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程庄灯火通明,喧闹不停。
程橙被让到外院内堂安歇。程樱渐渐苏醒,回想方才那一幕,仍心有余悸。那平儿更是吓的缩在王妈妈怀里发抖,完全不敢独处。
站在廊下听着后院喧杂,程橙托腮沉吟:太奇怪了。好端端的怎么会有毒蛇在屋里?虽说是农庄有蛇不奇怪,可是同时出现在院里,又不是蛇窝,哪里会这么凑巧呢?凑巧的是庄丁都不在,还是临时叫来农户帮忙打蛇?
另外,那两个面生的人,竟然是投宿的书生主仆?不是让到庄外去了吗?吴管家夫妻两在阴奉阳违?小事不遵,那其他事呢?他们有多少事瞒着?或者说?……她陷入深深沉思。
“小姐,大小姐请你回屋。”阿朱给她披上一件薄外套。
“阿朱,今晚不可怠惰,你与阿杏受点累看着点。”
“明白了,小姐。”阿朱郑重点头。
程橙扭身回屋,程柠熬不住倒在大姐身侧睡过去,而程樱脸色很是不太好,轻轻拍着妹妹的肩垂眸无语。
“大姐。”程橙轻轻唤一声。
程樱抬抬眼皮,为免惊醒妹妹,缓缓起身拉着她避到一侧,小声道:“小橙,我越想越不对劲,找你商量一下。”
“大姐,我也有同感。”程橙安慰道:“这是有人故意的。”
“到底谁想制咱们于死地?她的手未免伸太长了吧?”程樱暗指米氏。
程橙抿齿思索小会,道:“这一次未必是她。你没瞧着顾妈妈吓成什么样了,不像是装出来的。”
“那真奇怪了。咱们没招谁惹谁呀?”
“大姐,今晚大家都累了,先歇息吧,万事也不可操之过急。若真是庄子里的人怀恨,定会露出马脚的。”
听她说的有道理,程樱也确实心力交瘁,唤来翠儿服侍着歇下。
翌日,天气晴好,啾啾鸟鸣欢唱在屋外树梢。
吴管家夫妻大清早就灰头土脸的在小姐们门外请罪,神情狼狈不堪,显出一夜未眠的憔悴。
“叫吴嫂子进来吧。”程樱姐妹洗漱后吩咐。
吴嫂子惴惴不安入屋,抬头见三位小姐安坐椅前,马上跪地请罪,痛哭:“老奴该死,是我们疏忽了,惊吓小姐罪该万死。”
程樱看看妹妹,问:“后院处理的怎么样?”
“回小姐,打扫干净,每一寸地方都检查过了,不会再有同样的事发生。”
程柠抓紧大姐的衣袖:“不要,大姐,我住后院,我怕。”
其他丫头们都猛点头,太可怕了,谁还敢住原来的屋子?有心理阴影了呀!
程樱自己也后怕,便道:“吴嫂子,重新换间屋子吧。”
“可是,小姐?”吴嫂子有点为难道:“庄上最大最干净的屋子只有那么几间?”
“好不好的不讲究,安全干净就好。”程樱笑说:“后廊西厢那几间就不错。”
吴嫂子忙不迭点头应:“是,是,我这就去安排人手打扫。”
“等等。”程橙面带微笑向顾妈妈几个道:“劳烦妈妈派几个稳当丫头搬咱们行李过去吧。”
“是,小姐。”顾妈妈也知道小姐们的行李,一般是不假手他人的。
程橙移步吴嫂子身畔,嘴角浮笑,说:“吴嫂子辛苦了。”
“不敢,这是老奴该做的。”吴嫂子上恭敬垂眸。
“对了,嫂子,我们来了几天了,只顾着玩,倒把正事忘了。”程橙绕着她走一圈,仍是笑。
吴嫂子一愣,抬眼:“小姐说的正事是……”
“庄上帐目的事。母亲临行交待我们玩归玩,查看帐目的事也不可大意了。”借米氏之名,看来是歪打正着了。
“帐……目?”吴嫂子一口气没顺上来,果真如此?果然是有目的?这下可如何是好?她脸色一下变成猪肝色。
程橙一见她悚然变色,更加坐实心里猜测,神情渐渐严肃,口气也很郑重道:“劳烦嫂子了,早膳后送到屋里来吧。”
“这,小姐昨晚累乏,我……”吴嫂子急忙在脑子里找借口。
程橙面上淡淡道:“这是母亲吩咐的,做子女的不敢说累。”
拿米氏压人,拿孝道压人,吴嫂子咽咽口水,不敢再辩,低头有气无力应:“好的,小姐。”
“小橙,怎么突然说到帐目的事?”等吴嫂子走后,程樱很不解的问妹妹。
“没什么,我只是想借这事找出害我们的人,庄上每个人都有嫌疑。”程橙轻描淡写,尽管心里有定数,她却不想吓倒姐姐。
程樱细思一回,还真是这么回事。除了她们带来的人,庄上每个人都有可能是是下毒手的人,吴氏夫妻也不例外。
前厅大堂,左侧张挂着一张竹帘,将内外稍稍隔开。晨风从窗格徐徐拂入
吴管家夫妻表情惨淡,却不得不陪着投宿的丁秀才主仆等在堂上。竹帘一挑,阿杏捧着锦盒走到身材高大的丁秀才面前道:“多谢丁公子,小小谢意,请笑纳。”
丁秀才冷静毕直站着,看看竹帘后,沉声道:“举手之劳,小姐不必如此。与人方便,与己方便。在下还未感谢小姐借宿之恩呢。”
说罢,双手一揖。
阿杏愣了,不知所措望向帘后。
“丁先生客气了。借宿是行人方便。而昨夜凶险,若非公子及时出手相救,后果不堪设想。俗话说救人一命,涌泉相报,何况是我们三姐妹的命。奈何我们深闺弱女子,无以为报,唯请先生留下高姓大名,日后必焚香念佛,保佑恩人一生平安喜乐。”
这番话说的合情合理,又情真意切,丁秀才想了想只好拱手:“如此,丁某恭敬不如从命。”
身后仆僮接过阿杏手里盒子。
吴管家两口子却后背窜凉,这程家小姐哪里是什么深闺弱女,精明老成的如此,只怕这一劫逃不过了。
“先生高姓?”帘后追问。
丁秀才迟疑不语,良久才道:“不敢当,在下之名微不足道,恐污小姐贵耳。”
“公子此言差矣,也小看我姐妹感恩之心。”
丁秀才干咳一声道:“小姐确定想知道吗?”
“公子但说无防。”
没办法,到这地步丁秀才硬着头皮自报:“在下丁启中。”
帘后传来轻轻‘哦’一声,很快就听到“咣当”杯子摔碎的声音,吴嫂子诧异极了,忙趋前问:“小姐,没事吧?”
竹帘一掀,程橙柳眉倒翌,从里头冲出来径直奔丁启中面前,质问:“你是丁启中?”
丁启中微微有点尴尬,半低头回应:“是。”
“京城丁侍郎是令尊?”
“呃?是。”丁启中头垂的更低了点。
程橙倒吸冷气,毫不在意其他人错愕的神情,瞪着他:“你接到阮小姐的信了?你故意的?”
“程小姐,在下……”他抬手抹抹额汗,艰难道:“其实也为公事而来。”
“哦?”程橙眼光怒意未减,还等再问,平儿急急出来俯耳低声:“二小姐,大小姐请你进去。”
程橙侧头看一眼帘后,眼角瞥见吴管家夫妻二人,忽然敛了怒容,向丁启中道:“原来是刑部丁大人,抱歉,方才失礼了。”
丁启中一下没转变过来,怔怔望着她。
“丁大人,昨夜一事有蹊跷,可否请大人堪察?”
“没问题。”丁启中一口答应。
吴管家这时汗沁湿后背,惊骇打量昨夜这个丁秀才,哪里有什么秀才的儒雅,一看就是老练的吏官。他暗自跺脚后悔,真不该贪他递的银子,早点听从程小姐的话打发到庄户家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这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呀!
“吴管家,这位是刑部丁大人,请你配合大人调查,务必要查出昨晚毒蛇事的真相。”
“是,小姐。”吴管家颤声答。又转向丁启中:“草民有眼不识泰山,不知丁大人到此,恕罪恕罪。”
丁启中沉下脸,自有股不怒自威气势,吩咐:“客套话免了吧。吴管家,把庄里所有庄丁集合到前厅来。”
“是,大人。”
而程橙姐妹回转后厢房,早已收拾干净,虽然有股霉味,也过得去。
“小橙,这算怎么回事?”程樱脸色极为不好,昨夜被吓半死就算了,方才又被吓半死,她快崩溃了。打哪里冒出来的救命恩人变成传言中残暴的丁庶子?
“姐姐,莫急。”这事也出乎程橙意料之外。
掐指算,托阮姿送的信早到他手里了:骤闻君家媒诺,诚惶诚恐。蒙错爱,本该欣然从命,奈何家君远征,膝下承欢时短,不忍别离,实难结同心。君神资高远,如瑶林琼树勘配当仙配。感君府高情厚意,唯有叩谢遥祝。
仔细回想,言辞并无不妥当。程樱很不安,猜不透丁启中此来的目的。
“姐姐,先公后私。”程橙微笑道:“我瞧着这丁大人除了面相有点老成严肃外,倒不像是传言中所说残暴之辈。”
程柠虽听不懂姐姐的话义,却天真拍手笑:“二姐说的对,我瞧这恩公倒是个好人模样。”
“唉!”程樱长叹一声,拉着程柠的手道:“好吧,听你的。先了结公事。”
“阿朱,请吴嫂子。”程橙眉头微微一皱,仿佛在考虑接下来的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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