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欢是个看重承诺的人,他答应了别人的事,就一定会去办。
虽然,他意识到跟常玲的关系,有些难以言说的感觉,他也不知道,自己跟常玲,后面会朝什么方向发展。
但是,没过两天,他还是决定去县城,准备找一下那个什么蔡小龙。居然敢叫“小龙”这么拉风的名字,得去会会。
云桥镇在临江县的东南,是临江县下属乡镇里,人口最多的一个镇子。虽然,有条坑坑洼洼的马路,但是一直没有客车线路。
以前,许欢进一趟县城,要翻过一座山,走十来里山路才能到县城。
有时候运气好,能碰上进城的货车,如果司机是熟人的话,就爬到货车厢上去搭个便车。
能坐在驾驶室里搭便车的,那一定是司机很好的亲戚朋友,或者是司机师傅想要巴结的人物。
后来,这条马路稍微修好了一些,就有一些头脑活泛的、又有点经济实力的人,弄上辆中巴车,搞起私营客运。
许欢的同桌余平,家里就有一辆这样的中巴。
还在读书时,遇到周日或假期,余平就跟着家里的车,帮忙卖票收钱。
许欢要好的朋友,有的爱惹事,有的不爱惹事。但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读书成绩都不咋地,相比较起来,许欢还算好的。
余平也是读书读不出来的,所以毕业了,余平就正儿八经地跟家里跑车了,暂时也算是条出路。
许欢跟余平关系不错,到县城去,只要不太赶时间,他总等着乘余平家的车,算是刻意照顾下同学的生意。
之前读书时,碰到余平卖票,余平总是不好意思收他钱,老说:“哎呀,算了算了”。
但许欢每次都执意要给,说这是你家生意呢,这云桥镇,屁大点地方,转来转去不都是熟人啊,你这个不收那个免费,到时候你爸油钱都不够。
还说,你要是不好意思,就把你卖票的位置,让给我来坐就是。嘿嘿,靠窗,抽烟方便。
余平爸就说,许欢这孩子其实蛮不错的,别看平时是个混不吝,容易闯祸,但内心里是懂人情世故的。
到了县城,许欢先找小伙伴汪嵩打听情况:“上次,听你说起过的那个蔡老三,在城里到底混得怎么样呀?算是牛逼的吗?我这两天想去会会他。”
“咋啦,蔡老三招惹你啦?要弄他?”汪嵩一听,就知道许欢想干嘛了。
许欢道:“嗯,得罪我朋友了。”
“他自己,应该混得不咋样,但听说他大姐夫,也是社会上混的,好像跟‘跳刀’他们有来往。”
许欢听了心里一凛,在临江县说起“跳刀”,外面混的大小混子们都知道,大家公认的临江县老大。
“跳刀”本名林若海,他刚出来混的时候,随身总携带一把弹簧刀(俗称跳刀),话不投机,掏出刀子来就扎,成了公认的狠角色。后来,大家就给他起了个绰号“跳刀”。
林若海虽然狠,但为人仗义疏财,所以江湖上朋友挺多。渐渐的,社会上混着的人,就不叫他“跳刀”了,而是叫他“刀哥”。
后来,林若海因伤害罪被判劳改了几年。出来后,跟朋友合伙开了个夜总会,打架斗殴的事少了,但江湖地位却俨然更高了。
“你这不是‘听说’吗?临江县里混的这些烂人,能扯不能扯,都爱在外面吹牛逼,说自己跟‘跳刀’有交情,没准儿,连面都没照过。”
虽然,许欢知道自己惹不起“跳刀”,但他的性格,不会一听到个名头,就被唬得退缩了。
他接着又问汪嵩道:“你知道这个蔡小龙,喜欢在哪些地方混吗?”
“电影院门口的电子游戏厅、南街口的台球室、滨江路公园旱冰场,临江县不就这几个地方吗?只要他没猫在家里,这几个地方转几圈,没准儿就能碰见。”汪嵩一连串地说道。
“行!那我们去南街口台球室,边打球边候他。说不定还顺便套两只羊。一起去吗?”
“去呀,干嘛不去!”汪嵩也是个嫌事不大的德性。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斯洛克台球在临江县还没有流行,基本上玩的都是九球的桌子。
临江县的台球室,当时流行玩着一种很独特的玩法。
既不是黑八的规则,也不是九球的玩法。
临江城当时流行的玩法,是从6号球到15号球,按球号算分,6号球就是6分,7号球就是7分,以此类推。
一局共摆10颗球,加起来刚好105分。开球后从低到高,依序号击球。谁先击打进袋的球,分数加起来超过53分,就胜出。
许欢一直觉得这个规则是很不科学的。
因为,有时候前面小分球打得好,哪怕连进了6个,后面4个大分球被别人进了,也是输。
所以,那时打球,很多人讲究的就是大力出奇迹,在击打小分球时,真是使出吃奶的力气,就盼着把大分球瞎撞进去几个。
甚至,一度流行开球时,用球杆的大头来击打,费球杆、费球、费桌布。活生生把一项高雅绅士运动,整成了体力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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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所有台球室老板就一律禁止用球杆大头击球了。
朋友之间玩玩,谁输谁付掉桌钱。有打着打着抬杠的,就两人协商个赌注,一块钱、两块钱、五块钱都行。
更厉害的赌法就是赌分,一分多少钱。
许欢除了学习成绩不好,其他事情学起来都很灵。麻将、扑克、打球、下棋……流行玩啥,他很快就能把自己整成半个专家,仿佛就没有他不擅长的事,这种特点也奠定了他在小伙伴里的领头地位。
反正现在,云桥镇已经没人跟许欢赌台球了。
在台球桌上,他已经混成绰号“亮风进”的高手了,意思就是母球和子球只要露出来,有进球角度,他都能进球。
许欢最得意的一次,就是曾经跟人赌分,对方见他口袋鼓鼓,技术好像很一般,以为遇到只肥羊,起了贪心,就提出一分5元大赌注。
结果,许欢一口气打到53分胜出,直接把对手口袋掏空,末了,还欠了他一百元。
要知道,1990年时,许欢他爸一个月工资加补贴,也就两百来元。
相当于,许欢一桌球赢下来,就比他爸一个月挣得还多了。所以他觉得,挣钱,并不是件很困难的事。
汪嵩爱跟着许欢一起玩,而且尤其喜欢跟许欢一起,在麻将桌、台球室里,搭伙设局骗点小钱,所谓“套肥羊”。
通常,两人先是有一搭没一搭的打着玩,许欢常常装得像个台球菜鸟,等旁边观望的人入局后。赌注小的时候,许欢还会故意先输几局。
这时,汪嵩会适时地在旁边嘲讽他,许欢就上演气急败坏,开始跟对手加赌注,貌似输红眼要翻本的样子。
如果对手也跟着上头了,加大赌注,这时,就到了许欢收割的季节。
而且,刚开始时,许欢会尽量伪装成,自己完全是靠大力出奇迹的运气,取得的胜利,这样,等对手醒悟过来被套了,基本上身上的钱也输得七七八八了。
不过,这天,汪嵩没机会跟许欢一起套肥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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