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间设备条件简陋的手工作坊里,矗立在室外的高大风车在风力推动下产生持久动力,然后通过连杆曲轴等机构运作,传导到工坊内部转化成了往复运动的动力源。
对于那些接受使用外力驱动设备略感不适的传统工匠们,他们不得不像新人一样,摸索学习如何用老虎钳夹住粗铁丝被预先敲打磨细的那一端,再把铁丝穿过自己面前铸铁板上一排孔径由大至小的窟窿,对铁丝进行拉拔作业。排除了人类体能的限制,借助于风车提供的动力不断拖曳老虎钳向后移动,将最初足有常人拇指粗细的铁条拉过一个比一个直径等比例缩小的孔洞。这些铁棍逐渐拉细拉长,最终制成了规格统一的铁丝,由小工们盘成一捆捆地用麻绳扎好装车,等待运输到下一个车间。
虽然制造环甲和锁甲的材料都是铁丝,技术差别还是有的,使用连续的铁丝进行编织,抑或是把铁丝先加工成铁环,相互套接起来组成一副完成的甲胄。
如果说炼铁和拔丝阶段是属于力气活,到了铁丝的编缀工序就不太需要体力,而是耐得住性子的细心人了,考虑到平衡威克礁内部民生经济的考量,罗正道一早就决定把编缀这道工序外包出去。
那些学会了如何编织铁丝和铁环的家庭主妇可以利用闲暇时间从事这项劳动,个别心灵手巧的人甚至能用三到四天的时间制作完成一套环锁甲,这项外包业务也使得罗正道所掌握的金钱,部分流入到了威克礁定居点平民们的腰包里。
一个具备可持续发展能力的经济体必须有着完备的内部循环系统,在旧世界有人调侃说,某个巨富清早起来在街边吃早点,到了晚上早点钱就会自动回到他兜里,因为整个城市的主要经济命脉控制在他手中,只要在城市里消费了一块钱,那就肯定有一部分会流入他的口袋。
罗正道好歹也学过几天经济学,尽管中途跳槽改学了西方古典政治学,不代表前面学到的那些知识都还给老师了,他很清楚经济对于社会的重要意义。何况在大学里读国际贸易的学生,不上经济学课程,那就像某个著名物理学家不懂数学一样滑稽,这是基础中的基础啊!
支付了报酬给手下的海盗,以及那些被雇佣来承担耕种和养殖等工作的移民,这点钱想要撑起威克礁的市场仍是杯水车薪,不足以形成正循环。
成熟的市场经济必定是消费驱动型的,依赖于投资拉动和出口外向型的经济是不稳定的,诸多事实能够证明这种畸形的繁荣是建立在沙滩上的城堡,碰到大风浪就不免会土崩瓦解。
在旧世界的东南亚金融危机爆发前,曾有所谓的亚洲四小龙和亚洲四小虎的说法,真可谓是风光一时了,等到亚洲金融风暴突然袭来,这些鲜花着锦似的繁荣经济体几乎在一夜之间被对冲基金的大笔热钱打成渣滓。经济体量最大,在世界上坐二望一的脚盆鸡也继失去十年之后,又走上了失去的第二个十年,天晓得到底后面要失去多少十年才能算完事。
历来喜欢不走寻常路的脚盆鸡索性自暴自弃了,正路走不通,索性走邪道好了,岛国寡民偏狭顽固的极端性格体现得尤为突出,经济不振的时候就得靠民族主义旗帜煽动情绪来转移内部矛盾。
说不得,如此拙劣的政治伎俩,翻一翻历史书,那都是老祖宗们玩烂了的把戏,居然到了新世纪还能屡试不爽,不得不让人对人类群体的智商打上一个巨大的问号。
学经济的人接触到的学术研究圈子是比较专业的,即便拿不到第一手的黑材料,事后综合各种消息分析起来也能脑补个七七八八的,好歹比普通公众知道更多金融风暴的内幕细节和过程。受益于自己当时所处的环境便利获取知识,罗正道也懂得了资本运作这把刀是何其杀人不见血的利器,所以他加倍畏惧那些潜伏在幽暗水域中的金融大鳄。到了罗正道穿越之前,所谓的亚洲小龙小虎们继续软塌塌地趴在那里,要死不活的样子。
按照老话来说,这是毛头小子心浮气躁不修炼内功的必然下场,练拳不练功,到老一场空,这话说得丁点没错。
威尔·尼达姆给罗正道留下的烂摊子,内忧外患层出不穷,他见招拆招应付起来都会觉得异常吃力,不过除非他已经准备好了自杀,否则前景再苦再累罗正道也得死撑着,生活本身就是如此无奈。
眼下亟待罗正道解决的两件事,一是强化武备,提防着班恩或地精卷土重来,二是在威克礁建立完整的经济循环,后者倒是能套用新闻稿的说法,那就是走上一条有序可持续发展的正确道路……反正这话不管怎么听都像是从七点档空话大全上抄袭来的。
“伯爵大人,午餐时间到了,马车已经备好了,您要返回官邸吗?”
听到随从的提醒,罗正道回身瞥了一眼车间角落悬挂的沙漏计时器,摇头说道:
“不,你们这也该午休吃饭了吧!我在这里跟工匠们一起用餐。”
一个合格的政客必定是个好演员,无论是慷慨激昂的公开演说,又或者痛哭流涕地倾诉,你看了都千万别当真,即使里头有真实成份,那也是表演性质居多。
旧世界的里根能选上米国大统领,他本身却只是个好莱坞的二流演员,这证明大部分的政客演技平平,去混影视圈只能跑个龙套了。
除却个人的演技和口才、外貌等因素异常关键以外,政客们需要懂得把握住时机,适时地跳出来作秀宣传自己,这自然也是一门必修课。
当然,作秀不等于作假,按照某个二鬼子的说法,领导跑去大街上跟流浪汉乞丐什么的握手,吃个包子汉堡什么的,这是表示自己很亲民,这叫作秀,他想要作秀又怕乞丐太脏,暗地里找人假扮乞丐来握手,这才叫作假。作假当然是可耻行为,政客作秀就属于偏中性的职业特性了,天底下没有不作秀的政客,台下的观众们既不必当真感动得痛哭流涕,同样也不值得口诛笔伐。
当中大声宣布自己要与工匠们共进午餐,罗正道的举动属于作秀的范畴,奈何这帮底层人士听说后立马一个个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平常时候,这些工匠们可没机会跟一位统治着十几万人口的贵族一起用餐,新世界的等级社会制度也不支持这种打破界限的行为。此时,在宽敞的餐厅里,几百双眼睛不看菜肴,全都齐刷刷地盯着罗正道,看这意思他不动餐具,别人不敢抢先动手的,大家只能一起饿着。
见此情景,罗正道吩咐随从倒了一杯水过来,随后他端着木头杯子起身说道:
“工作时间不能饮酒,这是我制订的规矩,所有人都要遵守规定。我用清水来代替酒,感谢你们为了威克礁的繁荣和安全付出的汗水与辛苦,谢谢大家,干杯!”
罗正道倾倒过杯子,看着感动不已的工人们大口大口地吞咽着清水,他的心中涌动着一股暖流,作秀是归作秀,说他完全对这些人没有丝毫谢意那也是瞎话。这群工匠的工作业绩好坏直接决定了他到底能在新世界走多远,甚至是他的生命还能延续到几时。对于那些帮助自己的人怀有一颗感恩之心,这是草民们最基本的道德底限。凡是能跟恩将仇报这个词汇联系起来的人,在道德上就已经被庶民们判了死刑,不能理解这一点的上位者注定会死无葬身之地。
煎炸鱼排、海藻鲜鱼汤、海藻沙拉、腌渍酸青瓜、烟熏香肠、咸猪肉和奶酪切片,再撒上生洋葱碎和香草叶,菜单上的主食是面包搭配黄油和酸奶油,饮料当然是清水了。如果想喝点朗姆酒的话,抱歉,那就违反了工坊的规定,只能期待着放工后的晚餐了。
餐厅方面已经考虑到罗正道这位伯爵大人忽然起意留下吃饭,绞尽脑汁安排增加了两道菜色,不过要凑够给几百人吃一顿的份量也绝非易事,为罗正道单独上菜的话就丧失了作秀的意义。这顿饭比起工人们正常的工作日午餐丰富不少,只是对大吃货国度出身的穿越者而言,仍然可以归类为黑暗料理的范畴,比起仰望星空之流好得有限。好在罗正道留下的本意也不在于填饱肚子,每样菜动动筷子,稍微意思一下也就够了,工人们倒是吃得挺开心,劳动者们一点也不觉得菜式单调乏味。
无农不稳,无工不强,无商不富。浅白而又很有哲理的口头禅是穿越历史文主角们遵行不辍的十二字真言,对异界穿越者来说也是合用的。
一个世界只要还没发展到物质极大丰富,精神修养极端变态……不,是极端高尚的那个传说阶段,这十二个字就能派得上用场。
黑暗料理的诞生是事出有因,戈壁荒漠地形的威克礁连一棵野草都算要保护的稀缺资源,环绕在岛屿周边的温暖海水却分布着不少五彩斑斓的珊瑚礁。这片辽阔的海洋不像陆地那么吝啬,在威克礁附近的温暖水域里,鱼类资源即便算不得丰饶,好歹也在星辰大海的平均水平以上。于是,罗正道只能潜心学习脚盆鸡的作法,鼓励发展渔业,大力宣传多吃鱼有益健康,鼓励威克礁的民众改换口味,减少对粮食供应造成的巨大压力。
归根结底,单调的饮食结构还是粮食产量不足,玻璃温室系统再好,水源也是有限的,何况还不得不跟桑田蚕室争嘴。在定居点以外的沙漠戈壁中有的是可耕种土地,灌溉水源又不能无限量增加,总之能省一点是一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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