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adx; 在离开扁关,回归幽州的途中,李从璟去了一趟平州。≥頂≥点≥小≥说,
自初秋北上,至如今,已是隆冬时节,无论是深入草原,还是转战数地,小半载奔波、征战,所得最大之战果非是斩首契丹精锐万余,而是收复了平州。
幽云十六州,本尽是大唐领土,唐朝式微以来,营州、平州等先后为契丹所据,而中原因内战连连,无暇北顾,遂失祖宗疆土。营州位在长城之北,地广人稀,且不多言,平州却是位于长城以南,战略上的重要性非同一般。多年来,契丹所以能每每毫无阻滞侵入幽云,为非作歹,正是因有平州之地利。
若无平州之地利,则契丹与大唐之间,有长城阻隔,于唐军而言,无论是防守还是进攻,都大大有利。失平州,契丹再想入幽云,除却寥寥数地之外,就得直面长城险阻。
之前耶律倍与耶律敌刺合军,虽在营州即被李从璟以游击战拖得不成人形,仍旧强攻扁关多日不肯退却,原因就在于此。由此可见,耶律阿保机令耶律倍放弃攻克平州,是一个何等艰难的决定,其对李从璟之仇恨,怕是已到了滔天的地步。
李从璟收复平州当日,虽战事颇难,仍是在当日就公布“抚民三策”,对平州优待非常,很大一部分原因就在于平州之重要,不容有半分闪失。光复平州后,李从璟迫不及待令杜千书、赵钟鸣在平州展开民政建设,就有尽快稳定平州的意思。同时,平州也是李从璟建设幽云的试点区。平州对李从璟的重要性,在当下已在幽云之首。
另外,有克复平州的战功在手,李从璟就不惧朝中对他擅起刀兵的非议,不仅如此,携此大功,李从璟之后要实现他建设幽云的一系列构想,也就有了底气。
因是,收复平州,无论是对大唐,还是对李从璟个人,意义都非同寻常。
是以,这回凯旋,李从璟顺路到了平州城,要“检阅”平州各项事务。
当日,杜千书等官吏出城相迎。
李从璟这回到平州,并未大张旗鼓,但也并未如何刻意隐蔽行踪,百余骑的队伍自大道上驰过,动静不小,立即引起道旁农田里、庄子里百姓的注意。
“呵,那是何人,好大的排场!”一位老农直起腰来,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水。
“咱们平州,可没几个人出行能整出如此动静啊,莫非是刺史大人,或是将军大人?”老农身旁的老妇也停了手中的活,蹲在地上看稀奇。
“妇道人家,就是没见识!”老农从过军,略有眼光,此时鼻孔朝天,“没瞧见么,这百骑中既有军士,又有清一色青衣锐士,一看就是精锐近卫,这样的行头,可不是刺史或咱平州将军能有的!哎,你看看,那前面儿还有个穿大红衣裳的小娘子,怎么如此眼熟?”
老妇刚开始一脸受教,听到最后一句,顿时不乐,“老头子你都多大的人了,还看人家小娘子,心都飞上天上去了,也不怕撞着鸟嘞!”
老农立马露出不痛快的表情,还未说话,几步开外,有个年轻后生失声叫起来,“那是李大将军,是李大将军,我认出来了!那位红衣小娘,之前就一直跟在李大将军身旁的,我见过!”
“李大将军?李大将军来平州了?哈,真好啊!”老农一阵欣喜,随即又露出疑惑之色,“可李大将军不是在扁关与契丹蛮贼作战么,怎么到这里来了?”
年轻后生丢下手中的伙计,撒开脚丫子跑开了,“阿爷阿娘,我昨日就听说了,李大将军在扁关大败了契丹蛮贼,契丹蛮贼已经落荒而逃了……李大将军回来了,我得告诉狗子他们去!”
“李大将军又胜啦?”老农先是惊愕,怔了怔后转为狂喜,又愣了一会儿,忽然没来由的老泪纵横,“李大将军又胜了!多少年了,咱幽云多少年没凭自个儿力气打赢过契丹蛮贼了,李大将军一来就是连战连胜,听说这回可是契丹太子亲自领兵,李大将军连契丹太子都能胜,要胜阿保机那老贼也指日可待啦!”一把抓住老妇的手,“老婆子,我就说过,李大将军是平州之福气,是幽云之福啊!”
老妇见自己男人如此情难自禁,也一个劲儿点头,“是是,李大将军是幽云之福!咱们脚下的这地,不就是李大将军分给我们的么,李大将军……是个好人呐!”
“是好人,是好人……不行,李大将军回来了,我得赶紧把这消息告诉乡亲们去!”
临近-平州城,队伍行进的速度并不太快,任婉如和惜玉不会骑马,前者由李从璟带着,后者则就坐在第五姑娘身后。眼见众人一出现,远近田地里的农人都叫着跑开,惜玉不明所以,傻傻的道:“哎呀,这些百姓好怕我们啊,我们一来,他们就都吓跑了!”
任婉如也一脸好奇,又有些感慨,看得出来她也和惜玉同样想法。
第五噗嗤一笑,回答道:“可不是被吓的!”
“那是什么?”惜玉眨眼问。
第五却不肯直说,“过些时候你就能明白了。”
任婉如闻听此言,将疑问的目光投向李从璟,李从璟自然只能笑而不语。
少顷,至城门前,在杜千书等人的目光中,李从璟等人下马。
“见过军帅!”无论文武老少官吏,皆行拜礼。原本众人都站在一处,红红绿绿的官袍甚是惹眼,在进出城门的人群中,显得鹤立鸡群,这会儿同时拜下来,场面煞是壮观。
李从璟扶起当前的杜千书、赵钟鸣,对众人道:“诸位请起。本帅一路行来,见平州秩序井然,一片欣欣向荣之象,此都依仗诸位之力,诸位辛苦劳累,该本帅拜你们才是。”
他这话非是场面话,确是一路来所见所闻。战后多盗贼,战乱又会破坏原本的生产、生活秩序,而如今平州一片祥和,各地的农事、工事都井井有条,确是不负他离开时对平州所望。
赵钟鸣由衷道:“军帅自离平州,数月之间,转战千里之地,以万余众而令契丹五万大军败走麦城,岂不劳累!在军帅面前,我等不敢言苦!”
李从璟哈哈一笑,和众人一起入城。
平州是李从璟所光复,官吏“任命”多半经由他手,建设平州的计划亦由他策定,是以他入城之后,由杜千书、赵钟鸣牵头,汇总了各级官吏的工作,在他面前汇报。李从璟虽目下只是幽州防御使,职在幽云军务,按理说没有民事管理权,然则幽云官场上的人,少有人不明白,李从璟北上可不是单纯负责军务,他是要顶替李存审节度使的职位,接管幽云军政大权的。
杜千书、赵钟鸣建设平州的事情办得很好,在没有莫离、卫道亲自理事的情况下,平州能按照李从璟的预想,走上正轨,这是有些让李从璟惊喜的。不过话说回来,有赵钟鸣相助,又有卫道派遣得力人手作为外援,此事倒也在意料之中。
“听尔等之言,渔场规模尚可再扩大,自此连接丹东、高丽的商路也可重建,前者不用多言,关系民生,后者意义更是重大,一旦能与丹东、高丽通商,其利不仅在商,我幽云会受用无穷,尔等当尽早为之。至于海盐制作之法、之地,既有眉目,亦当抓紧。盐铁之利自古丰厚,关系国家社稷,乃是重中之重,有此一者,都足保幽云之繁荣上升一个台阶!”听完杜千书和赵钟鸣的汇报,李从璟免不了在大方向上,给予一些安排、指导。
杜千书、赵钟鸣应诺。
李从璟笑道:“还是那句话,有任何要求,只管说来,本帅有求必应。民政建设,关系幽云长远之计,其分量之中,半点不亚于军事。”
与杜千书、赵钟鸣说完这些事,已是半日过去。虽然李从璟不插手具体事务,只从宏观上给要求、发指令,但其涉及的问题,仍旧是方方面面的。
午后,李从璟还未离开一坐就是半日的椅子,丁黑便进来禀报,“军帅,有人求见!”
“何人?”
丁黑顿了顿,“平州百姓!”
“平州百姓?”李从璟惊讶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不等丁黑回答,杜千书已是笑道:“军帅先前入城时,我观城外百姓,皆离田地,奔走相告。眼下半日过去,想必是消息传开,百姓们来瞻仰军帅风采了!”
赵钟鸣感叹道:“平州久为外夷所据,是军帅令其重归大唐,而使我平州之民做回了唐人。军帅既复平州,又重建平州,抚民三策之下,实为百姓父母也,不仅如此,军帅领军出长城,远征营州,屡败契丹,振我边军雄威,亦是为我边民扬眉吐气,当此之际,军帅凯旋,百姓焉能不箪食壶浆,以迎军帅乎?”
“赵长史严重了。”李从璟谦逊道。
虽谦逊,人却不能不见。
百姓汇聚于官衙前,堵塞了几条街,盛况远胜当日平州光复。这倒很好理解,当日平州战事初歇,百姓固然感念重归大唐,不再受契丹欺压,然畏惧战争以至于畏惧军队的大有人在,是以人并不太多,如今则不同,平州重建已经步入正轨,民有所依,皆得幸福安稳,是以这会儿来的人就多了。
站在官衙门口,望着人山人海,耳畔尽是“李大将军威武”的喊声,恍惚间,李从璟如回到了当日平州初克那日夜。
百姓汇聚于官衙门口,动静很大,惊动了官衙里的所有人,官吏们都出了屋,任婉如、耶律敏等也都走到门口,无不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惊。再看李从璟时,他们眼中无不带有浓浓的敬畏。
惜玉捧着心口,失神道:“这才得知,先前入城时所见,固非百姓畏惧军帅啊!”
耶律敏也是一阵失神。她贵为一国公主,见多识广,也曾亲见耶律阿保机被契丹民众拥护的场景,然而她之前却不曾想到,李从璟一介边军将领,竟然也能受到如此待遇。
任婉如眼中被李从璟的背影塞满,这一刻那背影无限高大,仿佛与天同高,她从不知,原来人是可以被人这样真心敬重、爱戴的。
“那是我的男人!”任婉如心中被自豪填满,她之前只知道李从璟屡战屡胜,荣耀无比,然却对这种荣耀缺乏近距离的认识,但这一刻,她触摸到了那种荣耀。她眼神迷离,脑海中忽然升起一股不可抑制的冲动:我一定要为夫君生个儿子!
两日后,李从璟离开平州,一路南行,终于在北上幽云小半年后,第一次踏入幽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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