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伯之也是最近才受邀参加张仲瑀的宴会的,看着眼前的丹药,刘伯之本能的涌起了一股厌恶。
如今这个天下,什么东西都是一式两份的。
佛门宗派分南北,道门也分南北,高门大族也都分成南支北支,就连地名也都是,比如在长江两岸就有南徐州和北徐州之别。
北魏寇谦之改组的北天师道,与之相对的就是陆修静改组的南天师道。
而陶弘景就是陆修静的弟子,也是当今南天师道的执牛耳者。
据说此人精通丹术,曾经为《神农百草经》作集注,在南朝的声誉也高到了极点。
作为北天师道的一员,刘伯之本能的厌恶南天师道。
和寇谦之的主动切除天师道的基层组织,选择依附于皇权不同,南天师道主张重申了三会日制度。
规定在三会日道民都须去本师治所参加宗教活动,如向本师申报家口录籍,道官向道宣讲科戒等,强化道官和信徒的组织联系,也让南天师道在南朝成为可以和佛门抗衡的组织。
只听到张仲瑀又说道:“这上等的丹药都需要上等的美酒来化开,只可惜在洛阳买不到屠苏酒,只能用擒奸酒来代替。大家服用丹药之后,一定要立刻引用烈酒,这样才能将丹药的功效发散到五脏六腑。”
“若是身体冒汗,这时候一定要脱去衣物,将体内的热气发散出来,方能固本培元,完全将丹药之力化入身体,起到延年益寿,补精滋阳的效果。”
听到了“补精滋阳”,在场的众人纷纷露出笑容,有几个着急的还没等擒奸酒发到手里,就迫不及待的吞下了丹药。
刘伯之更是感觉到不对了,就算是南天师道也算是道门正宗传下来的,那陶弘景也是道门高人,怎么会炼制这类的丹药?
而整个房间内的气氛再次变的诡异起来,几个吞食了丹药的世家子弟开始脱衣服,接着在房间里快步走起来。
还有几个干脆在地上打滚,发出一阵阵的舒服的嚎叫声。
而有几个干脆拉着身边的侍女,直接就当着众人开始翻云覆雨起来。
刘伯之吓的将丹药藏进了袖子里,然后也学着其他人将酒一饮而尽,也开始解下衣服装疯。
等到宴席散去,刘伯之才匆忙返回家中,可思来想去又不知道要和谁诉说,他突然想起了在入幕选锋中表现亮眼的苏泽,等到第二天清晨就连忙来到四通市,寻到了正在旅店养伤的高欢。
高欢的伤其实已经养的差不多了,但这厮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勾搭上四通市一名胡女舞姬,对方每天上门给他送饭“换药”,日子过得好不惬意。
听到刘伯之要寻苏泽,高欢也在旅店中待腻了,就带着刘伯之来到了苏泽的家里。
听完了刘伯之的描述,苏泽皱眉,他拿起刘伯之藏起来的丹药,喊来了【目盲的药师】。
“你看看这丹药是什么成分。”
刘伯之疑惑的看到一个手持盲杖的老者进门,瞎眼还能识药?
高欢连忙拉着刘伯之说道:“这位药师乃是阿泽兄弟门下的高人,我这伤就是他看好的,药到病除,连一条疤都没有!”
说完高欢就要解腰带,来证明【目盲的药师】的实力,刘伯之连忙阻止了他。
只看到【目盲的药师】用手捧着药丸,先是用力嗅了嗅,接着又从药丸上抠下一块塞进嘴里,砸吧了嘴后说道:
“回主上,这不是什么丹药,而是五石散制作的药丸。”
听到“五石散”三个字,刘伯之终于明白了昨天夜里在张仲瑀家中发生了什么!这帮家伙竟然聚众服散!
刘伯之愤怒的说道:“孝文皇帝曾经颁布诏令,在朝官员一旦服散,立刻革去官职!张仲瑀竟然带着官员聚众服散!?不行,我要向清河王告发他们!”
苏泽拦着刘伯之说道:“伯之兄,你不会觉得告发他们服散,真的能惩戒他们吧?”
刘伯之随之泄了气,服用五石散的风气从魏晋开始,可以说是在高门大族中流传甚广,虽然有孝文帝禁令在,但是偷偷服散的大臣不在少数,就算是清河王的门客中也有服散的狂士。
想要用这个事情扳倒张仲瑀这样的高门子弟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而且刘伯之也没有任何证据。
苏泽原本就盯上了张仲瑀,他是羽林之变的关键人物,但是在羽林中待上了一段时间后,苏泽又产生了一个巨大的疑问。
实际上近些年来,从羽林铨选成为官员的机会已经越来越少了,事实上已经接近断绝。
而就算是在几年前,这条路还走得通的时候,还能有羽林武人通过铨选得授正品官职,能够走这一条路的也只是高门子弟和国族望族,普通羽林子弟根本没这个机会。
和苏泽父亲那种靠着自身能力,受到孝文帝相中而亲自简拔的,在孝文帝驾崩宣武帝继位后,就再也没有发生过了。
而武官转入正品流内官员,在偌大的羽林军中,能有这个资格的武官也是凤毛麟角的,可以说和普通羽林都没什么关系,就连穿越前的苏泽也从没有奢望过这样的机遇。
既然如此,那张仲瑀上书“排异武人”,为什么会引起整个羽林军这么大的愤怒,甚至让整个洛阳的羽林都暴动上街,冒着杀头的风险去围攻尚书台,火烧司空府呢?
苏泽可不觉得,那些羽林军中的高层军官有这个威望,能为了他们的前途发动整个羽林。
史书中这短短的一个事件,怕是还隐藏着无数的秘辛。
张仲瑀上书,不过是引发整个事件的导火索,而羽林之乱的祸根应该早就已经埋藏下了。
而苏泽之所以想要在这几年趁乱获得朝廷的官位,也是因为如今北魏朝堂的正统性依然在。
日后的尔朱荣、高欢、宇文泰,他们就算是占据了实权,也没有轻易的废除大魏朝廷,更不要说如今整个北方还没开始动乱,朝廷的权威还很稳固。
苏泽想要在羽林之乱中谋取利益,首先就要搞清楚这场乱局的根源,而不是随着史书上的一句话被动等待。
既然事情从张仲瑀而起,那自然要从张仲瑀开始调查。
苏泽看向刘伯之问道:“伯之兄刚刚说,这丹药是从南朝运过来的?还动用了通传军情的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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