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种寄生 第八十八章 英雄梦

    鲜血飞溅，天台激战依旧。但按照宁誉想法在一边旁观的田静却发现……

    随着双方不断的攻防，罗腾的动作竟然逐渐缓慢了下来？！

    看样子，一部分是因为少年那已经乌紫的看不出一点人类肤色的伤势，另一部分是……

    他在努力的压抑自己的力量和速度？

    这样的话，宁誉的办法应该是成功了。虽然田静没有见到之前宁誉和罗腾的战斗，但想来和现在的互有攻防差不了多少。它实在搞不明白……

    宁誉是用了什么办法，让罗腾慢慢的恢复意识？

    其实宁誉的办法也不是什么万全之策，他只是在冒险，在尽力的还原当初教导罗腾脚法的一招一式。对格斗者而言，挥拳，踢脚，每一场对战，肢体的动作都会化为一种本能记忆深深的印在脑中。

    宁誉原本在楼梯口堵住罗腾时就想过这种办法，但少年所表现出来的恐怖战力让他根本不敢去拿自己的性命去轻易尝试。

    现在，和罗腾一场硬仗，挫伤他几处重要关节后，宁誉认为时机已经成熟。而这一刻，他也大概知道了制服少年已经变得没有意义。

    不过他还是想试一次……

    就当是自己最后一点力所能及的事。

    内疚？哀伤？后悔？

    宁誉不知道到底现在是哪一种情绪在主导自己，随着罗腾的动作不断呆滞，和罗腾互搏的他比田静更能感受到少年心中的迷惑。优势越来越明显，先前那些愤怒和恐惧的情绪一扫而空，宁誉只是认真的躲避着罗腾偶尔不自主的还击，还原着当时的一些动作。

    “呼。”

    罗腾的右踢再次过来，但声势已然小了许多。

    一切，都仿佛回到了作为前辈，初次指教罗腾的那天。

    ‘你这一脚起的低了，对方可以直接贴近过来，像这样。’太子拳馆本来就是注重‘身体实践’，宁誉对外人的教导也不例外。当初，面对这几乎同样的一脚，他右手一挡，身体一横，2成力道的右拳顺势靠在了戴着护头的罗腾头上，将他打退两步。

    宁誉记得……

    当时被自己打中的少年笑的很开心。

    如今……

    情况依然像当天一般在重演。宁誉右手一挡，身体一横，拳头重重的轰在少年头上，将他打退两步。

    而这次……

    罗腾也笑了。这张笑脸和少年在楼道意识尚存，紧抓住护栏时一样。他那张苍白的脸上虽然挂起一丝上翘的笑容，但宁誉总感觉……

    像是在哭。

    不等后退的少年站稳，宁誉再次发起攻势！

    他猛然突进，右手勾拳击打在罗腾下颚，随后左腿直踢。在罗腾措手不及之时，年青人踏前一步，直直的一拳轰在对手胸膛。最后……

    宁誉伸出双手，稳稳扣住罗腾双肩……

    弯曲的右膝猛然轰出！

    宁誉的这几下，好像全然不受伤势影响一般，身形无比灵活，一串动作行云流水。正是第二次见到罗腾时，向他演示的那一套‘突进右勾拳’‘左侧中段腿’‘踏步右直拳’和最后这一下……

    ‘扣肩膝击’！

    “砰！”

    变异的少年现在完全无力抵抗，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重重的摔了出去！

    ‘就这样了。’一套招式打完，年青人也不得不因为肺部的剧痛收住了攻势。他慢慢的调整呼吸，做出了早已想到的那个最坏决定。

    罗腾低着头，用颤抖的双臂勉强支撑着自己从地上爬起来。

    与其说是宁誉给他带来的伤害，不如说……

    是过分使用的新能力，已经开始了对少年身体的反噬。

    罗腾变异的双脚已经恢复了原状。而关节处的血管也像枯萎的藤径一般，渐渐停止了蠕动。里面的红黄色液体也开始冒出一些黑色的颗粒沉淀物，如死水般静止不动。少年咳出的血在地上斑驳了一地，他随意的擦了擦嘴，抬头看了一眼宁誉……

    突然前冲起脚，发起进攻！

    这一脚，是一个跆拳道里标准的高段踢。虽然姿势正确，速度极快，但明显比拥有新能力时慢了许多。对宁誉而言，要躲过这种程度的攻击简直轻而易举。

    但是……

    他竟然不闪不避？

    不仅如此……

    年青人还将右臂坚固的结晶层全数收回，同时抬起恢复血肉之躯的右手……

    “砰”！

    罗腾这一漂亮的一击，击打在了宁誉抬起的右臂之上！

    一击命中，本应是可以预料的激烈攻防。但双方就像早有默契一般，保持着这一攻守姿势，谁也没有动静。好一会……

    “这一脚行了吧，教练。”

    一直只会从喉间发出低沉吼叫的罗腾终于开口说话了！

    他收回踢腿，一下瘫坐在地。剧烈咳嗽了两声后，又自顾自的微笑起来：“你其实教的不错，就是我总不肯听你的。”

    “不要叫我教练，叫我宁誉就行。”宁誉知道，自己赌博式的方法还奏效了！年青人左手捂着右侧肋骨，像是卸下千斤重担一般，也随着罗腾坐了下来。刚坐下，就听到少年夹杂着咳嗽的笑声：“那，咳咳，那以后我就叫你誉哥吧。”

    两人嘿嘿嘿的笑了起来，一切仿佛回到了当初宁誉第一次指导罗腾脚法的那天。

    ‘是啊……’

    宁誉突然想起，自己那天其实教过跆拳道馆里好几名学员。但只有罗腾这小子是一直带着些许尊敬叫自己誉哥的……

    “好像做梦啊，不管是那天还是这些天发生的事。”浑身是血的罗腾重重的吐出一口气，平躺在了地上：“没想到，我还能从这场梦中醒来。”

    “誉哥。”

    “恩。”

    “我快不行了。”

    “恩。”

    “这种时候你不说点大道理？”

    宁誉没有回话，望着回天乏术的少年，除了静静的聆听，还能干什么呢？

    “放心吧，我不后悔。猎杀那些变异生物时……”罗腾突然急促的喘了几口大气，微笑的嘴角冒出些许血沫，在右边脸颊溅出点点血迹：“我真的觉得自己像一个英雄。”

    “恩。”

    “誉哥。”

    “什么？”

    “现在我才发现，咳……咳咳，你这人真的很无趣。咳。”罗腾四肢肌肉竟然开始了急速的收缩，同时不受控制的微微抽搐。他皱着眉，干笑两声，似乎毫不注意自己迅速衰退的身体：“你平时生活一定很单调吧，不是学习就是电脑的宅男。”

    “你不是？”宁誉自己也感到奇怪。原本确实有话要说，但此时此刻，回话却总是言简意赅，吐不出多余的言词。

    “我也是啊，我比你还更糟糕，每天只有学习。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少年的声音虽然小了下去，但像是拼命的抓住最后机会一样，噼里啪啦的不停说着：“所以我每天比任何人都渴望着改变，渴望着新奇。我经常巴不得世界大战，想着外星人降临，想着世界末日，想着靠着变异能力为大哥报仇，惩恶扬善。”

    “你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也没有反应过来原因。你警告我不要因为这做错误的事，我也没有停下来。”

    “直到今天，梦醒了，我才知道，哦，原来是这样。”罗腾的感知印象，慢慢的从灰色的火焰缩小成了一小团蠕动的白色火种。火种渐渐凝聚，形成一团散发着光芒的心脏。那即将停止却仍挣扎着鼓动的模样，让人忍不住将它放在手心，倍加呵护：

    “原来我还是当年那个什么事也不懂，只想从爸爸妈妈那得到更多关注的小孩子。”

    “誉哥。给替我出个建议吧。我一直自作自为，这最后一次，我可是征求你意见了。”从刚才气，少年就一直在努力的说话。这一刻，他终于停了停，偏过头，用那张早已没有任何血色的脸孔看向宁誉：“田静说过，我们临死时，会在脑干部位形成一个细小瘤体。现在我已经能感觉到这东西了。”

    ‘怎么提这个？’宁誉下意识的望了一眼从头到尾一直站立不动，没有丝毫存在感的田静。他确实记得这个说法，是自己第一次见到变异生物死亡过程，第一次见到田静时它告诉自己的。

    这个瘤体在变异生物临死之际产生，会存在大概20分钟左右。时间一到，瘤体破裂放出激素，将原本无害的黄色体液转变成能销毁变异生物尸体的液体。取出瘤体会对临死的变异生物是个非常痛苦的过程，但是，那时尸体就会恢复成人类状态。

    “誉哥，我听你的，你说……”少年转回头，直愣愣的望着天空：“我犯了这么大的错，该不该为爸爸妈妈留下我的尸体。我是说，他们以后……”

    血红的泪水，从少年眼角之间流下：

    “会想起我吗？”

    “我觉得……”年青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