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江率梁山军的两万多残存兵马离开帮源洞,经睦州向杭州进发,并安排杨林、时迁、孙新等人沿途打听鲁智深与武松的行踪。
宋江坐在马上,脑袋里一直萦绕着一个让他费解的问题,就是鲁智深与武松为何不告而别。他从小校口中得知方腊已死,武松的左臂已失,虽说方腊是自行了断,却不可否认缘于鲁智深和武松拦住小路的先决原因。他想不明白的是,这鲁智深和武松犯的什么浑,天大的功劳不要,倒让童贯白捡了一个便宜;他更想不明白,这二人不回军营缴令就私自去了,他们到底去哪儿?
宋江向身边并轡行走的吴用:“贤弟,你说鲁智深与武松到底能去哪儿?”
“主帅不必担心,我想他们提前离去,准是不愿随大伙回京。”
“为啥?”
“他们之前多次说过,不愿意接受朝廷的封赏。”
吴用的话不是凭空想象,宋江深信不疑,鲁智深与武松一直反对接受招安,反对接受朝廷令旨征讨方腊。宋江叹了口气:“我这做哥哥的真是难为呀。”
吴用似乎听明白了宋江叹气的缘由,知道宋江是心事重重,便微微一笑说:“哥哥这番奉旨讨伐方腊,颇多心事,为了一个忠字不敢违逆皇上,甚至都不敢得罪奸臣,怕他们在皇上面前随意搬弄事非而坏了哥哥的名声;现失去了这么多兄弟,一个义字,让哥哥不能不痛心疾首,还受了兄弟们的不少气,为忠为义,的确让哥哥难为死了。”
宋江一脸苦笑,好在听了吴用的一番话,他心中还颇感受用。
吴用接着说道:“公明哥哥,说忠也罢,说义也罢,反正方腊已灭,不知哥哥今后如何打算,是否想做官?”
宋江一时无语,他难以回答吴用的问话,任由马蹄声反复敲打着自己的思绪。如说不愿做官,当初一心专行接受朝廷招安的本意是为了什么?如说去做官,为此而丧了众多兄弟的性命,世人会怎么评述,那些不愿意做官的兄弟又会怎么想?
宋江的苦笑一直挂在脸上,回头望了望自己的身后,一百单三个兄弟过江,现在只有三十多个,心中不免也为之伤情,似乎觉得无颜回见山东父老,只好闷头赶路。
一路秋毫无犯,大军行至杭州近郊,时迁报告已寻查到鲁智深与武松的消息,他们安身在六和寺,宋江当即传令,大军开赴六和寺外驻扎。
在前几日,鲁智深和武松来到了六和寺请求在此出家,方丈得知他们是梁山军的头领,好生为难,拿持不定,只好先着人安排住下。
这几天里,武松在六和寺养伤,虽精神消沉,但有鲁智深陪着,倒也不显寂寞,夜晚打坐长谈,谈二龙山、谈朝廷招安、也谈说几个女人。当谈到方腊的两个女人时,鲁智深却也由衷地佩服,认为她们死得刚烈,够义气。
“你说这两个女人,她们应该是认得洒家的,总不会忘了前次在东京,洒家为她们扛过城门,谁知她们这次就象疯了一样。”
“她们也是救主心切,更是为了自己的男人。”
“洒家当初并不是真地要打杀她们,只是想挡一下,哪知你啊,武松兄弟,为了她们竟丢了一条胳臂,洒家为你惋惜。”
“大师,她们在杭州城里保护过我,就如同,你我之间的情义。”
鲁智深想了想点头认可:“现在看来,为如此重情重义之人丢了一条胳臂,就是丢命也是值得的。”
武松笑了一笑,就听鲁智深又问:“你不准备去找潘家妹子,人家可还在曹州等着你呢。”
武松脸上慢慢呈现出痛苦的神色,轻轻地点了两下头。
对于女人方面的问题,鲁智深没有任何情感经历,他不知道该不该劝说武松,也不知道该怎样去劝慰武松,他见武松没有吭声,就只当自己根本没问过这个问题。
在白天,鲁智深陪武松出去走走,他们不去繁华的城内,只是转转山头,或者登上六和塔看远,那逶迤的群山、瑰丽的秋景让武松心旷神怡,忘却暂时的伤痛和烦恼。今日早起,天正放亮,二人登上六和塔塔顶,就见钱塘江岸边水天交连处泛起大片腥红的血色,鲁智深看了大笑。
“武松兄弟你看,日出了,日色把江水都染红了。”
“不看,看了就觉心痛。”
“为啥?”
“大师,那里哪是水呀,分明是梁山兄弟的血。”
鲁智深一惊,在心中对自己宣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宋江到达六和寺外,下达完“寺外扎营”的命令后,就同吴用、卢俊义进寺看望鲁智深与武松。
“二位兄弟,怎不吭一声,就跑到六和寺来了?”
“禀告公明哥哥,洒家与武松兄弟决意在此出家,怕公明哥哥阻拦,也就直接跑过来了。”
“智深兄弟,剿灭方腊之事已上报朝廷,日后必有官位封敇,可以光宗耀祖。”
鲁智深连忙摇手说:“洒家不愿为官,只想一个清净足矣。”
“既然不愿做官,也可去名山宝刹做一个主持。”
鲁智深又急急摆手:“更不成,洒家断不了酒肉,因此洒家什么都不要,在此修行只缘远离京城而能落个全尸。”
宋江听了鲁智深的话,心中甚是不悦,就转向武松:“武松兄弟也不想随我回转京师?”
“公明哥哥,武松本就不愿为官,现左臂已失,心灰意冷,胸无他念。”
又是话不投机,宋江站起身来,“二位兄弟再好好想想,此事以后再定。”
过了两天,已是八月秋满之日,月白风清,水天共浴,如画一般,武松推开扇格,清冷的月光立即从窗户照射进来,洒在榻上。武松突然想起孟州的月亮,洞开的窗内,守候着一个年轻的女子,在等着她心爱的英雄,可是,施姗姗等啊,等啊,一直等到月亮落山......
今天的月光下,仍有一个女人在遥望夜空,使天上的月亮显得分外清冷,武松在心里说:金花妹子,你可知道,你今天遥望的已不是当年打虎的那个武松,对不起,武松已错过昨日,错过今晚,也只能又要错过明天了。
“武松兄弟,你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天上的月亮也太亮了。”
“嗨,这是老天爷的事儿,洒家困了,你也睡吧,好养精神。”
鲁智深与武松倦倦睡去......猛听金鼓齐鸣,喊杀震天,鲁智深惊醒后大叫起来:“别敲啦,洒家不想再厮杀,洒家已经累了。”
被吵醒的武松听了哈哈大笑:“大师,不是战鼓,乃是钱塘江大潮之声,上塔顶就可看见。”
“武松兄弟,许是我们杀戮太多的原因,洒家感觉这大潮是来荡涤灵魂的。”
“大师,这是每到时辰必来的潮信。”
“武松兄弟,洒家已听明白这滚滚大潮的声音,知道是该去了的时候,洒家要伴随着潮信的吐纳,驱尽胸中的浊气,干干净净地走。”鲁智深说着就盘膝打起坐来。
鲁智深的话让武松感到想笑,今天没有驴踢他的脑袋,怎么说起胡话来了?可定睛细看,打坐的鲁智深面带微笑,已进入了忘我的境界。
武松心中大惊,忙一探鼻息,方知鲁智深已真地随潮而去。
佛渡有缘人,武松的脑海里猛然浮起几年前梦中菩萨的影像,菩萨的声音清晰地响在心头:“武松,你与佛有缘.......
武松喃喃自语:“我与佛有缘”,“我与佛有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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