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梓君到珈蓝的小院时已经是戌时,荷香把手里的针线活儿做完了,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去把饭菜做好放在炉子上温着,这样等自家小姐一醒就可以直接吃了,结果刚刚轻手轻脚的把门关好,一转身就看到沈梓君带着丫鬟从院外走了进来。
“大……大夫人好。”荷香愣了愣才屈身行礼,对于这位在叶家后院中掌有绝对权力的女主人,荷香还是非常敬畏甚至是惧怕的,在她眼里,沈梓君就是叶珈瑜能够肆意欺负珈蓝的最大靠山。
沈梓君走到近前,淡淡扫了一眼荷香,道:“荷香,你家小姐呢?”
荷香此时已经想起了之前珈蓝的叮嘱,回答道:“小姐还在睡觉,今天一整天都没怎么醒,大夫说需要多多休息。”
沈梓君点了点头,但并没有因为那句“大夫说需要多休息”而停下脚步,之前跟在她身后的丫鬟已经上前几步将珈蓝卧室的房门打开了。
“你去看看你家小姐醒了吗?都这个点了,也应该起来吃点东西。”沈梓君走到门口,看了看一旁的荷香,还算委婉的提示让她去将珈蓝叫醒。
“是,奴婢这就去。”荷香无法,只得先进了内室,走到床边轻声唤珈蓝,“小姐,小姐?”
“唔……荷香?怎么了?”没一会儿,珈蓝醒来,揉了揉眼睛看着荷香,似乎睡意还十分浓厚,连说话的声音都迷糊不清。
荷香道:“小姐,快起来吧,大夫人来看你了。”
喔,还真来了。
珈蓝心下明了,尽管早在几人踏入院子时珈蓝便已经醒来,此时她面上还是继续装出初醒的懵懂模样:“嗯?母亲来了?”
“嗯嗯,是大夫人。”荷香点点头,连忙伸手帮助珈蓝起身,大夫人一向严厉,可别因为这事而觉得小姐失礼。
“行了,珈蓝你还病着,就别起来了,好好在床上躺着。”眼看着珈蓝就要掀被子下床了,沈梓君才开口劝阻,像一个极为疼爱女儿的母亲一般坐到床沿上,轻轻拉住珈蓝的手,道,“唉,你这丫头啊,都这么大了也不让人省心,好好的怎么就落水了?”
沈梓君虚岁也已经四十,但保养得当穿着得体,看起来也不过才三十出头的样子,五官容色说不得是艳丽动人,但也是周正大方,举手投足间又透着一股子世家小姐的优雅贵气,一眼看上去也是一个非常养眼的贵妇人。
只是这养眼的贵妇,决计不会是温和无害的——这便是珈蓝对沈梓君的第一印象。
“多谢母亲关怀,咳咳咳……”珈蓝回想了一下叶珈瑜记忆中原主一贯的造型,也就跟着摆出那种唯唯诺诺的可怜模样,说了半句话便咳嗽起来,缓了缓才又接着道,“劳烦母亲为女儿担心,是女儿不孝,咳咳……”
沈梓君一手握住珈蓝的手,一手在她手背上轻轻拍了拍,道:“说这些作甚,你虽非我亲生,但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你是个什么样的孩子我最清楚了,素来都是极为孝顺长辈的,就是有什么事情,也不会拿到长辈面前让其烦心的,对吧?”
最后两个字,沈梓君放慢了语速,双眼紧紧盯着珈蓝,显然含义颇深。
这是威胁?
珈蓝秒懂,面上也恰如其分的表现出听懂了沈梓君的话,却有些不甘心的样子,咬了咬下唇,道:“可是母亲,这次珈瑜她……”
沈梓君眼角一挑,截口道:“你说珈瑜啊,这孩子其实也蛮关心你的,听说你醒来了就立刻跑过来看你了,只是不知道怎么的回去之后就直喊头疼,到后来还发起烧来,现在都还躺着呢。你说珈瑜这孩子平素身子也不弱,怎地来探望了你之后回去就病了?是不是乖女儿你病得太厉害,过了些病气给她啊?要是这样的话,你这段时间就不要出屋了,毕竟你父亲和哥哥们都是读书人,身体不如那些武夫强健,若是连累了他们可不好。”
这样的威胁可算再直白不过了,就差直接说“你要是敢说实话,就一辈子不用想出来了”,简直是再简单粗暴不过了。其实若要论心机城府,沈梓君当然可以有其他更好的方法和语言艺术来达到同一目的,只可惜原主实在太软弱可欺,导致沈梓君都没那个心思跟她多绕圈圈,直接将条件摆了出来让珈蓝选择。
“生性软弱”的叶珈蓝在这样的威胁之下,那唯一一点想要为自己出头的勇气很快消散了,低着头一副心有不甘却不得不屈从的样子道:“让母亲担心了,那天我是自己没留神掉进了水里。”
“你啊你……让我说你什么好?”沈梓君眯了眯眼睛,似乎并不十分满意,伸手状似亲昵的点点珈蓝额头,只是画风一转,立时就从温柔母亲变成了严厉主母,“这么大个人了,好好的还能一不小心掉进湖里去,你身边的人是怎么伺候的,嗯?荷香,你做什么去了,怎么没照顾好你家小姐?”
荷香原本还在担心自家小姐,没想到沈梓君突然将矛头指向了她,言辞间还非常严厉,愣了下才反应过来,连忙跪下认错:“夫人恕罪,奴婢,奴婢……”
沈梓君面有怒色,道:“还敢狡辩!珈蓝差点就因为你这婢子的疏忽出了意外,难道你还有什么可说的?来人,把荷香带下去!”
“是,夫人。”跟着沈梓君来的人中走出两个丫鬟,一左一右将荷香抓了起来。
珈蓝眼眸一暗,威胁了她还不算,还要拿她身边的丫鬟开刀?
“母亲……”珈蓝抬起头,有些慌乱的反握住沈梓君的手,给荷香求情,“不关荷香的事,她那会儿去给我拿东西去了,是我自己不小心,真的母亲,真的不关别人的事!”
听到珈蓝求情,沈梓君怒意稍缓,却并未立即松口,对珈蓝道:“珈蓝,我知道你素来心软,对身边的人也一贯怜惜,可有的人就是不能给好脸,你给她三分好颜色,她就敢蹬鼻子上脸,连自己是个什么身份都忘记了,主是主仆是仆,无规矩不成方圆,该教训就要教训,否则尊卑不分岂非是坏了我们叶家的家风?”
尊卑不分?呵呵,这是在暗指她这个庶出的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珈蓝在心中给沈梓君的名字上画了两个重重的记号,面上却更加慌乱了,一副几乎要急得哭出来的样子,苦苦哀求道:“母亲说的女儿都懂,可是荷香年幼,一直也很听话懂事,母亲就看在女儿的面上饶了她这一次好不好……”
沈梓君欣赏了一会儿珈蓝慌张可怜的模样,这才满意了,带着些无奈的语气道:“好吧!既然珈蓝你执意如此,这次就饶了她吧,下次再犯可就没这么轻松放过她了。”说罢摆摆手,示意那两个抓着荷香的小丫鬟放手。
“多谢母亲。”珈蓝松了口气,拭去眼角急出的泪珠,对荷香道,“愣着作甚,还不快谢过母亲!”
荷香逃过一劫,小脸煞白的跪下磕头道:“多谢夫人,多谢夫人!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
“好了,时候也不早了,你还病着,就早点休息吧,母亲得空了再来看你。”沈梓君此行目的达成,当然没有再留下来的必要,非常慈爱的又叮嘱了几句,就带着人离开了。
“翠兰,给库房吩咐下去,明日送些补品过来。”出了院子,沈梓君随意吩咐了身边的妇人一句,“过些日子出嫁就要出嫁了,好歹也是我叶府的面子,总不能让她面黄肌瘦跟个饿死鬼投胎似的。”
翠兰是沈梓君从娘家带来的陪嫁丫鬟之一,一向十分忠心,是沈梓君的得力助手,闻言点点头,道:“是,夫人。”
沈梓君往叶珈瑜的院子走去:“珈瑜那丫头也实在太胡闹了,平素踩一踩倒也没关系,这次差点闹大了,幸好那小贱人命硬,不然我还得想法子推掉和墨家的婚事,老爷那里也不好交代。对了,我会尽快和老爷提让她出嫁的事情,到时候你让人好好看着她,别让那小贱人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翠兰跟着沈梓君这么多年,对自家主子的心思是摸得极准的,连忙奉承道:“那墨小将军虽然犯了错,可再如何也是墨家的公子,二小姐能嫁给他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了,哪里还配挑三拣四的,也不看看自己的个什么身份!”
“呵呵,你说的是,能嫁到墨家已经是她天大的福气了,哪里容她有什么异议!”沈梓君志得意满,简单几句话,便已经定下了珈蓝的后半生。
跟在身后的其他丫鬟仆妇皆眼观鼻鼻观心,老老实实的低头走自己的路,仿佛刚才耳朵忽然坏掉了,沈梓君主仆二人的谈话没有听到一星半点,在叶府的下人,尤其是叶氏主母院里的下人,从进来的第一天起就明白,想要好好活着,少听少言老实做事是绝对准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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