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惠庆得知平丰盛教授已经到了中国,便将此事完全放下。笔神阁 m.bishenge。com学术交流是文化部,以及相关学术部门的工作,外交部仅仅提供‘出入境’的服务。
外交部接下来的工作是一定要向英国在内的列强讲述清楚中国的外交原则,只要各国负责外交的人,以及能够制定政策的人明白无误的了解到这些。只要完成这份工作,外国的反应就不是中国外交部要管的事情。
虽然颜惠庆并不喜欢‘新官上任三把火’,却开始对当下的外交工作开始调整。看到各个司的司长们大多数在接到指派后的不解神色,颜惠庆觉得自己很快就会遭到挑战了。
十天不到,书记刘伯珍就与颜惠庆谈了一次,“之前我们的外交都很主动,颜部长这么调整,会不会让咱们由主动变被动?”
见果然遭到了反对,颜惠庆反倒更来了精神,“以前的主动,是外交为解放战争服务,部队开战前派人通知一声。这是下战表。现阶段我们对外作战会越来越少,通过这场战争与英国达成和平之后,中国需要传统意义上的外交。传统意义上的外交,讲的是对等外交。”
刘伯珍用心考虑着颜惠庆的话,感觉这位信任外交部长的确属于有自己看法的人。不过颜惠庆的思路又与刘伯珍对于外交的想象有比较大的不同。刘伯珍问道:“对等外交的要点是什么?”
“博弈。就是何主席在课上讲述的博弈。”颜惠庆立刻答道。
“……博弈……那的确是对等。”刘伯珍微微点头。
颜惠庆见书记能谈通此事,很是开心,就把自己对于外交传统的看法讲给刘伯珍这位‘新派’青年。就颜惠庆的观察,何锐的部下们都太新派了,以至于对旧时代本身就有一种抵触的情绪。
讲了一阵,就听刘伯珍问道:“如果是这样的传统,岂不是各国追求的是各国平等么?”
“的确如此。大国欺负小国、弱国是传统。现在各国都认识到,以往的外交模式已经落后了,如果能有一个更平等的外交模式,至少能减少许多冲突。但是国际外交讲的是实力,就出现了各种良好的期待,却无法实现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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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说其他国家不是不知道平等外交好,但是为了本国利益,就是不能做?”
颜惠庆思考片刻才答道:“以我所知,的确如此。刘书记以前觉得外国就是单纯的恃强凌弱么?”
刘伯珍也不避讳,爽快的承认,“我认为外国就是为了恃强凌弱而去。”
“若是欧洲大战之前,的确如此。欧洲大战后,欧洲各国皆有反思。各国皆认为,若是欧洲再爆发此种大战,整个欧洲将被战火焚烧一空,所以各国开始接受平等外交的好处。”
“可欧洲明显没有对中国采取平等外交。”刘伯珍说出自己的看法。
“若是之前,中国收复租界,依照中国法律,吊死数万各国外国人。英国应该已经拉起一支欧洲联军。至少是已经与各国达成了联军的考虑。此次欧洲各国对英国不理不睬,英国自己也很清楚此事,所以只拉拢日本。这足以说明,欧洲各国,包括英国已经将中国视为列强。欧洲已经不再想列强之间开战。”
说完,颜惠庆看着刘伯珍的反应。就见刘伯珍神色中阴晴不定,好像接受了,又没有真正接受。这让颜惠庆心中更是感叹,这些追随何锐的年轻‘新派人物’的确是新派,在他们看来,世界各国都抱着入侵中国的意愿并且这么做了,所以年轻人自然以敌意回报。
颜惠庆并不想否认过往的事实,世界的确伤害了中国太深太重,但是这些是因为列强们的文化底色就是野蛮,自然而然就这么做。倒不是这些国家是处心积虑,为了野蛮而去野蛮。颜惠庆个人相当欣赏何锐的文化自信,文明自信。与中华文明相比,其他国家文化的确非常野蛮,称呼他们一句‘蛮夷’,真的是恰如其分。
蛮夷们虽然野蛮,却不愿送死,而新派的青年们却不这么认为,他们会觉得蛮夷们会不顾生死的向中国发动进攻。因为战争还在继续,所以颜惠庆现在不敢去提及这些内容。
如果真的以冷酷的视角看世界,日本和英国都是遭到进攻的一方,英国与日本都觉得中国才是野蛮的一方,认为英国和日本很可怜,竟然莫名其妙的遭受到这样的无妄之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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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刘伯珍解释清楚颜惠庆对于外交部的工作理解,等刘伯珍离开后,颜惠庆继续开始工作。当下最容易有所突破的国家是奥地利,奥地利既没有能力与中国作战,也没有必须服从英国的理由。
正因为如此,奥地利现在表现出了观望的态度,因为最强的工业区捷克被独立之后,奥地利现阶段与中国也没有什么贸易能力。而真正有贸易能力的德国已经向在法国出访的中国商务部部长莫里循发出了邀请,中国政府也表示,莫里循部长在访问完法国之后,前往德国进行访问。
法国与中国还有一些矛盾,欧洲大战后的德国被彻底撵出了亚洲,与中国之间只剩下了合作空间。这是外交部提供的外交局势判断。
此时正在法国巴黎的一家医院里,进行访问的莫里循部长与随队的中国医生都穿着医生的白大褂,给病床上的一位孩子进行检查。
在莫里循选择加入东北政府之前,欧洲没什么人知道莫里循,更没人知道莫里循是爱丁堡大学的医学博士。此时莫里循早就把当年实习期积累起来的治疗经验忘光光,可通过法国报纸的宣传,凡是看过介绍莫里循的人都知道这是一位医学博士。
一脸愁容的法国商务部长在与莫里循谈判之后,竟然询问起莫里循博士对于磺胺都无法治疗的细菌感染有什么看法。磺胺是中国近几年对世界医药行业的贡献之一,虽然中国药厂的确向全世界出口磺胺,作为磺胺药用价值发现者的何锐却向全球公布了磺胺的化学成分。
由于磺胺已经被德国化学家发现,并且公布过。所以磺胺就不能算是中国的专利。各个国纷纷自行生产磺胺,以法国的国力自然能够轻松的生产磺胺。磺胺是对抗链球菌的特效药,也是第一款能够直接杀灭细菌而不伤害人体的药物,磺胺几乎成了现在全世界对抗细菌的唯一可信武器。
至于连磺胺都对付不了的细菌,医生只能坦率的向家属们阐明情况。如同法国商务部长这样受过高等教育的家属也明白那意味着什么。
所以莫里循并没有决绝一位陷入绝望的父亲的请求,因为莫里循自己也是一位父亲,如果他最爱的孩子也陷入这样的绝境,正在细菌的折磨下痛苦的逐渐死去。别说向一位拥有医学博士学位的中国部长求助,便是向魔鬼求助,莫里循也不会有什么迟疑。
经过一番检查,莫里循看向随队的医生,队医原本的紧张神色已经消散了不少,看得出,经验丰富的队医已经有了治疗思路。等完全检查完,两人到了能够单独交谈的房间,队医说道:“青霉素应该行。”
莫里循点点头,心里面想到的竟然不是可以给法国佬以震撼,而是想到了之后访问德国的时候可是有更多合作方向了。在成为了凡尔赛的囚徒之后,德国政府倒是放开了心胸,与中国在很多领域开始了合作。尤其是高科技领域,很多德国专家在中国工作。
青霉素就是德国化学家帮助中国同行解决了青霉素提炼技术,爱丁堡大学毕业的医学博士莫里循很清楚这种对现在世界上大部分细菌感染都有很好治疗效果的新药有多么出色。现阶段中国的青霉素产量还不够大,莫里循认为是因为中国的化学技术不够先进,还遇到了其他难点。德国有能力提供这方面的技术支持。
“那就干起来。”莫里循说道。
医生立刻说道:“部长,青霉素即便是皮试,也出过人命。”
莫里循觉得医生太保守了,即便他忘记了医疗经验,不过医学经验还有。把那孩子放着不管,他也就能撑一两天。这时候父母是不会真的责怪医生的,而且莫里循看过那孩子的病历,他并非特别过敏的体质,运气应该不会那么差。
“我们去向部长先生说明此事。”莫里循吩咐道。
与莫里循想的一样,部长先生听到‘过敏死’的讲述后,并没有特别惊讶。尤其是听到过敏者比例只有不到15,部长稍一迟疑,就表示愿意接受治疗。
于是治疗开始了。先是皮试,孩子的皮肤此时毫无血色,经过小剂量注射后,注射部位旁边的皮肤始终没有出点红点或者肿胀。
十几分钟过去,旁边的法国护士有些讶异的伸手摸了摸孩子的额头,随即惊喜的向旁边的医生用法语说道:“先生,病人开始退烧了!”
医生也看到病人肤色的变化,却不相信这不明成分的药物有着如此霸道的药效。皮试的目的是看病人对药物是否过敏,所以用量很低,理论上起不到什么作用。法国医生伸手按到病人的额头上,只感觉原本滚烫的皮肤正在快速降温。
正惊讶间,又感觉到病人的体温降低到了依旧属于发烧范围的温度后,就不再降低。说明病人并没有被治愈。即便如此,法国医生也十分惊讶。他立刻开始对病人进行检查。除了体温开始降低之外,病人没有好转迹象,但是也没有出现任何病情恶化的迹象。
法国商务部长部长完全不懂医学,只能站在旁边焦急的看着。等法国医生检查完毕,部长先生赶紧问道:“怎么样?”
医生对于中国同行完全不信任,对于不明成分的药物更不信任。但医生们在医学院毕业前,都发下过誓言,以救治病人为首要目标。所以只迟疑了片刻,法国医生答道:“先生,我同意继续注射治疗。”
青霉素的治疗原理是,青霉素能破坏细菌的细胞壁,而人体细胞没有细胞壁。也许是因为这时代的细菌还没遇到过青霉素这么霸道的抗菌素,刚一交锋就被打的落花流水。不到一个小时,部长儿子的体温就恢复了正常,异常的高温消退后,孩子的肤色如同纸一样苍白。在部长眼中,他的儿子此时仿佛一具苍白的尸体。
然而在医生眼中,这孩子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只要继续治疗,很快就能恢复健康。所以面对部长急切的询问,医生安慰了部长。
此时,孩子已经轻微的呻吟一声,费力的睁开眼。这下部长才确定,因为高烧而陷入间歇性昏迷儿子终于醒来了。醒来了就有救了。
到了晚上10点多,疲惫的部长终于离开了病房,在病床边,一度心力交瘁的部长夫人趴在病床边睡着了。
部长没有休息,而是请莫里循上了车,两人到了香榭丽谢大道旁的一个酒馆。这里明显是为高级顾客准备的,内部装修十分雅致,而且里面的侍应生,以及提供的酒水都很有档次。
“莫里循部长,我由衷的感谢您。不过正因为此事,我想我已经不合适继续和您进行交涉。请您谅解。”
莫里循点点头。如果法国商务部长继续和莫里循交涉,便是两人之间并没有什么私下交易,部长也会受到质疑。
法国商务部长端起酒杯,敬了莫里循一杯,然后说道:“不过我想和莫里循先生进行私人对谈,了解一下中国的态度。”
莫里循当即把中国的态度再阐述一番,之前已经与法国上层进行了会面,莫里循充分将中国的外交原则向法国方面阐述清楚。此时双方已经有了基本的互信,交流的十分顺畅。双方对中法贸易的基本看法保持一致,‘中法双方都应该应该给与对方最惠国待遇’。
但是之后的交流就开始不顺利,莫里循发现法国方面很想只让中法之间签署最惠国待遇,而希望中国不要与其他国家之间达成最惠国贸易关系。
莫里循当即答道:“中国在贸易方面的理想是这样的,我们希望与所有国家都保持最惠国待遇。”
法国商贸部长听到这里,已经确定了莫里循所说的意思。中国在对外贸易上要走‘重商主义路线’。也就是说,贸易就是贸易,中国并不准备将贸易作为武器来使用。
重商主义路线对于荷兰这样的小国来说并不奇怪,而中国这样的大国采取重商主义政策就显得不常见。于是法国商贸部长又与莫里循就此事进行了交谈,确定了中国的确不准备把对外贸易当作政策武器来使用。
既然是中国的政策,法国商务部长也没有多说什么。不把贸易当武器来用,并不等于中国就会随意被人揉捏。如果对方不给中国最惠国待遇,中国也不会给那样的国家最惠国待遇。
谈完,疲惫的部长就起身告辞,他累了,准备先回家休息。部长把车留给莫里循,并且告诉莫里循,今天的酒钱都会记在他账上,莫里循可以继续享受美酒。
啜饮着美酒,莫里循回想着之前与何锐就中国未来的国际贸易交谈过,何锐不仅没有搞贸易保护主义的想法,更是提出了‘全球贸易体系’的思路。在何锐的思路中,中国希望未来的世界各国从最惠国更进一步,将其贸易体系提升为充分的自由贸易。
莫里循惊叹于何锐的‘奇思妙想’,与相应的气魄。毕竟这想法与世界现状的差距未免太大太远。如果把这想法告知给法国商贸部长,对方大概会觉得何锐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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