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宫女得意地笑了,“怪不得被我泼了一身洗脸水,恼怒成那个样子!是怕我泼在你脸上,妆粉都洗下来,露出一张人老珠黄的老脸吧?!!”
“什么,你竟然泼——”星移这才发现宜萱的下半身裙子湿哒哒的,就跟从水里捞出来的似的。
星移急忙拉起宜萱的手,“姐姐,去我宫里换身干净衣裳吧!如今天可冷,若是着凉就不好了!”说着,她怒瞪那小宫女一眼,“回去仔细你的脑袋!!”
宜萱摇头道:“你身量比我小,你的衣裳我怕是穿不了,我还是去慈宁……”
宜萱的话还没来及说话,便见延禧宫里头走出来一个穿着鲜艳、打扮得珠翠玲珑的嫔妃,她瞧着不过才十六七岁的模样,脸蛋娇俏,眉宇妖娆,尤其一双桃花眼,欲语还休的,分外能叫男人心里痒痒的。
她声音也是如百灵鸟一般婉转动听,只是举止甚是张扬,“哟!纯妃姐姐怎么在这儿?!您不好好养胎,怎么来刁难妹妹的贴身侍女了?”
眼前这个应该就是方才被说成“最得宠”的灵贵人了,她睨了那小宫女一眼,“云雀,你是怎么得罪了纯妃娘娘?还不快赔罪!”
这个命叫“云雀”的小宫女扬着笑靥,语气有几分撒娇地道:“贵人!奴才可真真没得罪过纯妃娘娘,只不过是方才出来倒水的时候,不慎泼在经过的人身上了。”
宜萱的下半身旗服来湿漉漉的呢,灵贵人自然不会瞧不见,只是宜萱之前没见过她,自然她也不认得宜萱这个固伦长公主。她素来进宫,都是去慈宁宫,而又资格去慈宁宫请安的,起码得是个嫔主。如此一来,自然是轻易碰不见了。
若非这次碰见了,宜萱竟不晓得宫里何时多了这号人物。
灵贵人端量了宜萱几分。她见宜萱虽然穿得并非鲜艳夺目,但衣裳的料子和头上的簪钗俱非凡品,又想着宫里没有这号娘娘小主,便也松了一口气。她笑容妩媚地道:“这位……不知是哪家福晋?”
宜萱扬着唇角一笑,也没搭理她。难怪这个灵贵人把她往皇家福晋身上想,毕竟公主们大半都是要远嫁的,进宫请安最多的自然是各家福晋们了。
星移执了她的手,道:“姐姐无需理会无关紧要的人和事儿。还是快去慈宁宫换一身衣裳吧。这事儿,我自当替姐姐与皇上分说。”
星移这番话倒是甚和宜萱的心意,管她灵贵人是什么人物,也根本无需她出手修理。
可这话落在灵贵人耳朵里,顿时娇容含了三分薄怒,“纯妃娘娘何必如此不依不饶?!人人都道娘娘是和善人,怎的非要闹到皇上跟前不可?!!”
星移蹙了蹙眉头,眼里滑过浓浓的厌恶之色,只是她终究是自矜的人,仍旧不理会灵贵人。转头便吩咐抬肩舆的太监:“路上仔细着些!可别再出岔子了!”说着,她解下了自己身上的银红缂丝紫宝阶盛地斗篷,披在宜萱肩膀上,柔声又道:“姐姐去吧,这里风大,若是着了凉,太后娘娘该心疼了。”
斗篷上出了细细软软的白狐风毛,柔柔地扑在脸颊与脖颈上,甚是舒服,宜萱也心中一暖。朝她点了点头,便要转身去肩舆上。
只是星移这番无视乃至可以说是蔑视的举动,着实激怒了这位愈发得宠的灵贵人。灵贵人雪肤花貌,容颜甚是姣好。只是怒极起来,便着实不美了,她脸色铁青,银牙紧要,双眸如利刃般怒视星移与宜萱,骤然暴呵一声“站住”。尖声道:“纯妃娘娘若想去御前告状便尽管去吧!看看皇上是否会为这点子小事儿发落本贵人!!”
宜萱脚步一顿,这个灵贵人真不是个好相与的!且看那个云雀小宫女姿态便晓得,有其主必有其仆。
宜萱回头,便道:“不必麻烦了,待会我自己无养心殿走一趟!!”——她这个弟弟,如今当了皇帝,竟是愈发荤素不忌了!宠着这么号张狂无知的女人,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灵贵人尖酸一笑,“这位福晋倒是好大口气,是把养心殿当成自家后院了吗?!管你是哪家福晋,养心殿岂容得什么阿猫阿狗的随便去?!!”
宜萱皱了皱眉头,就算灵贵人不晓得她身份,就算自以为她是哪家福晋,以她不过区区贵人的身份,而且出身还不体面,竟也敢如此张狂吗?!看样子弘时的宠爱着实有些过了!
宜萱笑了,这世上永远有蠢货,她转身便坐在了肩舆上,淡淡吩咐道:“既然如此,本宫便先去养心殿好了!本宫倒是要问问皇上,一个小小贵人倒是谁给她撑腰,竟嚣张放肆到本宫头上来了!”
肩舆缓缓抬起,太监直接掉头便往养心殿方向而去。
灵贵人眼中闪烁,有些隐约拿不准了,她扭头狠狠瞪了宫女云雀一眼,“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给本贵人准备肩舆,决计不能叫那人抢在本贵人前头去养心殿告了黑状!!”
云雀慌张地叫了一声“是”。
星移已经转头回自己宫去了,眼里睨着那座矗立的延禧宫,哼了一声道:“辛者库出来的贱婢,真把自己当做牌面上的人物了?这回,可是你自取灭亡!”
宜萱去了养心殿跟前,才晓得弘时不在宫里,而是出宫看望因独子夭折而悲痛病倒的慎郡王允禧了。依稀记忆里,允禧还是那个掉了门牙的小屁孩。不过辈分大得吓人,连她都得叫一声“二十一叔”。
雍正朝他是仅次于十三叔和十七叔,得汗阿玛重用的兄弟。其实说是兄弟,汗阿玛其实有些把他当儿子看的。后来十三叔和十七叔先后病逝,也便只剩下他了。
只是允禧虽然爵位屡晋,和嫡福晋也甚是和睦,唯独子嗣上很是艰难。如今夭折的便是他与嫡福晋祖氏生的嫡子。宜萱隐约记得,历史上的慎郡王似乎是没有子嗣的,后来还是乾隆皇帝过继了一个儿子给他当孙子。不过这个孙子,估摸着岁数跟他儿子的岁数是差不离的。
想到这点趣事,宜萱倒是伤心不起来了。
罢了,古人就是如此重视香火传承,一个永瑞,让皇额娘万分疼爱,也格外高看了星移几分。允禧若是真的无子,想必也希望能够嗣子承袭香火的。
宜萱满脑子越歪楼越远,忽的觉得腿上冷飕飕的,这会子风愈发大了,吹在身上,她裙子又是湿了透,自然不是什么享受,便急忙叫先去慈宁宫了。
宜萱的身量与额娘李佳氏差不离,高矮胖瘦都是十分相若。
这一身黛紫色五福捧寿对襟旗服穿着甚是合体,不过颜色和花样都太老气了,穿在她身上有些不太相合。
方才发生的事情宜萱去里头梢间更衣的时候,玉簪就一五一十描述了个详细。故而宜萱从里头出来的时候,皇额娘脸色已经十分震怒了。
“去传话,皇帝若是回宫了,立刻叫他来慈宁宫!!”——若只是嫔妃之间的争斗,身为皇太后的李佳氏自然懒得管,可如今被欺负的是她唯一的女儿,李佳氏如何能忍?
慈宁宫距离养心殿之近,虽然比不得永寿宫,来回却也不过两三刻钟的工夫。
徐一忠回到慈宁宫复命的时候,皇太后刚刚叫后殿小厨房熬好了一盅浓浓的姜汤给宜萱喝。
可说实在的,宜萱真真不喜欢喝姜汤!!或许应该说,很少有人会爱喝姜汤这种东西吧?虽然冰糖放得足足的,里头姜片也都提前捞出去了,宜萱眼瞅着这淡黄色透着浓浓姜味的滚热的液体,嘴巴、喉咙、肠胃可是齐齐抗议。
宜萱装模作样地吹着热气,瞅见徐一忠进来复命,大有欢喜之意。
徐一忠打了个千,才回话道:“太后娘娘,话奴才已经告知御前太监了。只是——奴才瞅着灵贵人她——正跪在养心殿外呢!”
皇太后听了,脸上怒色不见消减,她冷哼道:“现在知道错了?晚了!!”皇太后才不管泼了自己闺女一身冷水的事儿,是有意还是无心,但凭她那嚣张的姿态,皇太后就不会容忍这号人!
徐一忠笑了笑,“灵贵人可不是去请罪的,而是去告状的。”
“什么?!”皇太后瞪大了眼睛,仿佛听到了千古奇谭一般。
宜萱搁下手里盛满姜汤的珐琅碗,不由笑了,只看方才灵贵人的姿态便晓得,她的性子,又怎么会去养心殿请罪呢?
皇太后回过神了,登时怒不可遏,“一个辛者库里出来的贱婢,算个什么东西!!!不必等皇帝回来了!!传哀家懿旨,削去贵人祝氏位份,发落回辛者库,叫她继续做浣衣奴!!到死都不许出来!!”
宜萱顿时有些明了,原来是辛者库里出来的,怪不得星移甚是鄙夷这个灵贵人呢,哦,现在是辛者库家下宫女祝氏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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