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关原村战,德川龟孙统一日·本,如今不过二十年光景,幕府统治已腐败透顶。墨子阁 www.mozige.com
幕府官吏在贪腐方面,足以与大明媲美,李自成张献忠式的暴乱,不久应该也会发生。
从江户到长崎,从幕府到奉行,贿赂与索贿无处不在,腐败如蛀虫啃噬这个国家的根基。
伴随商人势力壮大,武士生活艰难,一切都在朝向不可知的方向发展。
长崎奉行马场利重,视财如命,当年重金贿赂萨摩,佐贺等藩,又给德川家光送了五万两白银,才获得这个职位。
長崎奉行,以江户幕府的职制而言,是老中直属的远国奉行之一。
所谓远国奉行,是管辖江户以外的幕府直辖地的役职。
幕府时期,长崎是与荷兰中国缅甸等国通商的唯一港口,往返长崎离岛的货船不计其数,熙熙攘攘,财物丰厚。
因此地位也格外重要。
然而李若琏的突然造访,如灾星降临,将要改变这座城市命运。
门缓缓打开,门口站着人,李若琏眼神有些慌乱。
李若琏身前,站着个年轻俊美的日本歌姬,十五岁光景,身材婀娜,长发飘飘,眉梢处隐隐青色胎记,更显得异样妖娆。
歌姬怀中捧着张三弦琴,睁大眼睛望向屋内,李若琏连忙将收起刀。
“姑娘。你·····”
歌姬自然听不懂李若琏说话,只是微笑,露出两排漆黑牙齿。
倭国女子把牙齿涂成漆黑眼色,赵千四说过,这是倭人风尚,类似明国女人裹小脚,只有大户人家女子才会做的。
歌姬往前一步,看到了手持火铳的张剑。露出娇羞:“两位可是永福号水手?“
”水手?“
李若琏张剑两人相互看一眼,迟疑片刻,连忙点头。
“是啊,你是如何知道的!”
李若琏对美女并不感冒,尤其在这鱼龙混杂的长崎,仙人跳什么的他在京师可是见多了。
“你来做什么?咱们可没叫女人上来。”
李若琏说完,又觉得有些不妥,这样说一个少女有点过分,于是补充道:
“是赵三醒让你来的?”
歌姬看样子听不懂这些话,脸上露出疑惑之色,不等李若琏说完,她便打断,一边用手比划,一边用生硬的福建口音道:
“你家掌柜赵大爷喝醉酒了,争夺舞女,正在和几个江户僧人打架,砸了东西,过去看看吧。”
“赵大爷·······”
李若琏倒吸口凉气,没想到老赵平时斯斯文文,到了倭国就像打了鸡血,竟然和人干架起来。还是为了女人,可见红颜祸水不是没有道理的。
“我就说这个赵老三靠不住,骗咱银子,来了倭国就天天出去找女人喝花酒,喝花酒就罢了,还和和尚打架!这他妈算什么事儿啊!”
李若琏沉默不语,赵大爷若是出了事,他们这趟长崎之行就算完了,别说找塞万提斯,能不能保命都是问题。
“烦请姑娘前面带路!带我们去找赵掌柜,定会赔偿你们酒店损失!”
歌姬抬头望李若琏,虽然听不懂李若琏在说什么,脸上还是露出淡淡微笑。
“前途艰险,两位真的要去么?”
木屐吱吱呀呀,李若琏点点头,张剑拿了绣春刀,跟在身后。
长崎港口,百鬼夜行,遭受高利贷盘的武士,无家可归的浪人,形形色色的人群遍布大街小巷。
木屐声中,三人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长崎港西北,商人町妓院内,一个身着大明蟒袍、商人模样的中年人被绑在柱子上,嘴里还塞了块抹布。
两个身穿袈裟、个子很矮的和尚,和尚眉须皆成白色,气色颇好,所以看不出年龄大小,两人远远站着,也不说话。
和尚身前,一个身材魁梧,凶神恶煞的浪人,挥舞马鞭,狠命抽打明国商人。
屋子内惨叫不绝,还夹杂些福建口音的咒骂。
“蠢货!奉行大人不让在离岛打死外国人!不要打头!!”
来自江户的僧人二本道,指着浪人大声骂道。
赵千四被打得血肉模糊,兀自骂个不停。
“蛮夷之辈,给老子解开!老子回去带兵来,把你这妖僧千刀万剐!”
妖僧二本道冷冷望向赵千四。
“敢和不知火高僧这样说话,若不是奉行大人有令,老衲定要拿你做药引子!”
旁边另外一个僧人阴沉道:“师兄,便是在这里将他杀了,取了心肝,奉行大人也不会怪罪的!”
二本道没有说话,他今日颇觉晦气,从江户过来,本是要好好看看这伊豆舞女,没想到被一个明国商贩搅了兴致。
茶商僧人同时看上舞女,争执不下,在荷兰绅士建议下,两个东方嫖客选择用西方骑士方式解决争端。
那就是决斗。
舞女十五岁,豆蔻年华肤白貌美身材尚好,尤为难得是,还是处子之身。
赵千四在大明日本两地嫖客圈颇有盛名,是秦淮河八大胡同离岛妓院的常客,长期食用高丽参,精力充沛,宝刀未老。
为打探汤姆士下落,赵千四与荷兰陶瓷商闲聊,陶瓷商来自阿姆斯特丹乡下,是个酒鬼,喜欢谈论哲学,老赵喝掉半瓶伏特加,伏特加又称液体炸弹,酒力雄浑。赵千四很少喝洋酒,顶多就是葡萄酒。
据说沙皇出台法律严禁伏特加,在广袤无垠的俄罗斯,每年冬天都有成千上万老毛子醉酒后冻死。
两个时辰后,老赵走出荷兰酒吧,往长崎最大的妓院长崎热去了。
在长崎热,账房先生劈头盖脸甩给老鸨子安倍十三娘大锭银子,足有二十两。
“小薰呢!那个伊豆来的小薰!大爷今日来了,怎不来陪!“
伊豆舞女小薰名声在外,便是在京都也颇有名气,慕名前来的富豪络绎不绝,甚至要提前预约。
赵千四出手大方,这个价格让十三娘动心,不巧今天小薰已有了主顾,正在外面吃茶。
那主顾只给了五两银子,老鸨犹豫之际,小薰从外面进来。老赵看见,一把推开十三娘,不由分说上前搂住小美人便朝阁楼走。
“老衲于此女开光,你是何人!敢来搭火!不要命了!”
边说边抡起拳头朝老赵打来,赵千四见这人找茬,酒劲儿上来,也不管是日本人英国人,上前就要打人。
“妖僧不好好在家念经,跑到妓院吃花酒,该打!”
赵千四见这僧人须发皆白,脸上长满皱纹,以为是个土埋一半的老人,仗着自己有几分气力,轮拳就打。
没想到妖僧还有几分本事,躲开后,抬脚就把老赵踹倒。
不等赵千四爬起,后面一个浪人上前抓住他,又是一顿胖揍。
此时赵千四终于酒醒,见对方人多势众,知道自己闯了大篓子。
“我与你们奉行大人喝过酒,逛过窑子!不要动我!”
二本道见多识广,睡过的女人比走过的桥还多,当然不会被这几句鬼话唬住。
“敢污蔑奉行大人,给我打!!”
赵千四暗自叫苦,今天碰上个硬茬子,只有认倒霉了。
此时李若琏进入商人町,见灯火更加密集,比唐人町更加繁华。
长崎港绝大部分浪人武士都聚集在商人町,充当大商人们的保镖打手。
李若琏站在那长崎热妓院门口,环顾四周,感觉颇为熟悉。
他去过南直隶,在南京,在秦淮河两岸,晋商浙商麋集,那里鱼龙混杂,打手花子青皮,什么人都有。
隔着老远,都能听见里面传来香艳声。
歌姬站在灯火下举目张望,忧心忡忡道:“两位还要进去吗?”
“好友落难,如何不救。”
说罢,递给她块碎银,打发她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
那歌姬没有拿钱,走出几步,回眸一笑,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大人,咋办?”
张剑神色紧张,透过门缝,里面凶神恶煞,佩带倭刀,分不清是武士还是浪人。
赵三醒被绑在柱子上,上身赤·裸,一个身材肥硕的中年人正用马鞭抽打。
“先和倭人讲讲道理,”
李若琏缓缓推开纸门。
屋内日本人注意力正在被绑着的赵三醒身上,没人注意到后面有人进来。
“住手!”
众人回头朝这边望来,面色凶残。
“这位是大明茶商,是皇上钦定的商人,是奉行大人的熟人,若他欠了酒钱自会还给你们!快把人放了!”
二本道哈哈大笑,周围浪人也跟着狂笑起来。
”老衲奉幕府将军之命,来长期缉拿基督教徒,我看他就是教徒!管你是明国人还是日本人,哪怕是红番,在长崎为非作歹,就得死!赶紧滚,否则就把你们从悬崖上扔下去喂鱼!”
宽永八年,四千多名日本基督教徒被从长崎港附近的帕澎堡礁投下,摔成肉泥,殉教身亡。
张剑对德川龟孙残害基督教徒历史并不了解,也不想了解,听二本道啰嗦,他怒火中烧:“赶紧放人!”
说罢夺过把武士刀。
“夺了萨摩武士的刀,是对他们的奇耻大辱,萨摩武士要和你决斗,你的死期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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