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先生的意思是……”
听了孙业的话,吴良已是心中惊讶,并且不由的脑补出了一些东西。
或许这个同名同姓的人就是孙业的先祖之一!
而若是如此的话,事情就变得十分更有意思了。
既然连孙业这个后人都知道葬入这些竖葬棺的孩童,最终都成了公输冢中的“绝户桩”,并且知道“绝户桩”对一个家族的深重影响。
那么孙业的先祖定然也对“绝户桩”的危害一清二楚。
因此孙业的先祖若是不希望因为这个原因,导致自己这一族在三代之内“绝户”,便极有可能对“绝户桩”做些什么。
比如……偷偷潜入公输冢,将自己家这个被打成了“绝户桩”的孩童“偷出来”。
若非如此,这口竖葬棺定然不可能以这种显然是从外部挖掘的方式打开,里面的尸首也没有理由不翼而飞,而其他的竖葬棺却还安然无恙。
这显然是有的放矢。
可能也正是因此,孙业这一族才最终延续到了他这一代,尽管依旧承受着一些十分厉害的诅咒。
除此之外。
再结合孙业之前观察这些竖葬棺给出的结论。
这些棺材全都出自大师之手,只不过从手艺的细节上来看,应该是出自不同的大师,几乎没有雷同,并且那些棺材上刻着的名字,姓氏也是各有不同……
吴良顿时又脑补出了更多的东西。
或许……
这些竖葬棺全都是《公输经》的传人所造,也就是说他们都是鲁班的得意门生。
而这些竖葬棺里面葬入的孩童,可能也正是这些得意门生的家中子嗣,并且应该是在自觉自愿的情况下助鲁班完成了这处“绝户桩”。
至于原因。
或许正是因为他们传承了鲁班的《公输经》,而《公输经》又在天下犯下了可能令匠师一脉永远断绝的恶行,鲁班自己都可以为了给匠师一脉正名,纵身一跃跳下城墙以死明志。
那么要求自己的亲传弟子采用这样的方式,逐渐断了《公输经》的传承,亦是一种颇为不错的办法。
这或许才是《公输经》的诅咒!
不过这些亲传弟子在遵照祖师爷的愿望办理此事时,是否提前知道最终会被打下“绝户桩”,这就不得而知了。
吴良比较倾向于“不知”。
因为寻常的“打射ng桩”非但不会令自家香火断绝,还有传言说自家子嗣自此得了鬼神青睐,日后还会回过头来保佑自家福禄双全。
再加上这是祖师爷的要求,这些亲传弟子就算舍不得自家孩子,也只能忍痛照办。
但若是知道自家孩子最终其实是被打成了“绝户桩”,那可能就未必有多少人能够心甘情愿的照办了,人本来就是这么现实,就算古人有时候有些愚忠,却也不至于愚忠到这种程度,这么多人因为师傅的一句话,便将自己的身家性命与家族命运全部交出去,这关乎人性。
所以吴良觉得。
应该是鲁班以自己的陵墓需要“打射ng桩”为由,要求自己那些传承了《公输经》的亲传弟子每个人献上了一个子嗣,并且自己打好棺材送了过来,最终又瞒着这些亲传弟子布下了“绝户桩”。
从而以这样的方式实现了《公输经》诅咒的传闻。
警告后来者不要再修习《公输经》,更不要利用《公输经》行不端之事,从而保住匠师一脉永不断绝。
可惜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这件事最终还是会有人知道,比如……孙业的先祖。
孙业的先祖亦是依照祖师爷的要求献上了棺材与子嗣,后来得知竟是被打下了“绝户桩”,为了家族香火不断,这才不惜兴师动众进入公输冢,想方设法将自家的“绝户桩”给偷了出去。
为此,孙业的先祖定是付出了极为惨重的代价。
那些溶洞与地宫中的尸首,应该便是他们留下来的。
如此便能够解释孙业身上为什么会有地宫的“钥匙”,为什么知道“绝户桩”的事情。
可惜此举似乎并未完全扭转“绝户桩”给孙业家族带来的影响,他们虽然勉强保住了一丝香火,但却也只能是苟延残喘,如此才勉强传到了孙业这一代。
也是因为办了这件事,孙业家中才会每年前来此处祭祀祖师爷。
因为掘了祖师爷的陵墓,这在任何时候都是一件大逆不道的孽障,世世代代来此赔罪祈求原谅,亦是一点都不为过。
所以……
《公输经》的诅咒,其实本质可能是“绝户桩”的诅咒。
此前孙业说过,当年鲁班的亲传弟子达到了上千人,即是说世间定有些《公输经》的传人并未受到诅咒。
不过这样的传闻、甚至活生生的“绝户”例子出现时,也足以震慑到这些人。
使得他们不敢再将《公输经》传给自己的后人,甚至连自己都不敢再用,免得自己的家族也受到相似的诅咒,最终“绝户”。
如此《公输经》最终失传,也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
若是果真如此……
吴良竟有不自觉的有些佩服鲁班了。
不管他做的事情是否只得尊敬,但能够设计出这样一盘大棋,他便已经是一位相当可怕的谋者,最起码吴良认为自己还没有本事设计出这样的大棋。
想到这里。
吴良忽然又想到了一个问题。
如果当初这个名叫“宇文忌”的孩童尸首被人掘了出去,那么这里布置出来的“黄泉”还算数么?
毕竟常理来讲。
如果一个“阵法”的阵脚不再完整,那么这个“阵法”便已经不可能正常运行了。
还有。
这个名叫“宇文忌”的孩童尸首究竟去了哪里?
是被带出去重新进行了安葬?
还是开棺的时候已经发生了某种异变,不但配合木鹊与河神给掘墓人造成了极大的损伤,自己也永远留在了这个地方?
这种可能并非不存在。
看看其他的竖葬棺,那些“咚咚咚咚”的叩击声绝对不是假的,天知道他们已经变成了什么样的可怕东西,会给吴良等人造成怎样的威胁。
若是如此,吴良等人需要担心的东西便又多了一个。
吴良不由又想起了之前遇到过的那个“水鬼”。
那会不会就是这个叫做“宇文忌”的人所化……
正如此脑补的时候。
“小人也说不好。”
孙业若有所思,却又并不十分肯定的道,“只是这刻在棺材上的名字实在太巧合了,时间与我家祖训的突然更改也能够联系到一起,总给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通过孙业的语气,吴良听得出来,这个家伙应该也是产生了一些联想。
只是出于对先祖与祖师爷的尊敬,在没有确切证据的情况下,不太愿意继续往深了去想,更不愿意对吴良这伙外人将这些联想说出来。
吴良回过神来,接着问道:“那么你们家有没有祖坟,祖坟中又有没有埋葬‘宇文忌’尸首的陵墓?”
“这小人就不知道了。”
孙业微微摇了摇头,说道,“听我爹说,我家也是自那条祖训出现之后,便不再设立祖坟,每一代姓氏不同,都是似我爹一般看个合适的地方便下葬了,就连我爹也不知道我家祖上的祖坟究竟在哪,或许早已毁去了。”
“原来如此。”
看来想要从孙业这里探得这具尸首的去向是不可能的,吴良倒也并不失望,接着又对典韦与杨万里说道,“你们二人再查探一下这些竖葬棺,看看是否还有其他已经开了棺的棺材。”
“诺!”
两人应了一声,立刻照办。
结果不久之后,得来的结果则是没有。
整整九十八口竖葬棺,就只有这一口棺材以这样的方式打开,其他的棺材都好端端的埋在地里,甚至连明显的破损痕迹都没有。
也就是说。
当初进入这座陵墓的,很可能就只有孙业的先祖,不过鉴于死了那么多人,死者应该有相当大的一部分都是孙业的徒子徒孙,甚至可能是雇佣来帮工的工人。
“既然如此,我们先过去看看那个东西吧。”
吴良点了点头,终于带领众人走向了位于这些“绝户桩”后面的那个疑似“机封”的大集装箱。
“……”
望着吴良的背影,孙业似乎想要阻拦。
但可能是出于进入地宫之后的所见所谓,尤其是见到那口与先祖同名同姓的竖葬棺之后,他最终还是没有开口,而是被搀扶着默默跟在了后面。
……
近距离来到这个金属大箱子跟前,吴良心中依旧倍感震撼。
这玩意儿的制作工艺十分高超,上面除了许多可能是装饰用的教人不太看得懂的花纹,平面的地方竟有一种后世才有的金属拉丝工艺的感觉,再配合上那些规整的接缝,无疑给人一种叹为观止的科技感。
吴良甚至怀疑,这玩意儿会不会像变形金刚那样站起来。
若非他现在本身就在东汉末年,他差点以为自己是进了一座后世建造出来的供人们娱乐之用的“鬼屋”。
“孙先生,你可知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吴良故意看向孙业问道。
“这……”
孙业也是颇为震撼的望着眼前的大集装箱,而后摇了摇头道,“不知,我从未见过这样的东西,不过如果这便是祖师爷的棺椁的话,我怀疑它可能是祖师爷制造的一种入殓下葬的玄妙器械,好像是叫做‘机封’,当然,这玄妙的‘机封’我也只是听我爹提起过,只能算是我的猜测罢了,阁下不必受我影响。”
吴良这次又是有心试探孙业是否老实。
孙业既然能够将自己的猜测说出来,而且毫不避讳的点明这可能便是“机封”,这便证明他其实并未与吴良耍什么心眼,也证明吴良通过史书了解到的情况应该是确有其事。
“即是传说中‘机封’,我也没别的意思,只是想尝试打开领教一下其中的玄妙,顺便领略一番祖师爷的智慧,孙先生应该没什么意见吧?”
吴良又问。
“小人虽不希望祖师爷受到侵扰,但正如阁下此前所说,祖师爷的陵寝此前便已受到侵扰,作为一个不成器的传人,小人也觉得我等既然到了此处,实在没有道理不确认一下祖师爷如今是否安好再走。”
孙业的立场已经悄然发生了改变,竟同意了吴良的想法,接着又道,“不过阁下若要开启这东西,需得使用正确的办法,切莫鲁莽行事破坏了祖师爷的棺椁,另外阁下还有一事需得多加防范,此处布下了‘绝户桩’,已经形成了‘黄泉’之势,小人虽不太懂什么是‘黄泉’之势,但这位老先生方才却说,这‘黄泉’也有好坏之分,阁下若是有意打开此物,是否应该再定夺一番,免得枉送了性命。”
“孙先生说的是。”
吴良微微点头,又回头指着那个打开的竖葬棺问道,“不过孙先生,且不说此处的‘黄泉’究竟好坏,你就说这‘黄泉’之势若是少了一个桩,效用还是一样么?”
“这……”
孙业愣了一下,说道,“若是‘打射ng桩’,少了一个桩,便无效了,但这‘黄泉’是不是如此,小人也说不好。”
“老先生,你从堪舆之术的角度来看呢?”
吴良又看向于吉。
“堪舆之术更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于吉也是若有所思的道。
“诸葛贤弟,你从阵法的角度如何看待此事?”
吴良再看向诸葛亮。
“阵法讲究环环相扣,如此才可千变万化,哪怕缺了一丝一毫,亦是天大的破绽。”
诸葛亮也是正色说道。
“看来大家与我的想法一致,此事似乎已经没有讨论的必要了。”
吴良点了点头,于是绕着面前的大集装箱仔仔细细查看起来,试图找出打开这个大家伙的方法。
就像孙业说的,他也希望用正确的方法将其打开,而不是暴力将其破坏。
毕竟这玩意儿与此前见过的那些器械不同,这东西若真是‘机封’,可是真真切切的只出现在史书中的传说之物。
而且只笼统提到了名字与用途,根本没有相关描述。
因此后世考古界连想象的基础都没有,更别提复原,这才是真正意义上彻底失传了的技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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