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父亲笑得如此满足,云鸿已经明白了他的心意。
父亲苦一辈子,他想要的,不是长生不死,不是天下无敌,更不是飞仙得道。他只是想与家人安稳平静的生活,与普通人一样,老了享受天伦之乐,与自己所爱之人,白头终老。
“父亲,您的心意我明白了,只要您和母亲幸福,无论如何,孩儿都支持。”
云封朗笑一声,能得到云鸿的赞同,也算是释怀了。
“对了,你现在身体状况如何?”
云鸿气走丹田,一番查探。
他惊喜的发现,原先受损的器官大多已经愈合,被无常鬼强行嫁接的筋脉、肢体,也渐渐与身体相融。如今,除了一些表皮外伤,内伤基本都已恢复。令人惊叹的是,丹田之中内气充盈,元神境界得到前所未有的稳固,想必此刻,若是纵身飞跃,轻轻一跳便可达数丈。
见云鸿面露喜色,云封笑问道:“如何?是不是觉得功力大进?”
云鸿惊讶道:“父亲,你怎么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以我之前的伤势来看,本来以为三个月内都无法恢复,没想到这才昏迷了短短三日,身体便发生如此巨大的变化!”
云封笑道:“为父已给你服下龙虎金丹,方才得此神效。”
“龙虎金丹?”云鸿眼珠转了转。
相传东汉末年,正一道创始人张道陵,苦修多年炼成仙丹,丹成之时,龙虎同现,这仙丹故而被称作“龙虎金丹”。而其飞升得道的地点,也被叫做龙虎山。龙虎山至今犹存,只是“龙虎”一脉受玄门打压,早已失去了昔日的辉煌。
相传龙虎金丹,功效神奇,服下一粒可增加数百年功力,若是身怀仙缘,资质上佳者,服下一粒,便可举霞飞升。只是东汉之后,历经数朝,离现世已有千年光阴,据史书记载,张道陵在飞升前,仅将炉中余丹,及剑、印、符箓交给儿子张衡传承,鬼知道这张衡是将剩下的金丹私下服用了,还是藏某个深山大泽之中。
时隔千年,这些传说已不可考。云鸿也只是道听途说,今日听父亲提起,方才想起这些远古流传。
云封道:“你读书万卷,想必早已听说过这金丹的来历和效用。这一枚龙虎金丹,乃是我云府先祖云中子,在开国之时立下大功,受幽帝赏赐而得。为父受先祖遗训:若府中子嗣出现墨魂砚的传承者,此金丹可授。你收服了墨魂砚,这枚金丹,早晚是你的。之前为父不曾给你,是想在你突破地仙前,以此丹祝你一臂之力,但今缝大难,先拿出来使用倒也无妨。”
笑了笑,问道:“怎样,感觉如何?”
不知为什么,听父亲说这些话,云鸿的眼眶有些湿润。
自从张道陵飞升,龙虎金丹的炼制方法便失传了。天下仅剩的龙虎金丹,服下一粒,便少一粒。而父亲为了救母,散去全部功力,变成了如今这般模样。倘若父亲心中有一点点的私心,不告诉自己这件事,将这金丹私下吞服了,或许,不仅能补回散去的功力,甚至可以气脉充盈,助其一举突破武道宗师的瓶颈,迈入人仙之境。父亲的元神早已修至鬼仙,只要肉身突破,他便可促成地仙之体,自此逍遥三界。
或许是因为,云鸿是他的亲生儿子,父为子忧,这是天经地义的事。不过,云鸿也知道,父亲的大仁大义,其实与自己并无关系。金丹之事,受先祖遗训,就算是换做别人,父亲还是会将之无私奉献出来。
念及此处,对于眼前年迈的父亲,云鸿自愧不如。
他试问:若自己处在父亲的位置,面对这种情况,能作出这种无私的决定吗?恐怕到时候,别说什么先祖遗训,就算是家族沦亡,自己也会将仙丹私吞了吧。
云鸿叹息一声,要达到父亲的境界,恐怕不经历数十年的风雨磨练,是不太可能。他自重生以来,一心想改变历史,执念太深,想来若非有前世记忆,加之种种奇遇巧合,凭自己的心境,很难有今日的成就。
云封似乎看穿了云鸿的想法,笑说道:“鸿儿,你也不必担心我。为父活了一世,有你和云寒两个儿子,已经知足了。至于性命,我只想顺其自然,活一天是一天。之前身为武道宗师,却遭墨魂砚侵蚀,倒还没有现在活得轻松。功名利禄,武道长生,说起来,哪个不是过眼云烟?所谓镜花水月,一场虚空,被这些执念所束缚,自己都觉得很累。”
云鸿点头道:“父亲说的对,红尘三千,尽是执念。父亲能够放下红尘的束缚,找到自己余生的追求,比起那些仙人,不知快活多少倍了。”方才听父亲说起云寒,想到上次,秦王府覆灭时,全府人员被抓,自己曾请司空浩然帮忙,在大幽府天牢中,搜寻一人,想必老师在临终之前,早帮自己完成了此事。便问道:“不知这些日子,寒弟如何了?”
云封淡淡一笑:“此事乃为父之幸。”
说着,门外传来一阵仓促的脚步声。抬头望去,只见一个俊秀的青年推开大门。他只着一袭素衣,清雅脱俗,那对清爽洁净的眸子里,再也没有从前逞强好胜、血腥暴戾的气息。云鸿一愣,刚说到云寒,没想到云寒自己就来了!看他现在的样子,想必之前的仇怨已经化解了吧。
“孩儿拜见父亲。”云寒驻足,朝着云封恭敬行礼。
随之转头望向云鸿,似乎是因为前尘之事,心中还有些过意不去,一直低着头。然而少许,还是亲切的问道:“大哥,你醒了。”
“寒弟。”云鸿微微一笑。
“对不起大哥!之前的事情,都是我的错!是我利益熏心,急于求成,才受到秦血凝的蛊惑。那天在后院,与大哥比试后,听得大哥一番好言劝谏,云寒深受启发,如今想来,之前做的事情,的确是猪狗不如!后来,我又被歹人挑拨,再一次误会父亲和大哥。幸亏给我假传消息的那厮被抓,我才得知事情的真相。对不起,请大哥原谅我。”云寒语气诚恳,经历了事情的种种,他终于认识到了,这些事都是自己的错。
云封以为云鸿不知,在旁解释道:“那天,大幽府李大人亲自抓了一人送来府上,说是司空大人下令抓捕的。后来我才得知,此人乃是秦王府的余孽,而告之寒儿高芹被人追杀,跌落山崖,正是此人。我当即将此人带到寒儿面前,两人对峙,寒儿心中之怨才得以化解。”
话已至此,云鸿不便道出,此人乃是自己请司空浩然抓捕的。
历经两世,四十余年,他和弟弟云寒的恩恩怨怨,终得以化解。云鸿心中欣喜万分。迄今为止,云府的家族风波算是彻底过去了。高芹的阴谋被揭露,母亲与外公的冤情得以洗刷,自己和弟弟和睦相处。最重要的是,大家都还活着,一家人,能够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如同这世上多数普通人家。在前世,对于云鸿而言,这样的愿望,简直就是奢望。
《大学》中提到几点,修身之后方可齐家,家齐之后方可治国,国治之后方可平天下。如今,身已修,家已齐,下一步,便是治国了。
“寒弟,你我二人虽是异母所生,但在我心中,从来都是将你当做亲弟弟看待。对于你之前犯下的错,大哥早已原谅了你。我相信你,只要从现在开始,行得正,做得直,改过自新,一切都来得及。至于你的母亲高芹,她身为异国郡主,为国捐躯,夺取仙器,其实本身也没有什么大错,只是我们的立场不同。那日在秦王府,她击塌地穴入口,随之离去,想必现在已经安全回到无极国,你也不必太担心。”云鸿说道。
云寒点头道:“大哥请放心,我如今已自毁魔功,从今往后,绝不与魔教有一丝瓜葛。至于我母亲高芹,如大哥所说,她本身没有错误,只是双方的立意不同。若是她某一天能够回来,还认我这个儿子,我依然当她是母亲看待。但如果她不回来……”说到这里,云寒顿了一顿,一种哀愁萦绕心头:“如果她不回来,我便当她死了,这辈子我也不去找她了。”
云鸿摇了摇头,看来高芹的举措,的确令云寒有些心寒了。
正要说些话劝劝她,门外又走进来两人。竟是云清月和她的母亲管雯。云鸿重伤的事情传到云清月耳中,早把她担心坏了。方才,正与母亲在明月阁中烧火取暖,听到云鸿醒来,急忙就拉着管雯一起来了。
一番问候之后,云鸿发现有些不对劲。
管姨娘平日一向热情,不知为何,今日来后,一直冷冰冰的,一声不吭。云鸿注意到她的不寻常,看了她几次,却见她始终低着头,目光四处乱瞟,似乎是做贼心虚。云鸿甚至感觉到,一股阴寒的气息从她身上蔓延开来。颇似练武之人,走火入魔的症状。想起那天晚上,管雯当众说的一番话,显然有嫉妒之嫌,难道说,她是因为嫉妒,所以才表现的不寻常?
刚准备询问,却见王氏端着一碗汤药进了屋中。
管家云冷白不知怎么回事,也随着王氏一起进来了。
云封见人来全了,轻轻咳嗽一声,拄着拐杖缓缓站起,说道:“今日侯府的人好不容易聚齐了,诸位都请入座,本侯有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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