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舟原本心里还揣着一丝侥幸,那便是太空电梯项目面临的麻烦,真的就像是李光亚理事长所说的那样,仅仅只是万事开头难而已。
结果没想到现实却是,一个麻烦只不过是另一个麻烦的开始。
现在选址的问题解决了,再接下来又回归到了太空电梯的设计上,甚至于现在不止是太空电梯的设计,连蓬莱市项目都被划入到了太空电梯的项目组中。
虽然理解李光亚打算放权给自己放开手脚去干的想法,但这么多工作都压在自己身上,身为整个项目总顾问的陆舟还是感觉到了一阵压力山大。
从研究所离开之后,坐在了车上的李光亚,看像车窗外的眼神忽然带上了些许惆怅。
不经意地注意到了这一点,吴淑华随口问了句说道。
“我原本以为你会很高兴。”
“高兴?我当然很高兴,”从车窗外收回了视线,李光亚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为什么要这么问?”
吴淑华轻轻耸了耸肩膀,用随意的口吻说道。
“不知道,可能是你的表情让空气变沉重了。”
“沉重?那倒不至于,只是有点……感慨。”
“感慨?”
“没错,”李光亚叹了口气,“如果早一个世纪就好了。”
“……抱歉,我有点不太明白你在说什么。”
李光亚笑着摇了摇头说:“我的意思是,如果我能早出生一个世纪,生在那个波澜壮阔的年代就好了。”
不愧是从那个时代来的人。
尤其是最后的那个提议,简直太特么对他胃口了。
吴淑华:“……?”
……
最近这些天来,网络上忽然传开了一条消息,说是泛亚合作打算在公海上建造一座城市,用来作为太空电梯的锚地。
这条消息一经传开之后,立刻在互联网上引发了不小的争论。
有人说干得漂亮,也有人摇头叹气,说着有损泛亚合作的国际形象。
然而消息毕竟是未经考证,对于在例行记者会上的询问,新闻发言人也表示对此并不知情,并重申了太平洋是全人类共有财产这一点。
虽然有些困惑泛亚合作的官方新闻发言人为何要再三强调这一点,但看到他的表态这么坚决,各大区域联盟的高层还是稍稍放下了心来。
金陵大学,数院实验楼的咖啡厅,几名数学教授坐在这里,正一边喝着咖啡,一边聊着校内校外的八卦。
这话题聊着聊着,自然就跑到了校内的风云人物陆院士身上。
“说起来你们听说了吗,陆院士好像从预科课程毕业了。”
“听说了,早就听说了哈哈,”一名教授笑了笑说,“说起这件事我就觉得好笑,给谁上预科不好,给陆院士上,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也不能这么说吧,虽然他在学术上的成就和天赋是有目共睹的,但如今和过去毕竟隔了一个世纪,很多事情和以前不一样了。他愿意主动去了解这个时代的规则,怎么看都是一件好事。”
“这我倒不否认,”或许是想到了什么,那教授有些感慨地说道,“只是我没想到,这都隔了一个世纪,他一觉醒来还能和过去一样给咱们的学生教数学,甚至是在前沿的研究领域发论文……这感觉就像这100年,咱们一点儿长进都没有。”
“科学本来就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从量变到质变还需要时间的积累,倒也不必妄自菲薄,”另一名教授叹了口气说道,“不过你说的也确实,研究的越深入我越觉得,不管是数学还是物理,我们可能都已经走到边界了。想要再做出突破,恐怕真的只有等我们的脚步踏向太阳系外,对宇宙有了新的理解之后,才有可能办到了。”
“你这未免也太悲观了点,”有些惊讶地看着他,坐在对面的教授喝了一口咖啡,继续说道,“你说的那个边界我倒是没感觉到,可以研究的东西也多到不甚枚举……比如最近那个二代可控聚变,不就是一个划时代的突破吗?”
那教授反问道:“能够超越自身时代的人毕竟是少数,如果没有陆院士的话,我们一样能做出突破吗?”
喝着咖啡的几人陷入了沉默。
虽然这种事情倒犯不着他们来忧虑,但这句话似乎是问到点子上了。
一位身材略微发福、一直没有说话的数学教授轻轻推了下眼镜,用感慨的声音说道。
“咱们的陆院士确实厉害啊……醒来之后一年不到就干了件大事,搞出了二代可控核聚变,马上又上马了太空电梯计划,要造一条垂直长度500公里的轨道。若是别人和我说这事,我怕是在以为他在说梦话。”
“你以为呢?毕竟是一个世纪前就站在了人类心智巅峰的男人。”
“只是可惜了……他现在的心思完全不在数学上了。”
说到这里,一众教授们又是叹了口气,为这位百年难遇的天才的选择而叹了口气。
坐在不远处的咖啡桌前,孙景文教授放下了手中的咖啡杯,看向了坐在对面的数院院长秦川院士,随口问了句说道。
“陆院士有说过什么时候会回学校任教吗?”
有些奇怪的看了自己的徒弟一眼,秦川回答说道。
“倒是没有提过……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有些学术上的问题,我想向他请教,但一直找不到机会,”脸上的表情带着些犹豫,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孙景文开口继续说道,“您说……他还会回来研究数学吗?”
“这个问题恐怕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秦院长笑了笑,望着窗外三三两两下课回宿舍的学生们,用轻松的口吻继续说道,“我之前其实也挺执着于这件事情的,一直想尽办法劝说他回到数院,趁着大好的年华多解决一些世界性的难题。但后来和他接触了一段时间之后,我倒是大概明白了一点儿他的想法。”
“什么想法……”
“还记得当初他在你的那堂课上,对你板书的狄利克雷l函数的零点分布问题的研究挑出的那些毛病吗?”
若是寻常人对这么揭短,脸上大多会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甚至于无地自容,然而孙景文教授只是陷入了沉思,许久之后点了点头。
“……我好像明白了。”
眼中浮现了一丝赞许,看着他的秦院长,轻轻叹了一声。
“很久之前,我看到过一本佩雷尔曼教授写的回忆录,我记得很清楚,他在回忆录上曾经这么写道。”
“……那还是我们刚刚进入霍奇猜想这座曲折而抽象的迷宫的时候,我和我的合作者陈教授、季教授,不约而同地陷入了对抽象事物理解上的困境。和庞加莱猜想不同,它对抽象几何的要求超出了我们的想象,以至于我陷入痛苦无法自拔。我曾经试着求助他,但他并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而是给了我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也许只是错觉,那时的我便隐隐约约的感觉到,他可能早已知道了答案,只是为了将这个宝藏留给那些尚未踏足和他同样领域的那些人。我曾下定决心,等到他从火星上回来之后,一定要从他那里追问出这个命题的答案。直到噩耗从火星上传来,我才断了求助于他的念想……”
将那本自传的原文复述了一遍,秦川看着自己那位陷入沉思的学生,轻轻笑了笑说道。
“他比任何人都期待着数学这门学科能够有所进步,只不过他所期望的东西,可能比我们所期望的要稍微更远一点。”
“一个人的伟大是无法让整个学科走向繁荣的,除非他愿意将自己的伟大分享给其他人。我想,这可能就是他没有直接将广义黎曼猜想解决,而是选择对你的论证加以指点的原因。”
这一刻,孙景文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终于出现了一丝动容。
“您的意思是……广义黎曼猜想,他已经解决了?”
秦院长笑着说。
“八成是的吧。”
“可是……是什么时候?难道是冷冻的这100年里?不可能……冷冻的时候是没有意识的。”
“什么时候解决的,其实已经不重要了,”看着自己的学生,秦院长语重心长地说道,“关键是,他希望看到我们能将它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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