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的四月份,苏泽在雁门关铸新城,以慕容绍宗为恒州刺史,堵住了尔朱家北上的通道。
如今苏泽领着恒州、定州、幽州的兵马来到雁门新城,和尔朱兆驻守的雁门关隔山相对。
但是和尔朱荣遇到的困境一样,苏泽面对雁门关,同样也犯了难。
雁门关还是太险了。
苏泽亲自勘探地形,又亲自领兵在雁门关前叫阵,但是尔朱兆都缩在关内不出,又命令神射手射杀靠近的士卒,苏泽无奈之下只能退还雁门新城。
今日韦孝宽押运粮草过来,苏泽顺势召集众将商议,如何破雁门关。
居住于大帐中,苏泽环视左右说道:
“诸将有什么破城良策,本郡公不会吝啬赏赐。”
众将士有些跃跃欲试,但是想到雁门关的坚固,又打了退堂鼓。
韦孝宽站出来说道:“郡公,臣以为雁门关坚固,不易攻破。”
苏泽看向韦孝宽。
在苏泽穿越前的历史时间线上,韦孝宽就是北周第一的守城专家。
但是当着众将士的面说这样的话,未免有动摇军心的嫌疑。
韦孝宽也算是最早投靠苏泽的人了,应该知道行军打仗的时候,最忌讳的就是临阵动摇军心。
但是苏泽还是决定听韦孝宽讲完,他说道:
“且将你的想法都说出来,本郡公恕你无罪。”
韦孝宽这才说道:
“尔朱兆此人,志大才疏,好大喜功,是有勇无谋之辈,若是郡公强势来攻,他反而会坚守险关不出,若是郡公让出破绽,他肯定忍不住要出关来战。”
“如今尔朱家众人纷纷加官进爵,可唯有守卫雁门关的尔朱兆没有寸功,他又怎么能忍得住呢?”
“只要我军后撤,尔朱兆定然会出关进攻,这就有了攻破雁门关的机会。”
苏泽思考了一下,尔朱兆确实不是什么帅才。
在苏泽穿越前的历史时间线上,尔朱兆能够被尔朱荣看中,完全是因为他勇武,他继承了尔朱氏的勇武基因,能够徒手和野兽搏斗。
尔朱荣曾经评价尔朱兆,“兆虽勇于战斗,然所将不过三千骑,多则乱矣。”
在尔朱荣死后,尔朱兆杀入洛阳,诛杀了元子攸给尔朱荣报仇,但是却引起了尔朱家的分裂,最后被高欢一一击破。
苏泽也微微点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而尔朱荣得意的养蛊式练兵法,也让“尔朱们”之间也是竞争激烈,互相之间都不服气。
正如韦孝宽所说,尔朱兆也是求功心切,这未尝不是一个突破口。
但是让出雁门新城?
苏泽又有些犹豫。
雁门新城的位置要比雁门关还要险要,这里是山脉的最高点,地理位置更加优越。
控制雁门新城,苏泽随时都可以进攻雁门关,也能保证恒州的安全。
可若是以雁门新城为诱饵,最后还不能攻破雁门关,那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了,恒州就失去了关口险阻,随时可能被尔朱家袭击。
苏泽没有下决心,这时候独孤信站出来说道:
“臣请留下来独对。”
独对,就是单独进策了,苏泽点点头,等到其余诸将都离开后,独孤信又喊住了韦孝宽。
独孤信说道:
“郡公,臣愿意领五百精兵,埋伏在雁门新城内,等到尔朱兆进城就发难。”
苏泽看向独孤信,又看向韦孝宽,看来这条计策是两人早已经商议好了的。
这也正常,两人在五原城的时候配合默契,独孤信又是天生极具有魅力的人物,韦孝宽和他建立起私人交情也是正常的。
以目前苏泽的威望,也没到忌惮臣下交往的地步。
但是苏泽还是说道:
“在新城设伏,这件事还轮不到你独孤信来做。”
独孤信愣了一下,苏泽说道:
“只有本郡公在城内,才能维持士气,独孤信你不行,韦孝宽你也不行。”
这时候独孤信和韦孝宽连忙劝谏,特别是韦孝宽说道:
“郡公!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这等埋伏的事情变数太多,若是如此,还不如在雁门新城坚守,和尔朱兆消耗呢!”
苏泽摆摆手,没办法,争龙棋局到了关键时刻,就要自己亲自上。
刘邦面对项羽的时候,都快要被打出心理阴影了,但是老刘每次还都是亲自上。
历史上几个开国君主,就算是“大魔法师”光武帝刘秀,那也是亲自带兵和王莽军队硬刚的。
后世的李二,赵大,也同样如此。
“未有无功而得帝王者也”,争夺天下的时候,需要拼命的就是,就要自己上。
独孤信和韦孝宽的计划是很完美,引诱尔朱兆来攻雁门新城,再从城内伏兵里应外合。
但是以他们的威望,是无法承担“诈败”这个后果的。
如此规模的诈败伏击,自然不可能告诉普通士兵,最多也就是传达到校尉一级。
普通士兵并不知道是诈败,可能败了就组织不起来了。
伏击的时候也会出各种问题,没有一个能压得住的人,是无法执行这样的行动的。
独孤信和韦孝宽确实是帅才,但是他们在苏泽军中还没有积攒起足够的威望。
可以说在目前苏泽军中,能执行诈败任务的,也就只有侯景、于谨,再加上一个苏泽了。
没办法,打仗就是这样。
固然战场是普通士兵一刀一刀砍出来的,但是主将的个人英雄主义,也会对战场施加决定性的影响力。
战争固然是政治的延续,但是战争的结果又充满了各种偶然性,又可以反作用于政治。
无论政治家算盘打得很好,最后到了战场却现眼了。
苏泽不是不信任二人,而是这样的计划确实只能他自己上。
对面尔朱荣每次不也都领着中军冲锋?
苏泽斩钉截铁的说道:“你们从明日开始,就在雁门关外造势,勾引尔朱兆出城作战。”
“悬镜司也会配合你们,在雁门关内传播谣言,引诱尔朱兆出城。”
韦孝宽还准备再劝说道:
“郡公,其实您也不用这么着急的,河东郡险要,尔朱荣也是没办法攻克的,我们还有时间。”
苏泽叹息一声说道:
“行军打仗的事情,哪里有什么万无一失的时机?如今形势对我军有利,谁知道日后如何?”
“此时能有搏命的机会,自然要搏,怎么能留待后日呢?”
这下子韦孝宽也沉默了。
世上的事情确实是如此,未来的事情谁也说不准。
打仗哪有完全的仗,还不是被时局推着向前走。
如今有一个攻破雁门关的机会,苏泽自然要牢牢把握住。
话又说回来,尔朱兆如果不中计,不出雁门关作战,苏泽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独孤信和韦孝宽领命而出,接下来的日子里,又开始挑衅雁门关内的守军。
雁门关内,尔朱兆确实被独孤信和韦孝宽烦透了。
他们大早上就组织嗓门高的人在雁门关前骂阵,是怎么难听怎么骂,尔朱兆听完都想拿着武器冲出雁门关砍人。
等到了中午,独孤信就命令投石机向雁门关内投掷各种“脏东西”,这其中包含了各种动物腐烂的尸体,人和牲畜的粪便,以及尔朱兆派往城外侦查斥候的尸体。
到了傍晚的时候,独孤信的营地中又会燃起炊烟,飘荡出烤肉的香味。
不过这些日子的对峙,靠着不断派出斥候,尔朱兆也得到了一个重要情报,苏泽的军队“缺粮”。
这也是尔朱兆的斥候拼死才打听到的情报,原来炊烟和肉香,不过是独孤信的临场作戏罢了。
尔朱兆打听到消息,苏泽军中缺粮,甚至这些日子苏泽都不在前线,返回恒州平城去督运粮草去了。
尔朱兆对这个情报也不是完全相信,但是攻打雁门关这么重要的战事,苏泽却几天都不露面,这确实也说明乐意一些问题。
尔朱兆思考再三,还是没有忍受住建功立业的诱惑,决定派遣一支小队出城探一探虚实。
这些日子,可是把尔朱兆给憋坏了。
自从苏泽进入恒州,尔朱荣就给尔朱兆严令,要求他死守雁门关。
眼看着自己的叔伯兄弟们在前线厮杀,建功立业,自己却要天天守在这个鸟不拉屎的雁门关,这都让生性好斗的尔朱兆不能接受。
好不容易轮到打仗了,又是这样的守城烂仗,尔朱兆心中憋着一股火儿,早已经无处发泄了。
尔朱兆本来也只是派出骑兵骚扰一番,想要发泄一下近些日子的火气,却意外的发现独孤信虽然叫的凶,但是在他的军队战斗力却并不是很强。
当自己的骑兵出击后,迅速攻破了独孤信的一个营地,并且抢回来很多空锅。
尔朱兆连忙将骑兵将领喊过来问话:“你们冲进营地的时候,这些锅都是空的?”
骑兵将领立刻说道:
“是的!将军,俘虏也说,独孤信安排手下用空锅烧水,故意制造炊烟。”
尔朱兆来回踱步,看来苏泽军中缺粮的消息是真的!
是啊,定州幽州去年战乱,秋收也没有粮食,恒州本身也是贫瘠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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