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人多,分了三桌。男人们和小厮各一桌,女人们带着孩子坐一桌。
席间,李庆馀哭着要拉臭臭。团团握着鸡大腿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他皱着淡淡的小眉头问:“庆馀表弟是无肠国来的么?”
众人不解,罗绮年大囧,夹了根青菜喂他:“多吃菜,肉菜饭食均衡才能长高高。”
团团不吃,扭过头去:“无肠国的人一边吃饭一边拉臭臭,他也一边吃饭一边拉臭臭,不可能不是无肠国的人。”
“你才无肠国,你还没呢!”韩秀出口成脏,桌面落针可闻。
团团不高兴,急急辩解:“我有,我早上还拉臭臭了呢。”
“噗嗤——”张小凤笑道:“小孩子家家,记得人家无肠国,不记得你自己小时候也这样?你庆馀表弟还小,等长大了就不这样了,你要原谅他啊。”
团团思忱片刻,原谅了小表弟的失礼之处,自己也和他道歉了,说不该取笑他。李庆馀不懂道歉为何,二舅母让他说原谅团团表哥,他鹦鹉学舌原谅了,团团高高兴兴啃鸡腿去,席面恢复热闹。
腊月二十九,也就是罗绮年他们回家的第三天,他们一家三口提着礼物上老罗家去。一年不曾回家,如今回来了,要看望父母一趟方不失礼。
老罗家也起了新房子,一人高的院墙,平整的青石地面,宽敞的瓦房。弟媳妇儿吴氏正端着碗秕谷逗鹦鹉玩。
“哟,他二姐回来啦?爹,娘,孩他爹,他二姐家来啦!”
蹬蹬蹬蹬,罗母殷切跑来,抢过罗绮年手中的猪肉,嗔道:“来就来嘛,带什么东西呀,前儿刚送来一车年礼,那里吃的完嘛。”话虽如此,小眼睛却直勾勾盯着韩轩背后的背篓。
罗绮年笑笑不接话茬:“爹可好,娘可好?”
“好,好着呢。明儿个你大弟也考上功名中个状元郎啥的,娘死也瞑目了。”
“大过年的说什么死呀活呀的。大弟学问好,中举早晚的事儿,您呀,享福的日子在后头。”习惯了商场尔虞我诈,罗绮年早练就一身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领。懒得叫醒装睡的人,罗绮年顺着她的意捡好听话说。
“哎哟,二妹果真在家呢,我就说她保准今儿回来。”罗金凤牵着大儿子罗思伯和二儿子罗思仲,背着小儿子罗思叔,大笑着走进门。她身后跟着肩扛手拎的罗金祥。
“大姐,姐夫。”叫团团喊人。
罗金凤掏出一个红封给团团,捏捏他的胖脸蛋:“我们团团又长高了。”
小孩子敏感,他不喜欢大姨,躲在罗绮年身后。罗绮年揉揉他的脑袋,也给罗金凤的三个孩子红封。罗金凤笑得见眉不见眼。没听见响动,装的肯定是银票。华国银票最小面值十两,三个孩子三十两,够平通一家五口吃喝嚼用一年半。
啧啧,二丫挣钱了忒大方。
今儿来一趟给礼物,过年来一趟又收一回红包,够他们滋润生活两年了。她的笑容越发谄媚,看着罗绮年的眼神越发讨好。
做晌午饭的时候她也不要罗绮年帮忙,一个人忙忙碌碌像个小蜜蜂,还是快乐的小蜜蜂。
罗母抱着团团拉着罗绮年上正屋说话,问她京都长什么样儿?问哪里的人好不好看,问那里的房屋和我们这边有什么不同。罗绮年一一耐心回答。
吴氏端来新鲜果品点心,专程泡了一壶碧螺春。
“我父亲学生孝敬的,说是贡品,供皇上太后们用的,寻常王公大臣有钱喝不到呢。”
茶叶香则香矣,汤色不是上好的,而在清河县却是少有的好茶叶。吴家书香门第,她父亲是秀才,她哥哥也是秀才,骄傲些可以理解。罗绮年抿一口,赞道:“妙极。”
罗母吧啦吧啦没话找话,说了许多。罗绮年微叹口气,不知父亲哪里去了。她不习惯母亲巴结的表情,原是一家人,能帮的自然拉一把,力不能及的,无可奈何。
她有点想她那个对一切漠不关心像个局外人一样的父亲了,至少他对她态度上没有改变。
“二姐,我年后赴职,打算裁个威风点的绶带,你帮我选选颜色样式。”
罗绮年如蒙大赦,欣然前往。罗耀杰自己在老罗家起了一座房屋,两扇柴扉,周围篱墙,上面攀着红色的爬山虎;门前一道池塘,塘内具是菱莲。莲叶枯残,寒风中唰唰作响。进了柴扉,来到一间敞厅,厅外四面都是翠竹,把敞厅团团围住,甚觉清雅。厅内地暖燃烧,融融如春。
“诚会享受。”罗绮年呷一口梅花茶,惬意地眯眼小憩。团团第一次来这里,瞧啥都新奇,这儿跑跑,那儿摸摸,简直乐疯。
罗耀杰给她续杯:“旧年采的梅蕊上凝结的露水,平时舍不得喝,今天才第一次品尝,算你有口福。”
罗绮年大笑:“去,文绉绉,酸唧唧的,你姐我不喜欢。换了山泉水来,拿大碗装,你姐习惯牛饮。”
“姐若是俗人,没有雅的了。”
罗耀杰燃了梅花香,净手洁面,跪坐檐下抚琴。他手指修长,根根如竹节,指尖随着音律上下翻动,或弹,或捻,竟是别有风景。罗绮年不禁看痴了,呆呆找画笔记下来。
罗耀杰摇头失笑:“弟弟我掷果潘郎,倒不如一双手悦目。”语气中些许失落。
罗绮年为难:“要不,我把你的脸补上?”
“画蛇添足,反不美。你给我另描一张。”
团团抱着小花猫蹬蹬蹬跑过来:“娘亲,小舅,我也要,花花也要。”小花猫是小白的崽,随了它的性儿,喜欢到处乱晃,今儿难得在家钻灶膛,被团团揪了出来。它的胡须被炭火烧了一截,滑稽可爱。
韩轩逛过来:“见者有份,我也要入画。”
罗绮年心中一动:“不如大家一起入画?我画你们三个,然后小弟把我补足,岂不妙哉。”
罗耀杰大悦,抚掌大笑:“妙,妙极!明年我去西北上任,想你们了拿出来看看,颇可解思念之情。”
罗绮年闻言心酸。她的弟弟小小年纪天南地北,苦了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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