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含着泪的眸子从脑海一闪而过,祁泠煜苦笑一声,低头喝了一口凉透了的茶水,再抬起头时脸上没有了任何锋芒。
祁君然将他落魄的表情尽收眼底,好端端的一个皇子流落到偏僻乡间,他就是再不问世事也该猜到了意料之中的事情发生了。
斟酌良久,祁君然终于缓缓开口:“你似乎过得很不好。”
“皇家的事有谁能说得清呢?”祁泠煜垂下眼睫,又将满腔的情绪掩藏,“其实我挺羡慕你的,脱离了身份的限制,带着妻子在这世外桃源快活。你或许能猜得到,这几年皇宫中又开始乱了……”
说到后面祁泠煜的语气里带了几分无奈,察觉到自己语气不对,他轻咳了一声换了副轻松的语调道:“我忘了,现在你对这些事情应该完全不感兴趣了吧。”
“不,该知道的还是要知道一点,不然……”祁君然眼一抬,有些不友好地看了祁泠煜一眼道:“不然我那妻子就该跟着别人跑了。”
祁泠煜被他别扭的语气惹得想要发笑,“不过是开了个小小的玩笑,皇叔怎么该跟侄儿一般见识?”
祁君然摩挲着白玉杯盏不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幽怨地冒出一句:“等哪天舒家丫头看上了别的男人,你再来跟我谈这件事。”
祁泠煜一愣,脑海里立即浮现出两张不同的脸。一张眉清目秀,唇红齿白,尤其是那双桃花眼不停地冒光,但是细细一想还是有点娘气。另一张呢鼻梁英挺,凤眼勾人,再一想人笑起来的模样,嗯……实在是有辱风范。
归根结底,祁泠煜对自己的外貌还是自信的。于是再回答祁君然的问题时祁泠煜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笑意,“这一点还请皇叔放心,对于她我还是极其信任的。”
祁君然回想起初遇舒落微的情形,那时自己因为外出特意换了件崭新的长袍,仪容什么的也用心打理过,可舒落微看到自己时完全没有任何反应,甚至连女子该有的矜持与羞怩都没有。
回想起当初与莫良初识的时候,京中许多公子哥为了攀附莫家这个大树,派出去的媒人几乎都要踩断了莫家的门槛。虽然说其中多是不学无术的花花公子,可也有面容俊俏,才学一等的男子,那时候莫良是怎么做的?见都不见,直接赶走。
这样一想,祁君然原本郁郁的心情开朗了许多,再看向祁泠煜的眼神也带了几分耐人寻味的光芒,“你还是太年轻了,她现在不会对别的男人动心是因为她经历的事情太少了。年少无知的时候非要在一棵树上吊死,等看这些不着边际的事情,她就会发现世上好男人多了去,哪里缺你一个?”
见祁泠煜神色变得晦暗不明,祁君然叹了口气,沉吟道:“我看得出来那丫头现在是真的在乎你,你也要多注意一点,别等到人没了耐心与热情转头跟别人跑了,你再开始后悔。”
青砖红瓦的房屋之后传来一阵笑闹声,轻快的笑声如同叮叮当当的溪流随着花香蔓延开来。祁泠煜听着那笑声有一瞬间的失神,转而又怅然若失地低声道:“我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有时候有些事身不由己罢了。”
“你的心情我能理解。”祁君然听着那笑声脸上也忍不住浮现出一丝笑意,“当年我和莫良双双坠崖,命悬一线的时候,我心中也曾后悔过。为什么不肯接受命运的安排呢?为什么要放弃安稳的生活作践自己呢?为什么要如此拖累最爱自己的人呢?我一遍遍追问自己,直到最后看到了莫良带着微笑的脸。”
“她竟然笑着对我说‘君然,我们终于自由了’,一瞬间我就释怀了,是啊,我虽然失去了高贵显赫的身份,但我拥有了自由,而且拥有了选择人生的机会。人生大抵就是这样有所舍就会有所得,两全其美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是么?”虽是疑问,但祁泠煜的脸上却是满不在乎的神色,“侄儿想和皇叔打一个赌,只要皇叔肯鼎力支持侄儿,事成之后不仅是两全其美,而是万事皆如意。”
此言一出气氛陡然变得紧张起来,两人虽以叔侄相称,说到底还是隔着仇恨的陌生人。祁君然微微眯眼睛,抿着嘴角,脸上浮现出似笑非笑的神色。
无声地对峙良久,祁君然终是先冷冷地笑了,“你未免太看得起我了,什么皇叔?我已在这荒僻的村子里隐姓埋名生活了五年,连外面的形势都不大清楚了,哪里有的通天本事能支持你呢?”
祁泠煜嘴角噙着一丝笑意,眼睛微微垂下,一张脸写满了耐心寻味的神色,即使是静静地坐着不说话,也给人一种深深的压迫感。
默了良久,久到祁君然想要起身离开,祁泠煜才突然抬头道:“男儿志在四方,难道皇叔就甘心在这荒芜之地隐姓埋名一辈子吗?难道就忍心看着自己心爱之人有家不能回,有亲不能认吗?”
最后一句话犹如利箭刺入心底,祁君然脸色一白,颓然地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望着祁泠煜动了动嘴唇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今日叨扰了,若有需要皇叔大可到孟大夫家中找我,侄儿等着那一天。”
留下一句丝毫不掺杂感情的话,祁泠煜转身离开。
祁君然独自坐在空荡荡的院落,望着一树的黄色花蕊发呆。
那年他与莫良初识,满腔的爱恋与相思烧的人坐立不安,辗转难眠,某天他终于受不了相思之情的折磨,傍晚的时候偷偷溜出了皇宫。莫良的闺房前就有一棵四季桂,当时花开正好,他就站在花香浓郁的树枝间透过雕花窗棂偷偷看莫良与人交谈。他永远无法忘怀莫良发现他的那一瞬间脸上自然流露的惊喜神色,飞扬的眉眼,翩翩而来的裙角,比一树繁花还要明艳。
那个时候不仅皇帝反对他们的感情,连莫家人也是百般阻挠,经常偷偷摸摸溜出府的莫良每一回都要抱怨自己的爹娘,更有甚时直接嚷嚷着要断绝父母关系。这大概便是血脉亲情,即使嘴上说得再绝情,可心里仍是挂念得紧。
隐姓埋名的五年,莫良曾无数次对着成片的桂花树发呆,即使她嘴上不说,祁君然也知道她心中所念。可是,他能为她种上漫山遍野的桂花树,也不能让她名正言顺地见一次爹娘。
祁君然,你还真是无能啊。
双手握成拳狠狠地砸在了光滑的桌面上,隐隐作痛的骨节更是激起了他的男儿血性。仅仅因为一个人的到来,他仿佛又回到了五年前,回到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你怎么了?”莫良推了一下呆若木鸡的丈夫,眼睛睁得极大,“难不成真生气了?我也就是开个玩笑,哪里真看上了别的男子?”
祁君然叹了口气,拉着莫然的手将人揽到了怀里,下巴埋在她温热的脖颈间久久没有言语。
成婚多年两个人早就习惯了细水长流的生活,祁君然突然的温情让莫良有些手足无措。轻微地动了动发痒的脖子,莫良红着脸干咳了一声:“真生气了?”
“良儿,你可曾想过有朝一日名正言顺地以莫家小姐的身份回到京城?”祁君然的话语极轻,似乎是喃喃自语,带着几分迟疑与试探。
莫良的身子一僵,然后顺从地靠在了他的怀中,低垂的眼睛闪动掩盖了所有的情绪,她的声音也是轻轻的,“你是不是后悔了?”顿了一下又道:“今日来的那个男人是来找你的?”
祁君然抱紧了她的腰,温声答道:“不是,我只是想问你若是有一个机会摆在我们面前,抓住了,我们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回到京城,回到本该属于我们的生活轨迹。若是放弃了,我们就只能隐姓埋名在这荒僻的山村生活一辈子。良儿,你想不想回到父母身边?”
“是不是和那个男人有关?”
莫良的心思虽然单纯,但识人的本事还是有的,那样一个气势逼人的男子怎么可能出生于破落的山村之中?只是……能有翻云覆雨本事的人会是什么身份呢?
“这些你都不用管,你只需要告诉我你心中所想。”祁君然双手扳正莫良的肩膀,两人贴面对视,他深邃的眼中全是化不开的深情,“良儿,我是你的夫君,有责任让你过上最想要的生活。”
如此深情足以让任何一个女子沦陷,莫良眼中闪着亮亮的光,埋藏在心中许久的话语几乎就要脱口而出,但最后仅念出一个“我”字便沉默了。
思绪回转,眼神闪躲,她重新开口时已经换上了较为冷静的语调,“归园田居,于你于我都是最好的生活。君然,我不需要你再为我做出任何改变了。”
祁君然的手一寸寸收紧,直到双手紧握成拳才缓缓吐出几个字:“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此生有幸,让我遇到一个如此勇敢善良的女子,所以我也并将用行动来回馈这样的恩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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