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武器,姐姐带你回家。”
“你是谁?”少年的眼神仍旧游移不定,用略带哀怨的语气说道:“俺……早已经……没有家了。”
“真可怜……可你要明白,你输了,跟着匪帮混没前途的,换一种生活方式吧。”
“俺没钱上学……字母不识几个,啥都不会……除了在街头卖药,俺没别的谋生手段。”
“就在你们围攻的寺院里,有好心人收容像你这样的孩子,教你们读书写字,
放下枪吧!姐姐求你了!”为了博得少年的信任,希格德莉法摘下头巾,一头蓬松的金发在风中飘荡。
或许是被面前之人的容貌所震慑,亦或是被其真诚的言语所感动,少年握持枪柄的手开始松动,拖着弹匣的手也慢慢开始放低。
“对……就是这样!放下来,举起手。”
突然,少年咽了口唾沫,浑身一颤,似乎想起了什么事:
“你骗人,等到交出武器,你会把俺锁起来当奴隶使唤,就和那些矿老板和腐败的联邦官员一样。”
“看我的眼睛!姐姐不会骗人的!”
“不,俺娘说过,越是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
听到队友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希格德莉法知道那少年的时间不多了,心急火燎地大声喊道:
“你这孩子……真是……快放下枪!不然没机会了!”
“不……罗姆老大……他会砍了叛徒的脑袋……俺投降也是死,不如带走几个死鬼垫背,还有的赚。”少年强装镇定,发抖的双腿和双手却出卖了他。
“罗姆死了!你们老大死了!”
“不,你这该死的外地佬儿,你骗人!你们大人没一个好东西,都特么去死吧!”
西格德莉法伤心地发现,少年的手指再次搭在了扳机上,枪口颤颤巍巍指向自己,她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可就是无法动手。
(这孩子已经承受了这世上太多的恶意,黑白两道儿的大人都在骗他,利用他,他再也无法信任别人了……真是可悲。)
“你……在想什么?嘲笑我么?卑鄙的外乡人!”
少年已被毒贩彻底洗脑,心中一团乱麻,绝望和恐惧中,扣动了扳机。
“突突突!!”
瘦弱而稚嫩的肩膀,根本承受不住突击步枪的后坐力,一连串子弹胡乱扫射出去。
少年的肩膀和小手儿被震得生疼,他看到对面的高个子姐姐闷哼一声,单腿跪了下去,显然是中弹了。
(俺真厉害!瞎打也能打到人!可是……为什么……这外地佬儿是傻瓜么?为什么不朝俺开枪?难道……她没骗人?)
终于,少年的心理压力到了极限,后退几步,扔下枪,加入了匪帮残兵仓皇逃命的队伍。
西格德莉法疼得龇牙咧嘴,面容扭曲,扥开军靴拉链,脱掉染血的袜子,
发现子弹只是擦伤了脚趾,指甲盖儿掀了起来,虽然血肉模糊,却也没什么大碍,这才松了口气。
一阵沉重的脚步声靠近,然后听到熟悉,低沉雄浑的嗓音:
“为什么不开枪?西格,你差点儿害死自己。”
她抬起头,看着马库斯·林奇那张满是疤痕的丑脸:
“开枪……我做不到,那孩子让我想起窖井村的卡尔。”
“西格,你很优秀,干什么都专业,可就是容易感情用事。”
“您不也是一样么,长官。”
“有道理,我竟无法反驳。”
林奇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说道:“你犯了和我年轻时一样的错误,我也做不到,做不到对着老幼妇孺开枪,然后就害死了自己的战友,别再重复错误了。”
“眼睛……”西格德莉法说道:“那双眼睛天真无邪,我下不去手。”
“任务简报有提到,吉普赛流浪者匪派的入帮仪式是,杀死一条自己养大的小狗,以及杀死一个无冤无仇的人,以此灭绝成员的人性。
你该这样想,正是这天真无邪的大眼睛,
长大以后会成为歹毒的祸患,他会杀了曾经一块儿踢球嬉戏的玩伴,杀了无辜的村民,折磨这颗星球上的可怜人。”
“孩子是一张白纸,他误入歧途全是大人们造的孽。”
“你无法阻止这一切,西格,少年会长成自己最讨厌的那种大人,然后重复这悲剧的循环,除非你送他一颗子弹,让他再也长不大。”
“我懂,可就是……无法向他开枪。”
“干咱们这份儿工作,压力已经够大了,不要再给自己增加罪恶感,会得抑郁症的。”
林奇望着贫瘠的土地,继续说道:“这荒诞的人世间,就好像游乐场,杀人或是被杀,便是我们这种人的游戏。”
希格德莉法抬起头:“我们这种人……长官,有时候觉得,咱俩真的很像呢。”
“别误会,我只是担心你心理崩溃,给队伍拖后腿。”
林奇从对方眼睛里察觉到一丝暧昧,咳了一声,有些窘迫地避开那灼热的目光:
“好了,不提这些了,你的脚在流血,还能走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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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趾被子弹擦伤了。”
林奇蹲下来查看伤口:“十指连心,那疼痛可忍不住,来,我背你,进寺院再消毒包扎。”
“谢谢……”希格德莉法一阵窃喜,竟暂时忘记了钻心的痛楚,
她跳着脚跨上宽阔的背,重心升起,一双粗糙的大手托起自己的腿弯,
像极了童年时骑旋转木马的感觉,像她这样高大强壮的女人,很难找到这种小鸟依人的踏实感,马库斯·林奇上尉把枪挂在胸口,踏着大步前进,像是背起小孩儿一般轻松。
夏福特看到林奇的手托着柔软的大腿,羡慕得够呛,便厚着脸皮跑到同样负伤的佣兵布伦希尔德身边,说自己可以背她,
不想对方心里只有强尼,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碰了一鼻子灰以后,夏福特骂骂咧咧地踢着砂土:“待会儿得去拜拜佛,给自己祈些桃花运来!”
路上,遍地都是匪帮逃兵丢弃的枪支弹药,通往寺院最后的一百公尺铺满了尸体。
一名肚子中弹的匪兵靠在巨石边,一只手捂着流出来的肠子,另一只手摸索着地上不远处的手枪,嘴里嘟嘟囔囔,都是些本地的骂人话。
“奥列格,给他个痛快。”疯狗强尼说道。
“好的,老大。”
“等等,让我来!”佣兵布伦希尔德急于表现自己,抽出一柄锯齿利刃的匕首,割开伤兵的喉咙,嘲笑着看对方挣扎,抽搐,最后咽了气,一脚踢倒尸体。
“如您所愿,给他个痛快,哎呦,死人的肠胃松懈,屎尿都出来了,真恶心!。”
强尼·布雷泽没有说话,带着嫌恶的表情走了,布伦希尔德惶恐地追上去:“对不起,老大!惹您不高兴了!”
“这娘们儿怕是有什么大病。”洛达耶夫对着奥列格耳畔小声说道。
“小声点儿,别被听到,她真的会杀了你的,除了强尼大哥,布伦希尔德小姐谁的面子都不给。”
“天呐……你们老大心真大,收容这种疯婆子在队伍里……”
奥格列无奈地摊摊手:“没办法,谁让她能力强呢,这是第三次了,除了我和强尼以外,只有她一名佣兵幸存。”
“嘿嘿,我喜欢这种,疯批美人……”夏福特小声说道。
奥列格对着洛达耶夫笑道:“哈哈,谁也别说谁,咱们俩队都有不正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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