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万里的语气克制又生疏,不带一丝多余的情感,没有羡慕,也没有谄媚,但就是这么一番发自肺腑的陈述,打动了司听瑜。
她突然有些佩服这个一步一个脚印、靠自己的努力一路走到这里的男人了。
虽然她在学业上没有依靠家里的权势,升学、考证都是靠自己的能力,但是不得不说,她的生活条件和学习资源都比彭万里好太多了。
她高高兴兴出国参加夏令营的时候,彭万里也许顶着烈日,在田野里割水稻、种麦子。
她开开心心跟着认识的前辈进实验室的时候,彭万里也许还在为了申请贫困生补助而苦恼。
她在思考大学前去哪个国家游玩的时候,彭万里也许在为了来北市的路费彻夜兼职打工。
他们成长路上所享受的资源是不对等的,所经历的生活也是天差地别。
但是,彭万里很厉害,他逼着自己走到了现在这个位置上,和他们一样穿着白大褂,讨论着专业性极高的医学名词,接触着华国最顶尖的医药精英。
他靠自己的努力,走出了贫困不得志的一生。
谈到现在,司听瑜已经彻底卸下了防备,她不想去深究男人的动机和目的了。
彭万里走到这里不容易,他知道该如何珍惜羽毛。
拿自己的未来去逞一次英雄,这种蠢事儿,他不会做。
“彭医生,恭喜你,赌对了。”
女孩盯着他看了良久,随后唇边倏然绽开一抹笑意,眼神清冽如泉,纤长如蝶翼般的眼睫轻轻眨动,仿若明珠生晕、光彩流离。
彭万里看呆了一瞬,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后,慌忙低下头,视线定格在自己的鞋面上不敢再离开,插在衣兜里的手指隔着两层布料,重重掐上了自己腰侧的皮肤。
太困,抑或是太激动的时候,他就会用这种方式让自己清醒过来。
因为,一杯咖啡对他来说,也是一种奢侈。
北市的物价很高,冰美式很贵,但他很便宜。
“司医生,我很荣幸,做对了这个选择。”
“那接下来就请彭医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隔岸观火就好。”
张薇薇倒台是必然的结果,但难保她之后狗急跳墙,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事情来。
她有司家这个大靠山,稳坐钓鱼台,什么都不怕。
就怕像彭万里这样的无辜群众被牵涉其中,成为张薇薇的报复对象。
“好,我会是一个合格的旁观者。”
“嗯,等张薇薇走了,咱们的工作量估计还会加大,彭医生,做好准备吧,我只希望黄老能行行好,把她的那份补贴平分给我们大家,让她给咱们科室最后做一次贡献,也不枉同事一场。”
聊完正事儿,司听瑜放松地开了个玩笑。
彭万里明白女人的意思,顺着话题说了下去,没有让她的话掉地上。
“你很缺钱的话,我帮不上什么忙,但如果你缺细胞和小鼠,欢迎来我实验室借种。”
“那就提前谢谢你了,彭医生,我的六只雌鼠久久不怀孕,我怀疑是我的雄鼠一号被榨干了,过几天去你那儿借只雄鼠来用用。”
听到她毫不客气的道谢,男人波澜不惊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笑容,不再是刚才那种为难又别扭的苦笑,而是发自肺腑的轻松。
“可以,随时欢迎。”
“那,彭医生,你还有事情吗?”
她着急得很。
再聊下去,她的亲亲男朋友要饿死在床上啦!
可怜的陆祈川。
原本还能三天吃上一顿,现在好了,有了女朋友之后三天饿九顿,顿顿喝空气。
再这么下去,陆家人估计要来找她问责了。
一想到财经杂志上陆祈承那张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脸,司听瑜的心就颤颤地抖。
她最怕这种杀伐果断、气势逼人的高冷霸总了。
她以后该怎么和陆祈川的家人相处,也是一个大问题
“司医生,我这里有一些关于张院长和张薇薇的资料,不知道能不能帮上你。”
“什么资料?”
见她感兴趣,彭万里忍不住又靠近了一步,连忙掏出手机,强压着指尖的颤抖,调出了他很久之前就保存在网盘里的资料。
“你看,这是张院长最近的行程安排,以及他秘书的出行记录。
这张图是张薇薇入职以来的考勤表和她书写的所有不合格病历。
这份文件里是所有医药代表和张薇薇接触的具体时间、地点、交谈时长。
后面这些,都是保卫科那边出具的张薇薇被投诉证明。”
男人的手机估计是摔了好几次,屏幕上有了几道明显的裂痕,再加上拐角处灯光的反射,整个画面又糊又暗,司听瑜不得不往他那边侧了侧身,两人的衣角有了片刻的纠缠。
等她看清楚内容后,不由得发出了一声惊呼:“天呐,彭医生,这么文件你都是哪里找到的?”
这都是些零散的事件,就算她有再多的钱、花费再多的时间,也搜集不到这么详细的资料。
毕竟,时间不可能倒流,张薇薇也不可能再和药代来一次历史重现。
但有了这些证据,指向性就很明显了,司听曜去调查张薇薇银行流水的时候,能省下不少力气。
“只要想查,就能查到,无非就是多花了些时间。”
男人耸了耸肩,说得一脸轻松。
但司听瑜知道,要拿到这些关键性的证据,需要花费很多的时间和精力,绝不是一两天就能完成的。
原来,在她行动之前,彭万里就已经在用自己的方式,默默蛰伏,伺机报复那些欺辱过他的人。
想到这儿,司听瑜莫名其妙地庆幸了一秒钟。
还好,还好她没有跟彭万里交恶。
否则,光是她在办公室里吐槽行政领导的那些话,如果被录下来,掐头去尾地剪辑一番,再传出去,就够她被穿无数双小鞋了。
彭万里的做法不君子,但很解气就是了!
这种有勇有谋、胆大心细、心狠手辣的男人,着实让人佩服。
当然,只是佩服。
她喜欢的还是那种会哭、会撒娇的矜贵男人。
特指:陆祈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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