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陈仓噗通一声跪倒在李桓面前道:“陈仓愿为太傅门下走狗,为大人效命。”
一旁的陈耀等人看的目瞪口呆,实在是被陈仓的举动给搞得有些懵了。
毕竟在陈耀他们的印象当中,这些文臣对他们大人那可是相当的看不上的,不少人背地里都不停的咒骂,可是他们没想到陈仓这么一个户部郎中竟然还有这般的决心。
一时之间陈耀等人的目光从陈仓身上转移到了李桓身上,显然很是好奇李桓面对陈仓这般投效,会有什么反应。
李桓看了陈仓一眼,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上前一步将陈仓扶了起来道:“陈郎中快快请起,李某何德何能,竟得陈郎中这般大才相助。”
陈仓是不是大才李桓不知道,但是能够做到一部郎中,再怎么也不可能是庸才。
更重要的是李桓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野心,当然有野心李桓不怕,若是一个人连野心都没有的话,那才有问题呢。
而且李桓从陈仓的举动能够看出对方绝对是一个行事果决之人,要知道这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可是需要莫大的勇气以及决断力的。
显然陈仓要做出投靠他的决定,必然是要经过一番心理上的挣扎,李桓也相信这个时候肯定还有人想着投靠他。
但是这都几天过去了,也没见一个人来拜他的山门,说到底还不是心中迟疑不定吗?
陈仓是这第一个,除非是李桓真的不想接纳任何人,永远只做一个孤家寡人,否则不管如何,李桓都必须要将其收下,因为陈仓的投效,必然会被许多人看到,如果他真的拒绝了,必然会让一批想要投效他的人打退堂鼓。
李桓不是要结党营私,而是如陈仓所说的那般,他想要做事的话,手下连个能够信得过的人都没有,再好的政策,如果没有可信的人去执行,那还不如没有呢。
这点只看刘瑾推行新政到了地方上被那些地方官员给解读扭曲成什么样就知道了。
从京师到福建,李桓同王阳明可不是游山玩水去了,而是真正的在地方上查看过刘瑾所推行的新政的执行情况的。
真正看过之后,李桓才体会到为什么历来想要改革都是那么的艰难了,因为想要改革必然会触及相当一大批人的利益,这些既得利益者绝对不可能容忍有人去碰他们的蛋糕。
就好比刘瑾新政,刘瑾的许多新政其实对于大明、对于百姓而言还是有着极大的好处的,只可惜因为触及到了太多人的利益,哪怕是刘瑾在朝堂之上强令执行,到了地方上却全都变了样。
这还是刘瑾身边聚集了一批阉党官员盯着的情况下,要是没有这些官员盯着,鬼知道到了地方上会变成什么样呢。
其实再想一想后来张居正的改革,何尝不是动了相当一批人的利益,但是张居正乃是正统的读书人出身,有着自己的班底支持,从上到下都有其门生故吏在,这才使得张居正的改革得以贯彻下去。
即便是如此,张居正在死后也没有得到什么好,要说这其中没有那些被张居正触及利益的人的反扑,那才是怪事呢。
李桓的心很大,天子朱厚照的心同样也是非常大,注定君臣二人是要办许多大事的。
李桓可以预见,将来他必然需要很多的人去贯彻他的意志,执行他的想法与政策,这种情况下,李桓就算是不想去结党,他也必须要团结一批人在自己身边。
否则的话,一切都是空中楼阁,看似美好罢了。
陈仓听了李桓的话,心中登时充满了激动,恭恭敬敬的向着李桓拜了拜,这才起身。
李桓向着陈仓笑道:“陈郎中且随本官入府叙话,刚好也给本官说一说户部的情况。”
陈仓脸上的笑容越发的灿烂起来,连忙落后李桓一步,跟在李桓身旁道:“下官荣幸之至。”
走进客厅之中,分宾主落座,李桓居于上首,陈仓坐在李桓左侧。
侍女在上过茶水之后退下,而李桓的目光落在了陈仓身上缓缓开口道:“陈郎中,你在户部之中,掌管何务?”
陈仓闻言忙道:“回太傅,下官在户部之中只是一小小的郎中,负责田亩土地的核算,比之掌管赋税、掌管下属宝泉局、库藏的几个司来,却是差的远了。”
李桓微微点头,户部掌管的项目很多,好比附属、田亩、库藏乃至铸造局等等,可以说但凡是同银钱、赋税有关的,几乎都归属户部管辖,相当于管着朝廷的钱袋子。
说起来户部在朝堂六部当中,权柄还是相当大的,毕竟掌握着朝廷的钱袋子,能够成为户部官员,也是一种资历和能力。
看了陈仓一眼,李桓道:“刘瑾公公推行新政,清查天下田亩的事情究竟办的如何,你既然在户部掌管天下田亩核算,想来应该清楚吧。”
陈仓面色微微一变,看了李桓一眼,低声道:“太傅大人,关于刘瑾大总管清查天下田亩之策的情况,您是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李桓嘴角微微一翘,瞥了陈仓一眼笑道:“哦,真话又如何,假话又如何?”
陈仓深吸一口气道:“大人若是要听真话的话,下官可以告诉大人,刘公公想要清查天下田亩简直就是妄想,地方官员报上来的田亩数据根本就是篡改之后的结果。如果说是想听假话的话,那就是刘公公的新政成效斐然,天下田亩已经清查殆尽……”
李桓淡淡的看了陈仓一眼突然道:“想来陈郎中你定然同刘瑾关系不睦吧。”
陈仓闻言当即道:“回大人,下官自是不屑于刘瑾,当初刘瑾试图拉拢下官,却是被下官回绝,自那之后,刘公公便一直想要将下官调离,贬谪到地方去,幸得诸位大人庇护,这才没有让刘公公得逞。”
显然陈仓是真的打算投靠李桓了,所以连这些事情也没有隐瞒李桓。
不过就算是陈仓想要隐瞒,以锦衣卫的调查能力,早晚能够调查到这些。
微微点了点头,李桓笑道:“原来如此,不曾想陈郎中你同刘大总管还有这般的过往啊。”
陈仓轻笑道:“不过如今刘瑾公公已经因罪下了大狱,朝堂之上阉宦为之一空,下官倒也不用担心被刘瑾给盯上了。”
站在李桓身侧的陈耀闻言不由的笑了起来,只让陈仓讶异的看了陈耀一眼。
说来陈耀这个时候发笑,明显是有些失礼的,也就是做为李桓的心腹,也算是李桓的亲随了,所以才没有被训斥,否则的话,不被训斥一番才怪。
即便如此,李桓也是瞪了陈耀一眼。
陈耀忙向着陈仓拱手道:“是陈某失礼了,陈郎中见谅。”
陈仓自然之道陈耀在李桓身边的地位,见状忙道:“陈百户客气了,定然是下官说了什么让陈百户感觉好笑的话,否则陈百户也不会这般发笑了。”
陈耀下意识的向着李桓看了一眼,似乎是在询问李桓要不要将刘瑾即将官复原职执掌司礼监,带着他手下的那一干阉党骨干重返朝堂的事告知陈仓。
陈耀的眼神看在陈仓眼中,陈仓心中一动,也是向着李桓看了过去。
李桓微微一笑道:“这事情很快就会传开,你就先告诉陈郎中吧。”
陈耀点了点头道:“是,大人。”
说着陈耀目光投向了陈仓道:“陈郎中,你方才说刘瑾被下入狱中,不用担心刘瑾会寻你麻烦了?”
陈仓微微点了点头道:“正是如此。”
陈耀笑道:“陈郎中你有所不知,不久之前,我家大人已经进宫,替刘瑾洗脱了谋逆的嫌疑,并且向天子进言,陛下已经传旨刘瑾再度执掌司礼监,而刘瑾手下的张彩、刘宇等人也将重返朝堂。”
“什么!”
陈仓闻言不由的神色一变,忍不住惊呼一声,脸上满是愕然之色。
陈仓显然是没有想到会听到这么一个消息,毕竟在一众文武看来,刘瑾身上有了某害天子的嫌疑这么一个污点,天子就算是饶过刘瑾一遭,也是必然不会再重用于他。
甚至有可能刘瑾出来之后,就会将刘瑾打发到南京做一任留守太监之类的养老去了。
可是现在陈耀却是告诉他,刘瑾非但是不会被打发出京去地方养老,甚至还会带着他手下那些人重返朝堂,重掌司礼监。
陈仓可以想象得出,如果这个消息传出去的话,怕是朝堂之中,一众文武非得炸锅不可。
刘瑾那是何许人也,先前权柄滔天,气焰之强,几乎无人可挡,结果因为谋逆之罪而被下入了大狱之中。
一时之间,朝廷之中,文武百官不知多少人纷纷上书弹劾刘瑾,揭发刘瑾的罪状,甚至还给刘瑾列出了数十宗罪名。
这事情可不是一个两个官员干了,可以说几乎所有的官员都上书弹劾揭发刘瑾,当时那就是政治正确,似乎只有如此方才能够洗脱自己同刘瑾联系的嫌疑。
弹劾揭发刘瑾就是又一次的站队,那些揭发刘瑾罪名的官员不管先前是不是阉党一员,只要揭发了刘瑾,那么自此之后也就不再是阉党,也不可能是阉党。
当然这也只是对于一些底层的官员罢来说罢了,毕竟刘瑾权柄最盛的时候,不知多少官员都上书刘瑾,试图拜入刘瑾门下。
真要是追究的话,朝堂之上不知多少人会被打成刘瑾一党。
而当时费宏、毛纪等人就是靠着这种办法,将那些阉党骨干拿下,至于底层投靠刘瑾的官员,则是全部保留了下来。
不是他们不想将这些人也都给拿下,关键是拿下了这些人,朝堂基层官员至少要缺失三分之一多,甚至搞不好某个衙门,整个部门都要被清空了。
现在好了,刘瑾竟然要重返朝堂了,陈仓一想到刘瑾那睚眦必报的性子便不由的打了个寒颤。
到时候不知道会有多少人要倒霉呢。
深吸一口气,陈仓看着李桓道:“大人,您劝谏陛下放刘瑾重返朝堂是……”
显然陈仓似乎意识到了李桓的目的,眼中带着几分钦佩看着李桓。
李桓淡淡的道:“这朝堂之上一家独大可不是什么好事,怎么能少得了刘公公呢,若是少了他,岂不是少了许多的热闹不是。”
陈仓冲着李桓恭敬的道:“大人此举甚妙,下官佩服。”
李桓摆了摆手,看了陈仓一眼道:“行了,你只需要记住一点,以后你便是本官一系的人了,只要你不是违法乱纪,胡作非为,出了任何事,自然有本官替你扛着,你要做的便是替本官盯着户部的一举一动。”
陈仓闻言兴奋的道:“下官明白了,定不负大人所望。”
不久之后,陈仓出了李桓府邸,整个人只感觉有些飘飘然,心中满是激动和欢喜。
行至马车之前,赶车的老仆见到自家老爷一脸兴奋的模样连忙放下凳子扶着陈仓上了马车笑道:“老爷似乎非常的开心。”
陈仓哈哈大笑,看了那老仆一眼道:“老爷我自然是开心,以后老爷我再也不用担心会被人小瞧,被人拿捏欺负了。我陈仓也是有靠山,有依仗的人了,哈哈哈……”
老仆见状脸上也是露出笑意道:“老爷这么开心,定然是一件大好事。”
陈仓笑着道:“不错,快回府,老爷我要祭拜祖宗,此番定然是列祖列宗保佑方才能够让我顺利的搭上太傅,得了太傅青睐。”
天边的晚霞洒下一片绚丽的光华,将天边洇染的是那么的美丽动人。
而这会儿在锦衣卫诏狱的出口处,十几道身影缓缓的从诏狱之中走了出来。
这些人以刘瑾为首,十几人几乎个个身上带伤,有的甚至需要同伴的搀扶方才能够站稳,看上去相当的凄惨。
不用说,这些人就是被费宏、毛纪、宋靖等人趁机打入大牢之中的阉党骨干,这些人可以说都是四品、三品以上的大员了,也是刘瑾手下的核心骨干,没了这些人替刘瑾摇旗呐喊的话,刘瑾自朝堂之上也就是个光杆司令,根本就没有什么影响力。
但是有了这些人相助的话,刘瑾又有司礼监在手,自然可以在许多时候压朝堂百官一头。
可以说如果单单是只掌管了司礼监,而没有朝堂之上文武百官的投靠,刘瑾或许权柄不弱,但是绝对不可能达到权柄滔天的程度,也不会私底下被人称之为立皇帝。
可想而知,文官集团对于张彩、刘宇这些投向了刘瑾的官员到底有多么的痛恨,这些人能够活到现在,真的是命大了。
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十几日的牢狱下来,让刘宇、张彩等人感觉仿佛是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一般。
那种由生到死,再由死到生的冲击,要是心志差点的话,恐怕都已经被折磨疯了。
这会儿刘瑾背着双手,看向皇城方向,眼中流露出去几分狰狞,尖声道:“哈哈哈,我刘瑾又回来了,那些曾经害过咱家的人,你们准备好承受咱家的怒火了吗?”
刘宇、张彩等人听了刘瑾的话,对视一眼,眼中同样是充斥着怒火以及恨意。
报复,必须要报复,尤其是那些落井下石的人,他们死了也就罢了,可是谁让他们命大,被李桓给救了下来呢。
如今更是能够重返朝堂,要是不报复回来的话,那又怎么对得起他们这些时日在牢狱之中所受的那些苦。
刘瑾大笑过后,转过身来,目光落在一众人身上道:“大家都回去好生歇息一晚,伤势严重的就多休息几日,好生调理身子,能够坚持的明日就给咱家回衙门去,让那些人知道,我们又回来了。”
张彩冲着刘瑾拱手一礼道:“大总管尽管放心便是,但凡是我张彩还有一口气,我便是爬也要爬到衙门里去,我绝对同他们没完。”
“我也是!”
“还有我!”
很快一众人各自散去,夜幕降临,京城陷入了一片沉寂,许多人却是想不到,待到天亮之后,朝堂各部衙门不知道将会变得如何的热闹。
一夜无话
天色大亮
如同往常一般,吏部的官员按照以往的点卯时间出现在衙门当中,开始准备一天的办公。
经过一场大清洗,吏部官员却是缺失了不少。
先是因为刘瑾的缘故,受到刘瑾牵连的阉党官员被拿下了不少,其中单单是吏部侍郎、郎中、员外郎加起来便被拿下了三五人之多,还有就是费宏、毛纪、他们的谋逆大案牵连,吏部又有几名官员被拿下。
可以说如今吏部中高层的官员几乎被拿下了一半左右。
许多职缺都来不及递补,所以整个吏部显得有些混乱,以至于名义上成了吏部一把手的右侍郎丁康动不动便因为下属办事不利而咆哮不已。
所以说整个吏部充斥着一股子紧张而又压抑的氛围。
做为吏部左侍郎的张彩哪怕是放在以前,那也是吏部的实权人物,如今吏部尚书空缺的情况下,张彩已经算是吏部的第一号人物了。
当身着一身官服,甚至打着绷带,头上裹着纱布的张彩走进吏部衙大堂里的时候,许多人都是愣了一下。
有官员第一眼没有认出张彩来,实在是张彩那一副打扮太过怪异了些,这里是衙门办差的地方,不是医馆,给人看病的地方。
有人只是随意扫了一眼,下意识的想要赶人,可是刚想张口就看清楚了张彩的那一张脸。
张彩好歹也是吏部的实权人物,吏部上上下下的官员吏员没有一个不认识张彩的。
这会儿看到张彩,那名官员不禁愣了一下,随即惊呼一声道“张彩……你……你不是在大狱之中吗?”
显然这官员是被惊到了,毕竟一个已经被投入了大牢之中的上司,突然之间没有一点消息,没有一点先兆的出现在衙门当中,不吓人才怪。
这人一声喊却是将所有正在忙着处理事情的人给惊到了,几乎所有人都向着这边投来了目光。
当看到张彩的时候,这些官员的反应都同先前那官员一样,都是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站在那里的张彩。
站在那里的张彩注意到了众人的目光,脸上露出几分怎么看怎么有些狰狞的笑容,冲着一众人微微一笑道:“诸位,别来无恙啊。张某又回来了!”
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难以置信的看着张彩,而这时,丁康向着张彩走了过来,眼中流露出几分疑惑以及戒备。
“张彩,你……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张彩冲着丁康笑了笑道:“丁侍郎是不是觉得很意外,托了李太傅的福,蒙陛下垂怜,刘公公以及我等一干被冤枉的人终于得以洗脱身上的嫌疑,陛下皇恩浩荡,准我等官复原职。”
听张彩这么说,许多人直接傻眼了。
张彩说什么,不少的官员心中泛起了波澜,刘瑾以及张彩他们这些人竟然被天子给赦免了,并且还要官复原职。
本来就因为谋逆大案被搞得元气大伤的文官集团都还没有来得及缓过一口气来,结果天子就放出了刘瑾这些人,这日子还怎么过啊。
丁康脸色一黑,努力的挤出几分笑容冲着张彩拱了拱手道:“那本官便恭喜张大人了。”
说着丁康道:“既然大人归来,那么大人先前所负责的那些事务便继续由大人掌管吧。”
说完这些,丁康转身离去。
张彩目送丁康离去,嘴角露出几分冷笑。
这般的情形在各个衙门当中上演,可以说一个早上,文武百官都得到了一个消息,那就是刘瑾以及其麾下的党羽又回来了。
内阁之中,正在办公的杨廷和、李东阳看到走进内阁的刘宇的时候,皆是一愣,哪怕是以他们的定力也是忍不住面色一变。
不过二人也只是惊讶罢了,随即便反应了过来,上前冲着刘宇拱手一礼笑道:“刘大人,欢迎你回来。”
刘宇皮笑肉不笑的看了二人一眼,淡淡的道:“刘某自己都没有想到还能够活着回到这里。”
李东阳闻言轻咳一声道:“刘大人说哪里话,正所谓清者自清,朝廷是公正的,刘大人先前只是涉嫌谋逆一案,如今身上嫌疑被洗去,自然是可以回到内阁。”
刘宇深深的看了李东阳一眼,冲着李东阳拱了拱手。
目光落在王阳明身上的时候,刘宇脸上露出了几分笑容冲着王阳明一礼道:“王阁老,刘某有礼了。”
刘宇昨日回府之后,第一时间便询问了这些时日京城之中,朝堂之上到底都发生了何等的大事。
当彻底了解了他们被打入大牢之后所发生的事情之后,刘宇心中充满了感慨,这次他们真的是如刘瑾所说的那般,多亏了李桓。
若非是李桓救醒了天子,那么他们这些人的下场也就可想而知,哪怕是先前被李桓派人所救,他们也是所知有限,但是真正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之后,便是刘宇也对李桓生出了几分钦佩与感激。
自然而然的,王阳明被人视作同李桓是一伙的,更是被看做李桓在朝中的同党,那么刘宇自然不会给王阳明脸色看,态度显得很是热情与亲近。
逃过了一劫的刘瑾回到府中,歇息了一夜,天刚蒙蒙亮便再也按捺不住,早早的便回到了司礼监。
虽然说司礼监一些大太监先前被拿下直接被太后下令杖毙,但是以刘瑾在司礼监的掌控力,纵然是少了那些大太监,一样影响不到司礼监的正常运转。
所以说当刘瑾回到了司礼监,司礼监立刻便正常运转起来。
一份份的奏章堆在了刘瑾面前。
刘瑾翻看着这些奏章,突然之间一拍桌案怒道:“户部的人到底是干什么吃的,本公若是没有记错的话,去年本公就说过,一年之内必须要将天下田亩清查清楚,这些数据都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同以往的存档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司礼监之中,一众人直接被吓得跪了一地,他们都能够感受到刘瑾心中憋着的那一股子火气。
所以一个个的办事的时候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会成为刘瑾发泄的对象。
这会儿看到刘瑾发火,自然是跪倒了一片。
此时一名内侍怯生生的道:“大总管,这……这是户部半个月之前送来的,总管您还没有来得及批阅就……”
刘瑾立刻就明白过来,这些奏章是他被下狱之间送来的,同时心中怒火更盛,看着那些奏章,刘瑾有些后知后觉的发现,从那些奏章当中就能看出,许多官员似乎是在敷衍他的命令,就像是提前知道他刘瑾即将要倒霉似得。
“该死的,这些人绝对都想害咱家。”
一声低喝,刘瑾豁然起身冲着跪了一地的内侍道:“都跪着做什么,跟本公前往户部,本公到时要问问,本公交给他们的事情,他们就是这么敷衍本公的吗?他们眼中可还有本公!”
当十几名内侍簇拥着一顶小轿出现在户部衙门的时候,负责把守衙门的吏员看到从轿子当中走下来的刘瑾的时候不由的一愣,几乎条件反射一般惊呼一声:“刘公公!”
刘瑾根本就没有理会这些官员,只是冷哼一声,大步走进户部当中。
那十几名内侍也连忙跟了上去,大总管身上可还有伤呢,要是急怒攻心出了什么意外,他们这些人可一个都讨不了好。
相比其他几个部门,刘瑾在户部当中的影响力倒是要差了一些,只因为户部是由阁老杨廷和遥领,这种情况下,刘瑾想要在户部当中安插人手必然要先过了杨廷和那一关。
只可惜刘瑾几次想要在户部安插人手都被杨廷和给巧妙的化解了,以至于刘瑾在户部只拉拢了几名员外郎这种中低层的官员,最多就是能够帮刘瑾传递一下户部内部的消息罢了。
不过因为身上被打上了阉党的烙印的缘故,那几名员外郎在户部当中日子也是过的相当艰难,处处被同僚排挤,什么苦活累活都被派给了他们。
前番趁着清理阉党,那几名被刘瑾拉拢的官员直接就被贬谪到地方去了,如此一来,刘瑾在这户部当中,连个眼线都没了。
可以说整个户部被杨廷和打造的滴水不漏,任凭刘瑾如何努力,都没有能够占据一个要紧的位置。
左右侍郎、员外郎,这等中高层的官位,刘瑾一个都没能拿到手,不得不说杨廷和手段之厉害。
因为消息传播速度的缘故,以至于户部之中还没有人知晓刘瑾重返司礼监的消息。
当然真要说的话,其实还有一人是知晓这个消息的,那就是昨日才选择投靠李桓的陈仓。
不过陈仓并没有多嘴,这等消息最多半天就会传开,他若是在这户部当中多嘴的话,岂不是显得他太过特殊了吗?
当刘瑾出现在户部的时候,平日里负责统帅户部大小事务的左右侍郎皆是一愣,诧异的看着一脸怒气冲冲的刘瑾。
“刘瑾,你怎么会在这里……”
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左侍郎包清冲着刘瑾惊呼道。
刘瑾只是冷哼一声,将一摞奏章狠狠的丢到包清面前道:“包清,本公如今重掌司礼监,其他不要和我多说废话,给我将负责核算天下田亩的员外郎、郎中统统带来,本公有话要问他们。”
听了刘瑾的话,包清面色微微一变,显然意识到刘瑾重掌司礼监意味着什么。
下意识的想要反驳刘瑾,毕竟户部可是由杨廷和遥领,而杨廷和又一向对他们颇为照拂。
刘瑾几次找他们户部的麻烦,都是被杨廷和给挡了回去,这一次刘瑾直接杀上门来,让包清生出几分不妙的感觉来。
这不会是刘瑾故意来寻他们的麻烦,想要拿他们户部当做杀鸡儆猴的那只鸡,做给满朝文武看的吧。
不得不说能够坐上一部侍郎的无论是智慧还是反应能力都不差,只要不是痴迷到了某一点,绝对都可以说得上是这个时代的顶尖人物。
包清一眼就看出了刘瑾的打算,而也如他所想,刘瑾就是要拿户部来立威,谁让杨廷和一直护着户部,害的他的手都伸不进户部来。
这次刘瑾既是要拿户部立威,更是要狠狠的趁机处理几名官员,然后安插自己的人手进来。
至于杨廷和,刘瑾觉得以往自己对其实在是太过客气了,竟然想着同对方和平相处,可是前番鬼门关之前走了一遭,刘瑾一改自己的行事作风,根本就不再想着杨廷和会对他的一番做法有何反应了。
看着包清没有动弹,刘瑾冷笑一声道:“怎么,难道要本公亲自去叫人不成?”
包清深吸一口气,看着刘瑾道:“刘总管,户部的事情一向都是由杨阁老……”
刘瑾登时大怒,哈哈大笑道:“杨廷和吗?本公自会给杨廷和一个交代,可是如果你不立刻给本公一个交代的话,那就不要怪本公不客气了。”
包清面色一变,正要开口,一旁的右侍郎侯强扯了包清一把,冲着刘瑾赔笑道:“刘公公且稍后,下官这就去将人喊来。”
很快户部一处偏厅之中,几名官员以及十几名吏员正在一堆的档案之间忙碌着,突然一名吏员快步跑了过来,冲着郎中陈仓道:“陈郎中,快,快,大人急召你们前去。”
陈仓微微一愣,诧异的看了那吏员一眼道:“大人召我们前去,可是有什么事情吗?”
吏员喘了口气道:“大事不好了,刘公公突然之间带人来咱们户部大闹,看上去是来寻事的,等下你们去了,可一定要小心一些才是。”
陈仓闻言不禁皱了皱眉头,心中泛起波澜,显然是没有想到刘瑾重掌司礼监的第一把火竟然会烧到他们户部,甚至烧到他的头上来。
昨天从李桓那里得知刘瑾重掌司礼监之后,陈仓就意识到,刘瑾此番归来必然会寻个机会立威。
毕竟刘瑾牢狱之中走了一遭,对其声望影响实在是太大了,若是不能将其威望重塑起来的话,怕是重掌了司礼监,也很难有以往的那种威慑。
别说是刘瑾了,换做是他处在刘瑾的位置上,也肯定会找人立威。
若是以往的话,陈仓或许还会担心,但是如今他也算是有了根脚,有了靠山的人了,本来还想着看别人笑话,想看看刘瑾到底会选谁做那杀鸡儆猴的倒霉鸡呢。
结果别人的笑话没看到,却是不曾想他自己却成了刘瑾选来立威的对象。
嘴角露出几分苦笑,陈仓忍不住轻声嘀咕道:“刘公公啊刘公公,您选谁不好,怎么就偏偏要选我呢。”
那吏员看着陈仓的神色变化,本以为陈仓闻讯肯定会吓得崩溃,可是让他惊讶的是陈仓脸上除了露出一丝苦笑之外,竟然没有一丝的畏惧与害怕之色。
连他都看出刘瑾是故意来寻衅滋事,找人立威的,他就不信陈仓会看不出,若是陈仓知晓刘瑾的目的的话,那么他就应该清楚,这次不管怎么样,怕是在劫难逃,在刘瑾手中,便是不死也要脱上一层皮。
难道陈仓真的不怕吗?
注意到那吏员的神色,陈仓自是能够看出对方的心思,只是不屑的摇头,不就是倒霉的被刘瑾给盯上了吗。
没有投靠李桓的话,他肯定是六神无主了,但是如今他有李桓撑腰,便是刘瑾又有何惧。
心中闪过这些念头,陈仓冲着手下几名员外郎、主事道:“既然大人召见,,诸位便随我去吧。”
不同于陈仓的一脸平静之色,这些员外郎、主事们却是一个个的面色大变,眼中满是惊惧之色。
刘瑾的凶名太盛了,尤其是刘瑾再度归来,肯定是憋了一肚子火气,而他们被对方选做立威的对象,等下能有什么好下场啊。
员外郎葛青冲着陈仓低声道:“大人,这可怎么办才好?刘瑾他不知道要怎么对付我们呢?咱们是不是死定了?”
这人乃是陈仓的心腹,闻言陈仓冲着葛青微微一笑道:“放心吧,万事还有本官呢。”
这下就是葛青也有些看不懂了,他都吓坏了,可是陈仓却显得无比的平静,这让葛青满心充满了疑惑,不过脸上还是挂着惊慌之色。
很快一众人便来到了大堂之中,陈仓一眼就看到了正一脸怒色的刘瑾,而包清、侯强二人正一脸无奈的站在那里。
只看这情形就知道,想要指望包清、侯强他们替他们出头,显然是没什么可能了。
刘瑾只是选了他这个郎中而已,虽然说在户部当中也算得上是中上层的官员了,但是郎中又不止一个,只要刘瑾不是奔着包清、侯强他们去,便是杨廷和知晓了,怕也会视作不见,将他们丢出去给刘瑾出气。
看明白大堂之中的形势,陈仓不禁暗暗松了一口气,同时无比庆幸,亏得自己足够果决,先一步投了李桓,抱上了李桓这么一个大粗腿,否则的话,今日等着他的可能就是罢官下狱一途了。
刘瑾目光阴沉的盯着走过来的陈仓等人,尤其是看到陈仓的时候,刘瑾眼神之中毫不掩饰自己的杀机。
在这户部当中,侯强、包清都是杨廷和的铁杆支持者,他根本拉拢不了,所以只能将目标放在了郎中这一级别上面。
而陈仓能力极为出众,又负责田亩核算方面,所以刘瑾便盯上了陈仓,然而几次拉拢竟然都被对方所拒绝,再加上有杨廷和出面,所以刘瑾也没能奈何对方。
如今看到陈仓,想到对方竟然不识时务的数次拒绝自己,心中的火气顿时油然而生,当即冲着陈仓怒喝道:“大胆陈仓,你可知罪否?”
陈仓神色不变,冲着刘瑾一礼道:“下官见过刘公公,不知刘公公所指为何,下官究竟犯了何罪?”
侯强、包清二人将陈仓的神色反应看在眼中不由一愣,对视了一眼,心中无比惊讶,这陈仓的反应不对啊。
按说陈仓应该吓得哭求刘瑾或者他们二人才对,可是陈仓的反应太过平静了,这就有些不寻常了啊。
刘瑾看了陈仓的反应,也像侯强、包清等人一般露出几分讶异,但是刘瑾却不管那么多,区区一个陈仓而已,还能反了天不成,今日他选择陈仓立威,便是这会儿杨廷和亲自赶到,也休想改变他的主意。
谁也救不了陈仓,他刘瑾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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