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云恒回朝,重振朝堂,一连几日忙得脚不沾地,没有时间去看花悦容。花悦容也不主动来找他,身为皇后,她仍住在延晖宫,大门不迈二门不出。燕云恒不知道她和西泠王之间发生了什么,但那日在大殿上的情形显而易见,父女俩闹崩了。
这日快散朝时,御使大夫曹正初领着几位言官跪在殿上,“陛下,西泠王毒害陛下,推燕云晟上位,颠覆朝廷,罪不可恕,虽其已逃走,但西泠公主和一应帮凶还在,臣恳请陛下将西泠公主和帮凶押进大牢,待查清楚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再定其罪责。”
燕云恒火冒三丈,恨不得一巴掌呼死这老家伙,但他维持着脸上的平静,慢慢走下丹陛,问跪在曹正初身后的大臣,“王大人,你怎么说?”
这位王大人正是那日被西泠王毒倒,又被花悦容救了的大臣。他头都不敢抬,用余光偷偷瞟了曹正初一眼,呐呐道,“臣,臣以为,西泠”
燕云恒站在他身侧,脚尖不轻不重的点了两下。
王大人立刻改口,“臣与曹大人看法不一样,那日在大殿上,臣中毒倒在地上,要不是皇后娘娘相救,臣恐怕早已命丧黄泉。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臣岂能做忘恩负义之徒,那是要遭天谴的”
曹正初怒视他,“王大人慎言,一个仇国公主,怀揣不可告人目的进的宫,意欲颠覆东耀,不过略施薄恩,就迷了
王大人的心智,竟认仇敌为皇后娘娘”
燕云恒实在没忍住,踹了他心窝子。
曹正初被踹得四脚朝天,狼狈的看着燕云恒,“陛下”
燕云恒居高临下看着他,“听说朕不在的日子里,曹大人和西泠王走得很近,还几次上门求西泠王占卦,可有此事?”
曹正初爬起来跪好,“陛下,不光是臣,朝中同僚都被西泠王蒙骗,是以”
“既然曹大人能被蒙骗,皇后为何不能?大殿上的事,各位大人都看到了,皇后与西泠王早已决裂,不是一起的。皇后嫁了朕,便是燕家妇,是东耀皇后,与外家再无瓜葛,王大人尚知忘恩负义要遭天谴,曹大人的圣闲书都读到狗肚里去了么?”
有大臣没忍住,卟哧一声笑出来,忙捂着嘴,低下头去。
曹正初神情窘迫,据理力争,“陛下,大是大非面前”
燕云恒脸色一凛,打断他,“曹正初身为御史大夫,其心不善,是非不分,冷心冷肺,迂腐至极。且对当朝皇后不敬,罪加一等,革去御史大夫一职,即日起去守城门。”
曹正初老脸通红,大惊失色,“陛下”
“来人,摘了他的官帽,赶出宫去!”说完,燕云恒再不看他,拂袖出了殿门。
诸大臣愣怔了片刻,终于明白,不管花悦容是什么来头,在皇帝这里,她只是皇后。
燕云恒气呼呼的回了宸澜宫,在廊上停住了。
底下的延晖宫庭
院里,沈初葶带着雨荷在剪花枝,雨荷怀里抱着一大捧刚剪下来的花枝,兴冲冲往花悦容的屋里去了。
燕云恒问绪洋,“简春呢?”
“已经在屋里侯着了。”
燕云恒进了屋,在门边杵着的简春立刻上前行礼,“陛下万康。”
“皇后今日还是没出屋?”
“是,娘娘在屋里看书,未曾出门。”
“夜里睡得可安?”
“听风梓姐姐说,娘娘夜里没翻身,应该是睡得安。”
“用饭可香?”
“今早上用了两个红糖卷儿,一个佛手酥,一碗南瓜蜜枣粥。”
燕云恒点了点头,“能吃能睡也行,娘娘说什么了么?”
“娘娘话少,也就沈大人和杜大人陪着才说两句不闲不淡的话。”
“提过朕么?”
简春默默摇头。
燕云恒摆摆手,示意他下去。
不爱说话,不爱出门,转了性子,成了文静的大家闺秀,可燕云恒不喜欢,他宁愿花悦容把宫里闹得鸡飞狗跳,宁愿她上房揭瓦,宁愿她凶巴巴找他打架,都好过现在这样。
本想等花悦容自己走出来,现在看来有点难,燕云恒呆坐半晌,还是去了延晖宫。
推门进去的时候,花悦容坐在窗边发呆,燕云恒轻手轻脚走到她身后,“想什么呢?”
花悦容回头看他一眼,神情淡淡的,“陛下来了。”
“是不是朕这两日太忙,冷落了你,不高兴了?”
“没有,陛下刚回朝,理应忙政务,我这里无事。”
燕云恒在她身
边坐下来,握住她的手,“那日在大殿上,朕就看出来了,你有心事,跟夫君说说。”
花悦容摇摇头没吭声,过了一会,道,“听说陛下把曹大人贬去守城门了?”
燕云恒笑起来,“你整日不出门,消息倒是灵通。那老匹夫整日找茬为难朕,让他去守城门算便宜他了,要依着朕的脾气,判个斩立决倒清静了。”
“曹大人说了什么,让陛下这么生气?”
“也没说什么,就是太啰嗦,朕嫌他聒噪。”
花悦容把手抽出来,认真道,“曹大人说得对,我是敌国公主,怎能做皇后,理应押进大牢。”
燕云恒皱眉,“他胡说八道,你也往心里去?你是朕的皇后,谁敢再嚼舌头,朕割了他的舌头。”
“当初我要做皇后,是为实行西泠王的计划,他计划把你变成傀儡,让我掌实权,他在后头坐享其成,他不要皇权,只要国力,要钱财,助他修炼不死之术。”
燕云恒明白了,“原来他要的是长生不老。在大殿上,你提及你母妃,可是他将你母妃”
“我正要同陛下说此事,我母妃还活着,”花悦容道,“我想去找她。”
燕云恒心一紧,他不来见花悦容,就是怕她说这句话。
那日在大殿,花悦容见到他,神情很淡,好像他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人,不是她的夫君。她的眼里没有光彩,曾经鲜明浓烈的人,突然间像变成了一具没有生机的躯壳。
她与西泠王决裂,却只问母妃在哪?
那位很早就已过世的母妃,成了她唯一关心的人。
他说,“不必你亲自去,朕派人帮你找。”
花悦容摇头,“我必须亲自去。”
“那我呢?”燕云恒看着她,“你要把我丢下,自己走吗?”
花悦容垂眼,轻声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责任,陛下的责任是当好天下之主,而我的责任,是找到母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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