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半个时辰眨眼而过,蓝臻身影却始终没再出现,就在唐清幽都快失去耐心之时,苗家姑娘终于火急火燎地从屋外踏了进来!
“蓝姑娘!”唐清幽见到她欣喜道:“可找到法子了?”
“嗯...嗯...”蓝臻一边将一个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交到她手中,一边往自己的喉咙里灌着茶水。
唐清幽小心翼翼一层层将包裹打开,见里面放着一个奇怪的黑色小鼎,正欲打开顶盖一探究竟,却被蓝臻一把抢过。
“妳想干什么?”蓝臻怀抱着小鼎警惕道。
“我...”唐清幽有些哭笑不得道:“我想看看是什么宝贝,能让姑娘如此紧张。”
蓝臻瞪了她一眼道:“我的东西妳们不要乱碰,再者本姑娘要施展秘法了,妳们一个个的都去屋外等着,记得把门带上!”
“妳...”邓嬷嬷见她居然蹬鼻子上脸开口要骂,被自家小姐一把拉住道:“既如此就听姑娘安排,环儿咱们几个都出去。”
几人出去关上了门,唐清幽对嬷嬷道:“这南疆蛊术邪门的紧,咱们回避一下也好!”
回到屋内蓝臻看了眼韩彦,见他神态扭曲浑身打颤,连脸上肌肉都有了些微变化。苗家姑娘连拍胸脯宽慰道:“好在还没变成丑八怪,不算太迟!”
接着她小心将黑鼎摆放在地,缓缓打开顶盖双手合十道:“靠你了,我的小祖宗!”
在顶盖打开的瞬间,一声虫鸣响彻屋内。那声音不似一般蛊虫发出如树叶摩挲般的沙沙声,而似清脆的风铃,在夏日的耳边轻身摇荡。
声音说不出的悦耳、空明!
在鸣声传出的一瞬,韩彦的神情不再扭曲,居然像婴儿般酣睡了起来!
一只金色的小虫像喝醉了一般,晃悠悠地爬上了鼎口边缘,突然一个踉跄又跌回了鼎内。
苗家姑娘以手掩面道:“今日这家伙还算精神,关键是我不通种蛊之法,该如何把它下到阿彦体内?”
她望着鼎内的金色小虫,大眼对小眼一时间犯了难!
“我所知的蛊术只有那一个,本想借这小家伙用在阿朗哥身上,现如今...”蓝臻喃喃自语不知为何脸色微红。
这时韩彦又发出两声痛苦的呻吟,脸上黑气似有加重,蓝臻见状一跺脚道:“管不了这许多了,救人如救火,是福是祸只能看傻小子的造化了!”
说罢她拿出匕首划破拇指,将一滴精血滴入黑鼎。与韩彦种下丹田蛊那次不同,金色小虫沾染鲜血后没有如寻常蛊虫那般躁动,反倒变得更加宁静,让人怀疑它是不是睡着了。
直到蓝臻用匕首在韩彦胸口神藏穴处也划开一道伤口,并将自己带血的拇指贴上,二人精血交融。金色蛊虫这才慢悠悠飞起,像老太爷散步一般在神藏穴小口处徘徊了半天,最后才不情不愿的钻了进去。
蛊虫方一入体,蓝臻赶忙将自己的真气渡入,以助它在韩彦体内找寻自己的位置。与此同时韩彦气海处的丹田蛊开始激发大量精气,向潮水一般涌向神藏处,这是蛊虫本能的异体排斥,也是蓝道行失败的症结。
蓝臻的功力远逊其父,按理说这时候她种下的蛊虫早应被排异而出,可奇怪的是那金色的小虫尽管遭受了莫大阻力,却还是一步一步踉踉跄跄进到了气穴深处。
苗家姑娘此刻已是汗如雨下,她努力维持着真气,心道只需再坚持半炷香的功夫,待小虫根基牢固便可大功告成!
突然间韩彦身体开始不停的抽搐,经络沿线一团团不规则的凸起涌向心房。气海处的蛊虫仿佛被挑衅的家主般,开始动用它的权威调集所有精气,去驱除神藏处的不速之客。
就在蓝臻以为自己要功亏一篑时,身处神藏穴中的金色小虫似乎发出一声鸣响,霎时间万籁俱寂,蓝臻只觉自己有如躲过一场暴风雨。
至少此刻,海面上风平浪静!
※※※
朦朦胧胧间韩彦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他仿佛回到了十多年前,那一年自己刚刚蒙学拜入了县里宿儒古夫子门下。父亲很高兴在金陵城里摆下谢师宴,小韩彦也很高兴因为那是他第一次来金陵,更最重要的是那个女人也很高兴,是韩彦童年印象中最高兴的一次。
第二年秋天她死了,准确的说在是在韩彦心中死了!葬礼上韩彦一身素缟,他跪在棺木前神情麻木。
对于女主人的亡故,崇仁韩氏一家可谓低调异常。当年还是垂髫稚童的苏妍哭得都比韩彦伤心,童言无忌的她反问韩彦为何不哭,韩彦没有说话只是望向父亲,看着他若无其事神情淡漠的应付着前来吊唁的宾客,幼小心灵深处头一次生出屈辱、鄙夷的情绪。
“那女人有什么值得哭?”
后来韩彦又梦到了那次在崇仁醉霄楼,自己通过县考跨过了科举入仕的第一步,醉霄楼里他得意洋洋如坐云端,同期们俨然已将其视作半个童生!就在这时老师古易的到来宛若晴天霹雳,自己被锦衣卫拘捕入狱,往日里师徒、同门间的温情脉脉在缇骑赫赫凶名下化作泡影,余下的的只有诋毁、谩骂与污蔑!
再后来就到了九江翠茗楼,他眼睁睁的看着父亲受制于厉寒笙,在昏厥后任其一拳打出了楼外。九江城外山岗的木屋内,与至亲分离的苦痛至今撕扯着他的胸膛。可不等其稍作停歇,jyg下那穿透苏鸿云胸膛的利箭,鲜血就滴在了少年的脸上。
一路上韩彦仿佛被股莫名的力量步步推向深渊,直到那天在落霞峰,苏妍将母亲遗物的玉观音交到他的手中,二人相誓相守一生。韩彦心中才算感受到些许明亮,自己还没有被上天抛弃。
可是很快,在茗剑大会上面对天山派众人的背叛,韩彦愤而投入东厂。苏妍对他拔剑相向二人分道扬镳,韩彦无奈交还了信物玉观音,那一刻他知道与这位发小至爱自此缘尽!
韩彦又一次从云端跌入了谷底,以至于后来蓝道行的背叛,在他看来已经算不得什么。步入江湖两年多后,他终是习惯了一切。
这次的蛊毒发作,韩彦直觉不同以往,自己可能快要撑不住了!
“这样也好。”他在内心深处默念,自打离开崇仁起每一步走的都是那么艰难,韩彦真的感觉累了。
“虽然大仇未能得报,可父亲一定不会怪罪,就这样见他有些可惜,但是...也好...”韩彦感到一股浓浓的睡意,正打算睡去时,忽觉眼中闪过一丝刺眼的亮光。
他睁开眼只见男男女女一群人正围着篝火跳舞,那舞蹈像是夫子庙前苗人跳的傩舞,恍惚间韩彦被一人拉入了人群。
“妍儿?”
韩彦见那人一身紫衣正式苏妍,“妍儿你怎么会...”
苏妍没有说话只是拉着他旋转起舞,天地旋转韩彦却没有感受到一丝晕眩,他只觉得心情舒畅所有烦恼都被抛之一空。
周围的人都围着火焰跳舞,他们看不清样貌,却能感受其内心的喜悦。
“奇怪,妍儿怎么会在这?”韩彦怀疑道,待他再回过神手边的女子已经变成了身着精美银饰的苗家女郎。
“臻姐姐!”韩彦惊奇道,蓝臻嫣然一笑不再拉着他跳舞,转而张开手投入他怀中!
韩彦先是一惊,接着是难以言喻的欣喜!他忍不住轻轻抱住怀中的女子,只觉她的身子温暖无比,像是一团光亮让二人融合在了一起。
※※※
“臻姐姐!”
韩彦从睡梦中醒来,看着有些陌生的床幔,脑中一时昏涨。
“你可算醒了,”蓝臻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直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显然是一晚都守在床边。
她脸色苍白有些虚弱,在韩彦眼中却像沐浴着一层圣光,美艳不可方物。
“对了,你先把这药喝下。”蓝臻起身来到屋中央,那里摆放着一只药罐,小心翼翼点燃罐子下的炭火后,她拿起蒲扇开始煎药。
空气中顿时弥漫着药香,韩彦仔细一闻当中似还隐藏了股刺鼻的腥味!他环顾四周这里还是鸣凤阁内那间厢房,只不过屋内陈设一新,连睡榻上的床幔都换了一件。
回想起自己昏睡前的所为,韩彦内心一阵苦笑道:“只盼吴妈妈到时候别抓着自己纠缠不休。”
抬眼望去韩彦发现蓝臻煽扇的手腕处缠着绷带,心下一凝上前握住她的手道:“臻姐姐妳的手怎么了?是不是我伤到了妳?”
蓝臻将手从他掌中抽出,漫不经心道:“没有,是我自己划伤的,给你做药引子呢。”
“什么药引子?”韩彦奇道。
“喏...这些...”她指了指煎着的药罐,“还有那些...”又努努嘴示意一旁包裹好了的十多副药材。
见韩彦还是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样,蓝臻叹了口气道:“凝蛊丸知道吧,需要以蛊主自身精血炼制,我没我爹炼制丹药的本事,只好用这法子来压制你体内蛊毒。”
“所以说...”韩彦皱眉道。
“如今我也算你的蛊主了,我在你体内种下了新蛊,借用它的力量压制住了你体内原本的丹田蛊!先前父亲种下的血蛊,也被清除了。”蓝臻道。
她见韩彦沉默,以为他为此恼怒,愧疚道:“对不起我也不想,可当时实在没有办法...”
“没有,姐姐救我性命我怎会怪妳?”只听韩彦道:“我只是奇怪,姐姐种下的新蛊在哪?为何半点感觉不到?”
“它在你的神...”蓝臻突然红脸道:“你管它在什么地方,反正它就是用来压制你体内丹田蛊的,其它的你这辈子都不会用上。”
“哦...”韩彦点了点头,虽还有些好奇,可蓝臻既已这样说,他自然不会再深究。
蓝臻则是暗松口气,又听韩彦道:“那往后我是不是只需服用妳的药,不用再受制于你爹了?”
苗家女郎苦笑道:“我也不清楚,即便在南疆你这种情况也少有先例,我只怕没那么简单。最坏的情况,我的药和凝蛊丸,你都缺不了。”
失望之色一闪而逝,韩彦对蓝臻笑容灿烂道:“谢谢你臻姐姐,为我付出这么多。”
“都是我爹造的孽,我只不过尽已所能偿还一些罢了,况且你也帮过我...”蓝臻听了这话更显哀伤,摸了摸微润的眼眶道:“时候不早我也该回去了!”
听到她要走韩彦不知为何心下一紧,脱口而出道:“妳要去哪?”
“自然是回朋友处,这里可不是正经姑娘家该待的地方。”她说这话时脸色微红,韩彦却觉得心仿佛别揪住了一般低头道:“是妳在找的那个阿郎?”
蓝臻红着脸点点头道:“再见!”
“再见...”韩彦摆摆手,抬起头屋内已然没了佳人的身影。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039s 2.3371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