?因为那狗咬了养狗的人呗!”红袖面带笑意,眼光在狗儿身上停留一瞬,往苏岳霖追去!
陈不苟站在雪地里,看着远去的红衣,身后已是汗透衣杉!
苏岳霖出了麓陵,踏上车驾,拉上红袖,也不等后面众人,直接叫人开动车驾,直奔北苍王宫而去!
坐在车里,掀开车帘,看着外面熟悉而又陌生的一切,有感慨有黯然!又是下雪的日子,现在的他最喜欢下雪的日子,他放下手中的剑,将手放在车内的暖炉儿上,陷入回忆。他突然开口,“红袖,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一起出去玩儿,遇见的那些人吗?不知他们怎么样了!”
“嗯!怎么不记得,那会儿谁也不知道爷是北苍世子,谁也不会顾忌!狗儿和老驴儿头不就是那时候带回宫的么?这一晃眼儿,老驴头儿老了,而狗儿也成了大将军了!”
苏岳霖点点头,“你这么一说,还真是挺快的,老驴头儿过的怎么样?”
“好着呢!过的比谁都滋润,说是上次去颍都寻我们受了罪,所以要好好补补,天天大鱼大肉,今天爷回去他都没来迎呢!”红袖鼻子一皱,好不可爱!
苏岳霖第一次发自内心的笑了一下,仿佛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往事,“红袖,过几日,我们叫上老驴头儿,一起再回被白水村还有原来去过的地方看看去!”
红袖抚掌大乐,“好啊好啊!早就想去了,一直没有机会!爷,你也是该出去走走了!”
“嗯,出去走走!”苏岳霖捏一下红袖带着笑意的脸蛋儿,“爷想要这江湖!”
红袖一愣,也不去闪躲,任凭他在自己脸上作怪,她点点头,“好!爷执剑,红袖为您抚琴!”
苏岳霖又开口,语气平静,“爷还想要这天下!”
红袖眼中透出夺目的光彩,这是她第一次听世子说要争霸天下的话,她知道眼前的世子爷真的不再是以前的世子爷了,她伸手去抚摸苏岳霖的脸颊,郑重地开口,“爷若逐鹿天下,红袖亲自为您披甲!”
世子归朝,王宫之内,披红挂彩,好不喜庆!这都是苏嵬让做的,用苏岳霖的话说,苏嵬是个很奇怪的老头儿,总是做些不合他身份的事,或者叫有失威仪的事!可是他满不在乎,从来不管这些,所以在这北苍没人不知道,苏嵬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小老头儿,而不是北苍之外其他诸侯国内传的那样神秘莫测,喜怒无常,心狠手辣,面容狰狞!比如现在,他就在王宫外面帮着下人挂红绸!
“挂在这里合适么?”苏嵬站在梯子上。
“合适,合适!大王您快下来吧!”下面那些个下人,宦官,丫头都看的心惊肉跳。
说实话,一个头发花白,身体干瘦的老头儿,站在那么高的地方确实是让人揪心!
苏嵬从梯子上爬下来,又往后退了几步,站定似是很满意,点点头,问道:怎么样?挂的不错吧!我就说我还没老呢!你看这挂的不比你们差嘛!
“哼!老了就是老了,都学会自欺欺人了!”苏嵬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正是苏岳霖和红袖走进来!
苏嵬回头一看,看见那一身红装的苏岳霖,顿时鼻子微酸,上去就要抱苏岳霖!
“滚蛋!”苏岳霖右腿抬起就是一脚,将苏嵬直接踹到地上“别给我整这一套!”
“咳咳…”苏嵬有些尴尬,连忙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我不是见到你高兴吗?”又回头对那些下人喝到:“还不快退下!今天的事谁要是说出去,让世子爷得了不孝的污名!我诛你们九族!”
待那些人退去,苏岳霖面色更不善,“苏嵬,你别给我打马虎眼儿!听说我娘死后才一年,你就重新娶了一房?”
苏嵬大怒,“谁说的?谁说的?简直是污蔑!老子是那么薄情寡义的人吗?”
“哦?”苏岳霖有些好笑,“那你说说那个宁妃怎么回事?”
苏嵬一听脸色一变,他本以为苏岳霖守孝刚出,只是听了些传闻,刚才不过是诈他罢了!不过听他说出宁妃,他便知道这事儿是纸包不住火了!
“那个,那个…这还不是因为你么?”苏嵬言语吞吞吐吐。
苏岳霖眉头一皱,心想我且看你能说出什么来!
“我苏嵬一生只有一子,而你又不肯传我基业,我心里不是想着,趁着自己宝枪未老,再给你添个弟弟,让你…你…也不必强接这摊子事儿吗?”苏嵬似有些委屈,“只要你过的开心,什么都好!你不愿,我也不愿强求不是……”
等他嘀嘀咕咕地说完,再抬头时,才发现苏岳霖早已走到远处!
走到拐角处,苏岳霖停下,“你的担子,我会接!你也不必用如此拙劣的手法来试我!”
苏嵬闻言一愣,继而大喜,不过他立马问道:“可是那个宁妃该怎么办?”
“留着吧!”苏岳霖没入拐角,往黄金屋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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