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途 第一百三十九章 当初不如不相识

    李碽儿还真不是个简单的女人，她和马秀英过招，明里赢了一筹，暗地里知道自己输得一塌糊涂，马上就换了策略，绝口不提通房妾的事，一副安安分分任劳任怨的丫鬟模样，甚至态度比以前规矩许多。当然这是因为朱元璋不在府里，她上蹿下跳也没用，估计朱元璋回来她就不会这样老实了。

    马秀英始终提防着李碽儿，影卫的机密、府中的大事从不让她参与，也不稀罕她的服侍，最多让她做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李碽儿仿佛真的转了性子，做事勤快，手脚麻利，颇得仆人们的喜爱，没用多长时间就把马秀英身边的两个大丫鬟红豆、蚕妞笼络到一起。

    自从逊影知道李碽儿想和自己主子抢男人，就没给过李碽儿好脸色，她见红豆、蚕妞经常和李碽儿有有笑，把这二人训斥了一番，又叫马秀英提防她们背主。

    马秀英笑道：“这个提防，那个提防，一天还不把我累死。只要她们做好手中的事，爱和谁交好都是她们的事。”见逊影还有些不乐意，又道：“我身边不是有你吗，你可给我把好关啊。”

    “当然，在奴婢眼皮下，谁也别想糊弄主子！”逊影被委以重任，这才笑眯眯地头。

    这一日，李碽儿拿着一封信奔进来，脸上带着少见的灿烂笑容，“夫人，沈少爷送信来了。”

    “哦。”马秀英挑眉，终于等到沈万三的回信。距她上次写信给沈万三都过去了快半年，她还以为对方没有收到信或者真的不当她是朋友了呢。

    “又不是姚大哥的信，瞧把你高兴的。”逊影接过信递给马秀英，随口了一句。

    者无心，听者有意，李碽儿的脸当即一暗，赶紧偷瞄马秀英，生怕她误会。

    马秀英接信的手也顿了顿，她上次写信问沈万三是否知道姚天僖出家的原因，这会有回信，想必原因也写在里面了，她却忽然有不敢看信的内容。

    逊影立刻意识到自己错话，不由讪讪地红了脸。

    马秀英脑海里交替浮现出一个长发翻飞的翩翩少年和一个单薄消瘦的光头背影。姚天僖已经出家了，自己还是不能适应他的身份转变，还是和逊影一样习惯叫他姚大哥，唉她默默叹了口气，拆开信静静看起来。

    信里装了两张大纸，第一张是沈万三写的，也不知是他的气已经消了，还是需要向人倾述，反正信里的内容不像袁兴带话的那样决绝伤人。

    马秀英看后哑然失笑，“想不到三连二十年都省了。”

    李碽儿和逊影不明所以，好奇地问道：“什么二十年都省了？”

    马秀英但笑不语。当年她劝沈万三娶陆倩，曾戏谑等陆倩她爹陆德源百年归去后陆家财产都归沈万三，沈万三起码可以少奋斗二十年。谁想陆德源不等百年归去就把全部财产都赠送给女婿，自己跑去澄湖边的开云馆当了道士。

    沈万三乐滋滋地把这个消息告诉马秀英，同时还在信里大骂姚天僖，都是他出家惹得祸，搞得当地兴起一股出家潮流，岳父也成了道士，为此陆倩还跟他分房好几天。另外沈万三还寄来一大沓元钞和几张银票，是钱这东西最好早结算清楚，免得时间长了混淆不清。

    马秀英不由暗叹，沈万三这个奸商的鼻子也太灵了，知道元钞会越来越贬值，趁早大甩手。人情做到了，面子也有了，不愧是未来第一富豪。刚巧她的影卫需要活动资金，便打算将这些钱都换成银两交给逊影和木龙生处理。

    拿起陆倩写的纸张，马秀英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陆倩在信里毫不客气地把她责备一番，直截了当地告诉她，姚天僖出家的原因就是因为她嫁人才心灰意冷，还她太无情无义，枉费姚天僖对她那么好。

    马秀英恍然大悟，难怪沈万三要把分红结算清楚，原来夫妻俩对她心生间隙，沈万三不方便像陆倩那样直接责备她，就用这种方式来表达对她的不满。

    马秀英心中又委屈又难过。她没有想到真是因为自己的缘故才导致姚天僖出家。当初就怕姚天僖陷得太深，她才几次三番地暗示对方，自己心不在此。虽然不想承认，但她也知道自己不是什么绝色美人，不可能把人迷得神魂颠倒，想着过几年姚天僖接触的女孩多了就会淡忘自己。而且她和姚天僖的门第差距太大，两人根本就没有结果，他有他的生活，她有她的追求，所以她才走得毫不犹豫。谁知到头来还是伤害了姚天僖，同时也让陆倩和沈万三误会自己薄情寡义。

    不过马秀英也能理解陆倩和沈万三的心情，毕竟他们是姚天僖的好朋友，姚天僖以前又帮了自己许多。如果换成自己的朋友被人这样对待，估计自己也会产生不满的情绪。无奈事已至此，马秀英只能感慨造化弄人，这辈子自己注定辜负姚天僖了。

    正在马秀英胡思乱想之际，李碽儿满怀希望，殷切地问道：“夫人，沈少爷信里有没有提到姚少爷？”

    就一句骂人的话，马秀英怎么转告她，只得摇摇头。看到李碽儿眼睛里璀璨的光芒暗淡下去，马秀英不由苦笑，难怪当初追问李碽儿是否知道姚天僖出家的原因，李碽儿却支支吾吾不肯作答，原来都是自己惹的祸。

    马秀英扬了扬手中的信纸，心烦意燥地对李碽儿道：“陆倩已经告诉我姚大哥出家的原因了，你当时怎么不劝劝他？”

    李碽儿霎时红了眼圈，心里万分委屈，她一心一意服侍姚天僖，就盼望有一天能入了姚天僖的眼。哪知姚天僖一声不吭就出家，不仅她的希望落空，还被姚老爷姚夫人狠狠责骂。姚天僖见姚府不再容她，才带着她来投靠马秀英。明明是马秀英害得姚天僖出家，反而来质问她。她越想越不痛快，回答的语气就略显生硬，“姚少爷做事一向有自己的主见，再奴婢哪有劝阻的资格。”

    逊影见李碽儿撞马秀英，顿时叱道：“夫人当初问你姚大哥出家的原因，你推不知道，现在又知道了？你这不是诚心骗夫人？”

    李碽儿俏脸煞白，无言以对。

    “影儿，李碽儿当初不是有原因的，你别责备她。”马秀英深吸一口气，压抑住心中莫名升起的烦躁，怕自己再乱发脾气迁怒别人，赶紧挥了挥手，让两人退下。

    李碽儿欲言又止，逊影正要不耐烦地催促她离开，她却突然跪下，鼓起勇气道：“夫人如今姚少爷孤身一人，还请夫人派人照顾一二。”

    马秀英头答应，看李碽儿的眼神莫测难明。即便李碽儿不，她也有此打算。她欠姚天僖颇多，虽然感情上面不能回应姚天僖，也不能让姚天僖孤身受苦。可是李碽儿一边牵挂着姚天僖，一边又想让朱元璋纳她为妾，这女人的心思未免太复杂了。

    马秀英留下逊影，吩咐她安排几个影卫去照顾姚天僖。

    逊影抱怨道：“姚大哥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李碽儿做主。她不是想跟在姑爷身边吗，还这样”

    “她以前是姚大哥的丫鬟，为姚大哥着想也在情理之中。”马秀英悠悠道，尽管她洞悉了李碽儿对姚天僖的感情，但有些话她不能出来，毕竟这关系着一个女子的名声，甚至这个女子以后会成为朱元璋的女人。作为朱府的当家主母，她必须维护朱府的名誉。何况谁还没个初恋、暗恋什么的，她嫁给了朱元璋之前不是同样对姚天僖有过好感。

    “可她她越来越没有奴婢规矩，姑爷还没抬她呢。”逊影还在为刚才李碽儿撞马秀英的态度生气。

    “我也从来没把你们当奴婢对待啊。”马秀英捏捏逊影的鼻子，不以为然。她受前世的影响，并没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但她也没打算改变现在的奴仆制度，就用一颗平常心对待周围的人和事而已。至于别人是什么态度，只要没伤害到她的利益，她都无所谓。

    逊影着了急，“那不行，您现在是镇抚夫人，以后不定是将军夫人，该端的架子就得端，哪能一威严都没有。”

    马秀英忍不住轻笑，将军夫人？自己将来还会是皇后呢。她笑笑转移开话题，“姚大哥心高气傲，轻易不愿意接受别人的帮助，你派去照顾的人可别露了馅。”

    “夫人放心，奴婢省的。对了，姚大哥为什么出家啊？”逊影终究没忍住心中的好奇。

    “嗯因为我嫁给了八哥，是我对不起他。”马秀英想了想，还是告诉了逊影实话。虽然有难堪，但她不愿意随便编造个借口，这会让她觉得是在亵渎姚天僖的感情。她已经亏欠姚天僖太多，不能再抹黑姚天僖。早知会给姚天僖造成这样大的伤害，当初还不如不相识。

    逊影怔了怔，沉默下来。她第一次看到马秀英的时候，还以为是姚天僖的娘子，结果兜兜转转这些年，一个另嫁他人，一个出家做和尚，真是让人感慨万千。

    两人哪里知道，此时被他们议论的人正险象环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