质子从宫里逃出来是个什么概念?
那可是皇上手里的人质啊,风思远逃出来只怕最后倒霉的人却是他的父亲,远在北方寒沙城的平北将军。康乐王。
“宫里要是发现这孩子在你这里,只怕也会引来不小麻烦。”苍明低声道。
杜薇只觉一个头二个大。
依风思远的身份,她应该立即将他送回去,可是只要一想到那孩子满身的伤……
杜薇的心里又泛起一丝不忍。
把他送回去不亚于将他重新投回龙潭虎穴,而那孩子才不足十岁,他真的能够在宫里活下去么?
苍明似觉出她的犹豫。轻叹一声:“身为质子,那便是他的命运。”
身为皇族,命运更多的则是被操纵在皇帝手中,杜薇比谁都明白这一点。
“我知……”杜薇无奈一笑,转了话题,“英王订制的衣裳准备的怎么样了?”
在聚名楼时。英王与她当着太子的面所谈之事确实是关于订制衣裳的,只不过这衣裳却不是丽妃要的,而是为宫里另外一人准备的“大礼”。
苍明又与她商议了一会幽兰阁之事,然后便匆匆回了。
杜薇独自坐在亭子里发呆,心里想的全都是那男孩的事。
以前风暮寒在的时候,这些事从来不需要她来担心,不论是宫里宫外。仿佛在他手里就没有解决不了的事。
她不由得苦笑起来,取笑自己还在想那些不着边的事,起身。一回头,便见风思远站在身后。
杜薇没有任何思想准备,一时间竟愣在那里。
她不知这孩子什么时候来的,在这里站了多久,有没有听到些什么……
风思远身上穿着来时的那件衣裳,身姿挺直,沉默不语时精致的五官如同粉玉雕刻一般。略带稚气的眼睛闪烁着与他年纪不相衬的成熟。
杜薇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居然不知如何开口才好,她不想骗他,即使他只是个孩子。
风思远却突然笑了,老成持重的模样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姐姐,我饿了。”他撒娇道。
杜薇淡淡一笑,“这里还有些点心。”岛呆乐血。
风思远也不客气,直接在她身边坐下,图手抓起点心便往嘴里塞。
杜薇见他吃的很猛,怕他噎住,亲手给他倒了杯茶。
风思远却没有碰,而是直接拿起杜薇刚才用过的杯子,将剩下的半杯冷茶喝了下去。
“这杯我刚才用过了……”杜薇急忙道。
“我知道。”风思远随口道,“哥哥说过,别人用过的杯子不用担心有毒。”
杜薇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风思远却吃的仿佛很开心,嘴巴上,脸颊上尽是点心屑。
杜薇抬手帮他将脸上碎屑擦掉,她不知该说些什么才能安慰他,看他拼命的吃,仿佛这一顿是他这辈子最后一次吃东西似的。
终于,他将盘子里所有的点心一扫而光。
风思远突然站起身,神色肃穆望着她,恭恭敬敬施了一礼,“思远谢女国公收留之恩,日后若有机会,定当相报。”
男孩的眼睛里带着冷漠与疏离,这种神色杜薇以前经常在别人的眼中见到过。
这是一种伪装,为了保护他自己,也是为了保护他所爱的人。
“我要回去了。”风思远淡淡道,嘴唇紧紧抿在一起,似在强忍着什么。
“你要去哪里?”杜薇柔声问,心里竟然生出了一丝不舍,虽然明知他应该离开……
“回我该去之处。”风思远终是忍不住向杜薇身边靠近一步,声音带了些颤抖,“思远有事瞒了姐姐,姐姐可会怪我?”
“不会。”杜薇想也不想脱口而出。
“那思远最后可以求姐姐一件事么?”
“你说吧。”
“你可以……抱抱我吗……”男孩雪亮的眸子就像浸满星火的湖水,亮闪闪,耀人心魄。
杜薇没有说话,只是笑着向他伸出手去,揽住怀里那具小小的身躯,任他颤抖着,将头埋在她的怀里。
温热的湿润感渐渐晕开,将她的衣襟尽数浸透。
也不知过了多久,风思远猛地向后退开,眼底微红但却是笑道:“哥哥果然说的无错,薇儿姐姐的怀抱是最温暖的。”他从腰上取下坠着的玉佩,将它递到杜薇面前,“此物姐姐可拿着,算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杜薇接过那块玉佩,那是一块白玉,背面雕刻雄鹰展翅,正面有“平北”二字,最下方有两个小字——思远。
风思远认真道:“若是有招一日姐姐要去北方,如遇困难可带此物至寒沙城寻平北将军府,定会有人助你。”
杜薇看着手里的玉佩,笑容难掩苦涩,“既然如此我便收下了。”
风思远再次拱手施礼,“我来了这几日给姐姐添了不少麻烦,思远再待下去恐会给姐姐带来杀身之祸,思远有愧,这厢告辞了!”
说完身形一转,也不待杜薇开口,竟沿着回廊释然离去,背影洒脱,颇有几分侠义风骨。
杜薇不觉竟看得出了神,只叹他若是长大,日后必会是一位人物。
自风思远离开镇国公府后,杜薇便让人暗中盯着他,稍晚时分那人回来禀道:“那男孩去往宫中方向,半路被一辆马车截住,并将他拉上了车,进了宫门。”
杜薇颔首示意,回事那人便退了下去。
她独自坐在亭中,心里五味陈杂,想着也许还是远离开京城这块是非之地才好,又思忖了半天英王托她办的事……不知不觉间天色已晚。
等她回过神来时间发现浑身无力,好不容易站起身,勉力挪回房间,一头倒在床上人事不醒。
崔先生回府时已是半夜,只吓的他一连几日都待在外间屋不敢离去,杜薇一连昏睡了五日才转醒。
苦着脸又喝了两日汤药,直到第七日崔先生这允许她下床走动。
崔先生闭口不提那日他出府去了哪里,杜薇便也不问。
这日一早,杜薇刚刚用过早饭外面有人下通传:“英王殿下到。”
“有请。”她话音刚落,英王便自外面挑了珍珠帘进来。
窗外春阳灿烂,屋内四扇花窗都敞开着,为的是透透屋内这几日的药气,白纱窗帘被微风卷起,不时带入院中白玉兰的幽香。
英王面带微笑进得屋来,看到杜薇的时候不觉微微失神。
她闲散的支着手臂坐在桌案后面,素衣白裳,竟束了男子发式,更显清逸潇洒,因为病了几日,她的脸色苍白而瘦削,乌黑的双眸显得格外突出。
英王挂在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眼前这人明明是个女子,但是却有着毫不逊于男子的风骨,她是顽皮的,但她也是倔强的,有时他甚至分不清自己喜欢的究竟是哪一种模样的她。
但就是这样的她,让他深深着迷,她明明就在眼前,但却又仿佛离他千里之外,纵是伸出手去也无法触及到……
不知不觉间,英王竟下意识的向杜薇伸出手去,似想触摸她的脸颊。
“英王殿下?”杜薇淡漠的声音瞬间将英王拉回了现实。
他尴尬的发现,自己的手停在半空,指尖离她的脸只有区区寸许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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