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车,站在苏家的如意门前,大太太心里五味陈杂。
随着苏氏进了门,绕过影壁,大太太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廊下的可贞。
一年多未见,已是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再看看门口站着的二儿子,大太太在心底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带着苏愉苏忛给白氏行礼,又和林氏见礼,大太太的余光始终没有离开可贞。
可到了可贞上前给大太太屈身行礼的时候,大太太倒是不大敢看可贞了,而是细细的打量了林氏两眼。
完全不似老姑太太的顾盼生辉,却文雅端庄,另有一番风姿。尤其是一身湖色的衣裙,更是显得温婉清雅,大太太暗自颌首,不愧是苏家的姑太太。
可贞的注意力基本上都在苏愉苏忛身上,并没有发觉大太太的异常。倒是白氏林氏,心里稍稍有数了。
寒暄过后,又带着苏大太太三人去给苏铎苏铸见了礼,众人这才一径往花厅里去。
白氏等人一道说话,可贞带了苏愉苏忛一径去了东间。
因着已是入冬了,可贞那百来盆的山茶都搬进了屋。又因着这花厅坐北朝南,冬天里的日照也不错,可贞就把茶花全都搬进了花厅东西两间厅室里。
“呀,这么多山茶!”苏愉看着这一屋子的山茶,眼睛都亮了。
这些年来,可贞每年都可以播种扦插出一些山茶来,到现在,已经有百来盆了,看起来,自然是壮观的。
“这里的都是还不曾开花的,走,我带你们去我屋里看看。观音白正开花呢!”可贞一手牵着苏愉一手牵着苏忛,就溜回了内院。
“哇,好漂亮啊,真的雪白雪白的呢!”苏愉苏忛两人瞪着眼前的观音白,赞叹不已。
苏愉更是点着小脑袋瓜子,想数数这观音白一共有多少片花瓣的。
可贞失笑,“我已是数过了,一共有五十二片花瓣的。”
苏愉嘻嘻的笑,挽上了可贞的胳膊,问可贞住哪里。
可贞牵着二人进了屋。
“表姐。你屋里好漂亮啊!”
虽然一年多未见了,可苏愉对可贞却没有丝毫陌生感的,说着就转了起来。
倒是苏忛。有些拘谨,紧紧的跟在苏愉身边。
只是苏愉哪里是个停的下来的,一会儿窜到书架前踮着脚看架子上的书,“表姐,你怎么这么多农书啊!”一会儿趴在书案上。看着那几摞的名人法帖,连连咂舌。一会儿跑到画案前小心摆弄竹根笔筒里的大中小白云和叶筋笔、大红毛、笑红毛、蟹爪等毛笔,笑问着可贞,“表姐,你专攻工笔吗?”又逗了会画案旁鱼缸里的金鱼儿,转到琴桌旁。“琴身似芭蕉,表姐,这就是蕉叶琴吗?”又看了半晌。“琴膛这样薄,叶边更薄。表姐,这把琴很名贵吧!”
可贞见她终于停下来了,忙伸手牵了她和苏忛进了炕屋,在炕上坐下。
苏愉苏忛还都是没怎么记事的时候在京里的家里见过火炕。这么些年过去了,早就不记得了。俱是稀奇的不得了,这边看看,那边摸摸的,把蕉叶琴的事儿忘了个精光。
杏月笑盈盈的奉了凤髓汤上来与苏愉苏忛,苏愉赶紧抿了一口,不禁赞道:“这比我们家的凤髓汤都好喝!”
苏忛也连连点头,“是很好喝。”小口小口的抿了起来。
“饿不饿,还不到用朝食的时候,要不要来点点心先垫垫?”可贞拧了拧苏愉苏忛的腮帮子笑道。
“好啊好啊!”苏愉笑眯眯的连连道好。
杏月听了,笑着去了。
苏愉这才想起了那把蕉叶琴来,又问着可贞。
“是斫琴大师祝公望……”
可贞话还没有说完,苏愉便跐溜下了炕,趿了鞋子,挑起帘子飞奔到琴桌旁,仔仔细细的打量着面前的这张琴。
可贞苏忛也忙笑着跟了过来。
苏愉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半晌,才向可贞道:“表姐,我小时候可想学斫琴了,可我母亲不让,说哪有女孩子学这个的。”说着又向可贞苏忛眨了眨眼睛,“不过,这回我真是想学了,等回去了我就求我母亲去。”嘻嘻笑着挽上了可贞的手臂,“等我学会了,表姐你把这张小蕉叶琴借我仿制一张呗!”
“行啊,到时候你学会斫琴了,记得送我一张作为谢礼就行了。”可贞笑道。
苏愉连连点头,“没问题。”
用过朝食,大太太带着苏愉苏忛抽空去了趟苏慎屋里。
苏慎屋里很简单,清一色的酸枝木家什,穿过酸枝木雕节节高升的屏风,清一色的宝蓝色的帘子被褥,收拾的极干净齐整,大太太伸手摸了摸被褥,暗自点头。
虽说苏慎是和苏铸一道过来的,可大太太作为母亲,还是暗自担心苏慎吃的好不好,睡得好不好,衣裳穿的暖不暖。这会子亲见了,自然是略略放心了。
“……没有署名也没有印章,可看笔法,应当是表姐画的是不是?”大太太刚要转身出来,却听到苏愉惊喜的问着苏忛,忙出来看。
原来,书案山摆着一盏小小巧巧的紫竹桌屏,里头嵌的是一副《雪竹图》的小品。
“愉儿,这是你表姐画的?”惊讶不已。
苏愉连连点头,“这和表姐绣给祖父的墨竹图荷包很像,祖父说表姐画竹是跟随叔祖父学的管夫人的笔法,在用墨上不求变化,竹叶没有层次,却是一笔完成,行笔的时候以中锋为主,偶有侧锋。最上边的竹叶作燕飞式,用藏锋的笔法挑出。您看,像真的一样吧!”
大太太听了又去看苏慎的贴身小厮乔木。
乔木机灵的很,忙回道:“这是表姑娘送二少爷的生辰贺仪。”
大太太点了点头,看着那三竿挺拔苍劲覆着白雪的粗竹,旁边或是弯曲或是折断了的竹竿,还有一些细嫩丛杂的小竹参差其间。愣了半晌,心里有什么微微松动了。
苏愉和苏忛自是不知道大太太在想什么,只在一旁轻声议论着,“表姐画积雪的时候没有用白粉!”
“是呢,都是用墨色留白渲染出来的。”
“赶明儿请表姐好好教教我们……”
苏慎的生辰在十月初十,去年的时候,还是等到前两天,苏氏反应过来了,众人才知道的。
虽是小生日,可到底苏慎客居。林氏还是摆了两桌酒席给苏慎庆生,各人也都有贺仪,或是文房或是衣裳鞋袜。可是可贞,却犯难了。
她生辰的时候,苏慎是送了竹埙的。所以这回苏慎生辰,她应是要回礼的。
可回什么既能心意到,又能有所避讳。可贞真是犯愁了。
只是,让可贞没想到的是,根本不用她费心烦恼,白氏直接亲手准备了一方歙砚,算作贺仪送给了苏慎。
而今年,可贞生辰的时候。苏慎又送了一个竹埙过来,比上回的更加精巧更费功夫。
等到十月里,可贞刚想准备一些湖笔。苏铎却开口让可贞画幅画当做贺仪送给苏慎。
可贞虽不明就里,不过还是应了,回去左思右想画了这幅《雪竹图》的小品,苏铎看过之后,很满意。带着可贞装裱好,又帮可贞做了个紫竹桌屏。镶好后,送给了苏慎。
大太太回了府衙后,心里还在想着那副《雪竹图》。
屈屈伸伸,雪压千层犹奋直;潇潇洒洒,风来四面又何妨……
娶妻娶德,如果能激励丈夫上进,那自然是最大的贤德。
只是……
大太太叹了口气,还是那一句,到底意难平啊!
而苏家,苏愉苏忛也在和可贞谈论着那幅《墨竹图》。
苏愉苏忛一心想要和可贞玩,去了苏怀远家后就缠着大太太跟着林氏可贞一道过来,三个人睡在了西厢房的炕屋里,快活的不得了。
“表姐,你很喜欢竹子吗?”苏愉学着可贞的样子舒展开手脚,呈了个大字型,欢欢喜喜的问道可贞。
“是喜欢,不过也是外祖父也很喜欢竹子,我才有机会能跟着学了一阵子。”可贞余光撇到苏忛正悄悄的一点一点的舒展开身子,笑得眉眼弯弯的。
“我也很喜欢竹子,四妹也喜欢。虚心竹有低头叶;傲骨梅无仰面花。”说着又抿了抿嘴,“其实我也挺喜欢桃花的,只要画上一支桃花便知道春天到了。”
“我也挺喜欢桃花的,能美容养颜,再说了,没有桃花,哪里的桃子。”可贞搭腔道,又问苏忛喜不喜欢吃桃子。
“喜欢。”苏忛小脸红扑扑的,细声细气道:“表姐家制的桃脯很好吃。”
可贞伸手摸了摸苏忛的小脑袋瓜,苏忛想了想,才小声赞道:“表姐的墨竹画的真好。”
“外祖父擅画竹,我也只不过学到点子皮毛罢了。”
可贞听到苏忛的赞扬,一脑门的黑线。她说这话可真是一点都不曾谦虚的,真是只跟苏铎学到了点子皮毛罢了。
苏忛抿着嘴笑。
能用藏锋笔法挑出燕飞式,这可不是什么皮毛了,可是苏愉也知道,可贞并不是一味故作谦虚的人。那么,“要是能让叔祖父教教我们就好了。”
满脸的向往之色,而且,很快就天马行空了起来。
翻了个身,仰着小脑袋瓜子看着可贞,急切道:“表姐,我和四妹也留下来,和你一起跟着叔祖父念书好不好?”
昨天下午和表嫂带着几个小家伙去游泳,我们这个小地方只有室外游泳池,我都快熟了~
今天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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