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哼”,巨大的龙袍倩影在摇晃,女帝闷哼一声,咚咚后退不止,搅碎了半天云,法影高耸延伸到天幕,不知其情形,单一脚踏下,万里地面俱碎。
陆灵聿仅是从侧面稍微抗争,以期改变金剑攻击轨迹,就让自己遭受到莫大反噬。
巨大的女帝法相如仙神俯瞰人间,倾城容颜上却出现了无数细密裂纹,随着她后退,蛛网般纵横的伤口开始四分五裂,从地面望去,每一条缝隙都阔如鸿沟。
“噗!”女帝终究无法承受白藏的怒火,檀口吐出大口鲜血,好似一道无边无际的红色天瀑,从高空倾泻,带着莫大的威能,仅是飞溅出的不起眼浪花就将地面砸出不见底的深坑,待到红色瀑布落地,崩散成恐怖的洪流,哗的一声散开。可以看到,山丘、石崖、草原全部被湮灭,是彻底消失,化作虚无,因为她这等强者,体内血肉早与凡人不同,充斥着狂暴的能量,一旦接触到实物,会融化天地。
“这,这……”谢陈目瞪口呆,他与尹弱在金色剑光中漂浮,得以看清远处景象,但女帝抵抗失败后的那番惨象确实太过骇人,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根本无法想象。
红色的汪洋在临江城外千里地域内奔腾,沿途的一切都消失,只剩下血光映照,半边天空都渲染上一层渗人的血红。
“他们这种超级教主级别的修士,一滴血就可崩毁无数生机,像你我这种实力,沾染上一丝血气就要身亡。”尹弱小声说道。
谢陈说不出话来,脸色煞白,他看到,红色河流汇入辛江,浩阔的碧绿江水在刹那间变色,江面开始沸腾,水泡翻涌,无数鱼虾河蟹被焚煮,尸身浮满了河面。城外,密密麻麻的人影在惊骇着躲避,大部分是临江城内的居民,空中,是那些参赛的教派,第一时间将门人护持,化作遁光飞走。
砰、砰,女帝法相实在太过巨大,一脚踩在地面,就是山摇地颤,带起的罡风吹倒了很多建筑,烟尘四起。
“惹出了祸事就想跑?”陆灵聿大怒,法相将要崩散,却还是抬手对着那些遁光抹去,尤其是当平府、卢府、朝门库、龙云观这些始作俑者,一个都不能放过。
比瓷器还要雪白细腻的玉手看不出任何能量光,但却带来一种毁天灭地的压迫感,单是一只手掌,就覆盖了几万里。“啊!”,黑玄教的带队长老发出惨叫,根本无法抵挡,在女帝的怒火中炸碎,连同门下的所有人都化成血雾,彻底死去。
不止如此,远处龙云观、逍宇园的大队人马也被针对,被无形气机当头拍下,一个个飞速坠落向地面。
咚,咚,无数个坑洞炸响,传不出任何声音,这些人,不知是生是死。
“雷师叔,快走!”当平府的遁光中,巫道宗大喝,神色焦急,因为那位鹰钩铁鼻的狠辣老人竟然独自远离,缀在身后。
“这是冲我来的,你们快些逃命。”雷宫嗓音嘶哑,听起来刺耳,干枯的脸皮上却浮现出一抹笑容,他对着巫道宗笑道:“小子,日后好好修炼,不要堕了当平府威名。”
跌落神坛的道子泪流满面,张口欲要劝说,身边的流光猛然发力,将他裹挟在内,霎时飞远。
“怎能丢下雷师叔一个人面对!”巫道宗目眦欲裂。而万圣首却很冷静,不为所动,“壮士断腕方能保全实力,何况,白魔出山,北境要流血,不知多少宗门要消散。”
一向风轻云淡的神人也在心慌,再不复从容,全力催动法诀,要第一时间逃命。
高空中猛然炸出一朵血花,凶名赫赫的雷宫在女帝面前抵不过一息,身死道消,魂散天地。
“啊”同一时间,空中传来无数声惨叫,四面八方都有,陆灵聿动了真火,随手一击就让很多大教选手死去。
她正要再次拍出一掌,金色剑光也在这时爆发,连接天地的神剑寸寸崩散,一圈金色涟漪从上而下扩散,看似缓慢,但速度超出想象,眨眼间就要落向崩塌一半的临江城。
“白魔,你要开战吗?!”陆灵聿尖声大吼,面容都有些扭曲,她的法相中飞散出大片的赤红光波,与金色涟漪碰撞在一起。
只是瞬间,这片天地发生了大爆炸,两股强绝的能量在对冲,堪称毁天灭地。
草皮、植被、辛江,全部消失不见,气浪冲天而起,轰鸣声比天雷还要浩大,幸存下来的临江城摇摇欲坠,随时都可能倒塌。
谢陈和尹弱都感受到了那种死寂的气息,处在风暴最中心,如果不是白藏有意护持,早就化成齑粉,远处,大片的遁光被冲击破碎,逃命的修士纷纷坠地,仅是被交手余波扫中,就全无抵抗之力。
砰,巨大的女帝法相宣告瓦解,龙袍倩影成为流光。
“即使不敌,也不能独自逃命!”一道宝光从远处奔来,逆着涟漪而上,劈波前行,正是躲避极远的周财神,他精于算计,却在这时返回,冒着身死的风险回援。
“噗”圆滚滚肉球大口吐血,他咬牙坚持,身上的宝物一件件飞起,用来抵挡阻力,但俱是瞬间碎裂,在白藏的杀伐下,不够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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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奶奶的,死就死了,临江城是老子的心血,不能就被这样毁去!”他大吼着前冲,但速度越来越慢。
周财神越发惊恐,离中心地尚有千里,他就再无法前行一步,身前似有一堵铁壁,隔绝了前路。
金色涟漪就要落下,临江城内无数居民在发抖,天威当头,下一刻就要全部死去。
“白山主,手下留情!”
周财神用出了所有力气大喊,他不确定白藏是否会在意,可现在别无他法。
“嗯,真的停手了?”
周财神难以置信,他看到金色涟漪悬浮在临江城上空,却没有下压,那种城毁人亡的惨象并未发生。
“想不到,我在白山主心中也是有一分重量的。”肉球颤动,周财神呵呵发笑。
谢陈直翻眼珠子,心中暗想:你一个死胖子有个屁的重量,还不是曾出手护持我和尹弱,师尊才不想妄造杀孽。
“谢陈遭难,是我水帝宫看护不力,你也出过气了,还想如何?”女帝站在城头,龙袍猎猎,仰首对着高空大喝。
极远处,金霞染碧空,有雷音隆隆,一座横跨天地的金桥冲破天幕,对着临江城极速冲来。
“白魔,本尊出山了!”未曾逃走的教派看到这一幕,感到天昏地暗,那座宏伟金桥,代表着什么,只有这些经历过血杀的老人才最清楚。
更加壮阔的毁灭气息压来,那是一种彷佛要割裂一切的无上杀气,只是看上一眼,就浑身刺痛,神魂不稳,很多人都在避退。
轰,金光冲下,水帝宫中浮现无数碧绿符文,陆灵聿坐镇城头,亲自调转地势,与白藏的气机抗衡,饶是如此,她也在后退,轻轻一脚踩下,汹涌力道沿地脉传出,几千里外,地面塌陷,生机断绝。
“要拿我辛江府立威吗”陆灵聿冷眼注视,即使龙袍染血,仍威仪无双,她一旦转变心态,那种魅惑天下的气质就顷刻间消失,只会让人生惧。
金光散去,异象消失,这里恢复平静,再没有让人窒息的压迫感,但脚下的残垣断壁,城外的河山狼藉,仍旧看之心颤。
一袭白袍现身城头,与女帝相隔数步。
无喜无悲,面无表情,白藏依旧看不出喜怒,他目光平静,没有色彩,陆灵聿微微皱眉,眼前人,似乎从来就没有什么感情。
两人都不说话,这里诡异的寂静。
脚步声响起,周财神有些犹豫,站在城墙下徘徊,女帝正在和白藏对峙,此时上去,不知会不会引起冲撞。
直到另一边的墙角下出现两道年轻人影,匆匆登上石阶,他才决心登楼。
自然是谢陈和尹弱,这种时候,敢于走近两名绝世强者的身边的,也只有他们两人。
“你到底想要什么?!”陆灵聿咬牙切齿,已经动怒,白藏大举杀来,却不言语,将她晾在这城头上,实在弄不清其想法。看到谢陈和尹弱走来,当下情形有些不堪,她忍不住发问。
见到那熟悉的身影,俊美脸庞虽古井无波,但就是莫名心安,谢陈嘴一瘪,心中霎时涌出各种委屈,就要张嘴,身旁的青装天女却早就挥手喊道:“师公,都是我不好,劳驾您出山。”
白藏那千年不变的脸庞上浮现一抹笑意,招手示意尹弱到近前。
陆灵聿活见鬼一般,瞪大了双眼,自忖道:“这老石头也会笑?”
“不怨你,祸事都是你师叔惹出,小小年纪不成器,难堪大用。”白藏一句话就让谢陈心中发凉,所有委屈飞逝,只觉得不满。
尹弱感到不好意思,“其实,小师叔也算不错……”
“他不行,比你差远了,”白藏摇头,对着谢陈喝道:“过来,站那做什么!”
谢陈气鼓鼓挪了几步,被白藏一脚踹在屁股上,趔趄着几乎摔倒。“师尊,好没道理,我浴血厮杀取得头甲,听不到一句好话,还要挨打!”谢陈小声埋怨。
“比赛结束不第一时间回山,只惦记你那坑蒙拐骗的六千萤金,招致杀祸,连累弱弱受伤,你还委屈?”白藏喝问。
谢陈快要哭了,白藏原来是担心尹弱才大张旗鼓前来。
陆灵聿比他更不满,“够了,如果没事就回割阙山去,临江城需要恢复!”
白藏扭头看来,轻声说道:“我徒孙天门之姿,险些丧命在辛江府,你一句话就想将我打发了?”
“白魔,有屁就放,不要逼着我动手!”陆灵聿几乎咬碎银牙,从未感到这般憋屈,被人打上门来,却还要放低姿态。
白藏再次沉默,不说话。
放在其他人眼中,这是割阙山主高深莫测,惜字如金,一派出尘的作为,可只有尹弱和谢陈看得出来,白藏就是还没想好索要什么赔偿。
谢陈眼珠子转动,这种时刻,涉及到自己和尹弱两名小修士,如果师尊亲自开口,要的少了,与他地位不合,要多了,显得仗势欺人,传出去不好听,所以他才为难。
“我家师侄,未来的割阙山天门,前途无量,必是北境执牛耳的巅峰修士,但是在水帝宫前遭受袭杀,恐伤了道基,留下隐患,一不小心就要出差错,影响千百年后的修行,这是大事,不能小视!”,谢陈抢先开口,一副为主分忧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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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再次皱眉,她没想到,谢陈居然有勇气与自己对话,索要赔偿。
可对方什么身份?她怎能接话,传出去会让人看轻。
谢陈还在自顾自叙说,“既然影响长远,就不能草率定夺,依我看,水帝宫应该分数次赔付,在尹弱不同境界时给出不同的丹药和泉石,保证她顺利破境!”
女帝扭头,留下一张挑不出瑕疵的侧脸。
“初源境虽然是修行起点,但关乎道基,给个一百万铢水泉就差不多了”,谢陈报出了价格。
女帝懒得回应。谢陈缩了缩脖子,勇气消耗殆尽,不敢再过分相逼。
“大些声,没吃饱吗”白藏对着谢陈嚷了一句。
“嘿,有戏”,谢陈吃到了定心丸,师尊看似在斥责他,实际是在为他撑腰,要自己尽管开口讨要。
“除水泉外,还需要固气丹药五千瓶、补血仙草万株、辛江特产乌木千品……”,谢陈眼睛都不眨,一口气说出数十种珍贵物件。
陆灵聿听不下去了,胸膛一阵起伏,脸色因气愤而血红。
周财神恰好走来,适时开口,说道:“白山主,容我说句话,赔偿什么的大家心知肚明,该怎么做水帝宫心中有数,自然不会亏了尹弱,这事等临江城修复过后,我亲自将钱财送上山去。”
肉球般肥胖男子不卑不亢,说的话也确实在理,并且有卖惨的成分,要知道,几人脚下不远处,那座繁华的大城已被毁坏极重,几乎半座城池崩塌,损失是天数。
“可以”白藏点头拍板。
谢陈意犹未尽,正是狮子大开口的时候,怎么轻易放弃?
周财神看了他一眼,叹了一声,还是硬着头皮说道:“关于谢陈的赔偿,我也会一并安排。”
谢陈蓦然瞪大双眼,掩藏不住的笑意从眼角涌出,对这个辛江府财神爷,他实在没话说,仗义!
可白藏却打断了他的幻想,“谢陈就算了,皮糙肉厚的,也没什么损失。”
女帝回头,风姿压盖半城,周财神张了张嘴,眼睛眯成一条线。他们万没想到,白藏还是颇讲道理的。
只有谢陈不满到极点,白藏这等明目张胆的偏爱,是当真不将自己这位割阙山继承人放在心上吗?
“收起那些歪心思,勒索敲诈,从来不是正途,也不知你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些坏水!”白藏呵斥了一句,挥手洒出一片金光,将谢陈和尹弱包裹,下一刻,三人化作金虹,冲向高空。
谢陈空有满腹牢骚,自己这些本事,还不都是在白藏身边耳濡目染学会的?
周财神望着金虹远去,摇头笑道:“白山主真是妙人,对徒孙宠溺无边,恨不能捧上天去,可谢陈就是横竖看不顺眼。”
“没这么肤浅,”女帝看出了更深的一层关系,她目光深邃,盯着白藏远去的方向,幽幽说道:“钱财只是外物,索要再多也说明不了什么,但金剑斩下,带来的却是一条大道!”
“难道?”周财神凝眉,女帝的话拨开云雾,让他想通了疑碍,不自禁顺着金虹看去。突然,他尖声说道:“那是韩家的方向,白山主这是要为谢陈出头,斩灭一批教宗,威慑天下?!”
女帝轻轻点头,叹道:“谢陈背负白刀,已经说明问题,他将会是割阙山继任山主,可那些不长眼的混账乌龟,偏要撩虎须,不顾身份以大欺小,惹出杀神出世,非要感受一番魔威才肯罢休。”
周财神彷佛已经看到了北境流血的惨像,忍不住叹息,“魔神出山,没有几尊有分量的头颅祭剑,断不肯收手。”
“咎由自取,那是他们活该!”陆灵聿眼神冷了下来,没有丝毫同情,因为那些肆意妄行的教派,如当平府、无启城,才导致这场大祸,还连累临江城受灾。
周财神感受到一种无法言说的恐怖气机,他知道,女帝动怒了,如果不是白藏出手,恐怕水帝宫也要去各家宗门做客。
“白山主也是,明明最在意谢陈,偏装出一副无视样子,那小家伙,满脸委屈,我看着都心酸……”周财神连忙转移话题,想要陆灵聿平息怒火。
在旁人看来,白藏对尹弱宠到了骨子里,而谢陈就显得无所谓了。
女帝哼了一声,剜了一眼周财神,“你是男人,还想不明白背后道理吗?”
肉球愣了一下,随即开怀大笑,他周财神也子孙成群,自然一点就通。
“大抵天下父亲,对儿子,总是严厉多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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