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黄昏时的潇湘馆,萦绕着薄淡的氤氲之气。一笔阁 www.yibige.com
紫鹃在屋里没看见黛玉,四处找了找后,才在后院的抄手游廊上看见黛玉。
黛玉坐在凉椅上,呆呆的望着院里一丛斑竹遮住的苍苔,紫鹃以为她又因时生悲,便上前为她披上一件长衫,道:“姑娘,我们回屋吧,椅子上凉。”
黛玉头也不回,忽然道:“紫鹃,要不我们也去吃宝姐姐的喜酒如何?”
“啊?”紫鹃没由来脸一红。
亏她还以为黛玉又吃醋、伤感。谁知她竟生出这般心思!
“姑娘,你说什么呢,你怎么能去呢!”紫鹃决心要打消黛玉这样危险的想法。
黛玉嘴一撇,她就知道是这样。
“可是,你不是说过,那年我被赐婚时家里摆了喜宴,宝姐姐也到场了,还帮着凤姐姐张罗?”
“呃”
紫鹃有些无言以对。
听起来似乎两者相差不多。黛玉和宝钗本无大小之别,宝钗能够为她贺喜,她自然也能为宝钗贺喜。
但是,怎么真要这么做就不像那么回事呢?
黛玉这个时候跑过去,也太抢眼了!
“哼,我知道宝姐姐行事圆润,具有章法,我不如她。你们都怕我过去碍眼。”黛玉愤愤道。
紫鹃一想,似乎,还真是她说的那么回事。
宝钗定亲在先,又是姐姐,以此两点再加上滴水不漏的处事风格,众人并不觉得她出现在喜宴(荣国府为贾清、黛玉庆贺的家宴,届时贾清黛玉皆不在场)上有何突兀不妥。
但若是反过来,黛玉这会过去,估计大家的眼睛都盯着她了,生怕她做出点什么来
所以,下午贾母等过去之时,也并没有叫上黛玉。
黛玉自然也不想去。只是她想了一下午突然想通这个道理,一时不忿罢了。
照这样来,虽然她身份上还压了宝钗一头,往后,众人怕是都把宝钗当“大奶奶”,把她当做“二奶奶”了!
其实黛玉也并不是很在意这个,她只是觉得,这是宝钗故意为之。
分明她那日可以不去参合她的事,但是她却去了。这就是故意要让众人看见她的大度,她的雅量。
这是已经把她自己当做“姐姐”了。
黛玉不忿的是这个。
但是不忿归不忿,她确实做不到宝钗那样,这个时候过去喝她的喜酒。方才只是说说罢了。
紫鹃笑了笑,道:“好了姑娘。你懒怠理俗务,这方面自然不如宝姑娘。再者你和宝姑娘本来就是不一样的性子,宝姑娘行事大度,处处约束守礼,而姑娘这是率性而为。虽然旁人都说宝姑娘好,但是我瞧着,二爷却更喜欢姑娘呢!”
黛玉抿嘴一笑,然后赶紧遮掩,口不对心道:“胡说,她更喜欢宝姐姐才对!”
紫鹃也不和她做此辩驳,笑道:“姑娘既知二爷真心,也犯不上在这点上过于介怀。宝姑娘如此虽然博得名声,但是对姑娘实则并无不好。
姑娘你忘了,为两年前二爷抄书那事,姑娘天天与二爷一处,而宝姑娘则自己在蘅芜苑。如此算来,姑娘其实是得了好处的。”
“呸,那算什么好处!”黛玉反驳,随即却羞臊了。
那段日子,她与贾清两个浓情蜜意,其间多少不能为外人道的事就从那时开始发生的
导致,后来她只帮贾清抄了一卷,而宝钗,却抄了足足三卷呢。
没办法,贾清每对她动一下小手小脚,她就要半天静不下心来。然后,效率下降不说,还老是出错,害她被贾清嘲笑呢。
当然,经过这两年贾清孜孜不倦的努力,黛玉心胸早就更放开了。
放在两年前,今日这样的情况她必是要落一阵眼泪的。
可是如今,她却一点也不。
虽然有贾清提前来打过预防针的功劳,但是她自己释怀才是最主要的。
还有一事贾清偷偷给她说了,她说当年他在她父亲面前说过,要为她凑齐一百万银子的嫁妆,如今也已经准备好了。
再加上她从扬州带回来的林家的家产,到时候她的嫁妆单子,绝对是亘古绝今的。
宝姐姐的嫁妆虽然也罕异的丰厚,但是比起她的来,就没法比了。
贾清甚至说了,她的嫁妆,比整个宁国府的家底还要厚的多!
以后啊,就算宝姐姐管家,其实手里的“大权”还不如她。
哼,他当然知道这是贾清为了让宝钗管家拿来忽悠她的说辞,但是她还是忍不住有些小得意。
本来女子出嫁,比的东西就那几样,嫁妆就是其中最大的一项。
旁人都说薛家豪富,但是如今她却在嫁妆丰厚上完胜,能叫她不得意?
紫鹃和黛玉又说了几句,便扶她回屋。
忽有小丫鬟来报说宝二爷来了。
黛玉便让人请进来。
贾家贵为后族,贾清作为贾家族长,是副其实的扛鼎人物,他的大婚来贺之人云集也就不足为奇了。
这人来的多,也有来的多的不好。
比如说,这人一多,劝敬、灌酒的人就多了。
虽然贾芸孝顺,一早就准备了自家酒庄上产的上等佳酿君子醉。这君子醉最大的特点就是一改以往酒系的烈性,变得谦润温和,乃是贾家酒坊为了与传统名酒争夺市场的代表之作。
不过虽然如此,但是贾清要想摆脱外面这帮人,回去安度**,也绝非易事。
好容易摆平了厅内的一二十桌人,贾清来到外头临阶的一桌,本意是一桌意思一下,谁知他这一出来,大家都离座过来敬酒。
这外面的大多是一些家里的小辈,而且多为家中年轻男子,言语、行径就比大厅内肆意的多了。当然,贾清也随意多了。
只吃了头一拨六七人的酒,贾清便笑道:“今日多谢大家赏光驾临,贾清本该与大家一醉方休,奈何等会还有差事要办,便不与诸位一一畅饮了。我先干为敬,诸位且随意。”
说着接过贾芸递来的一杯酒,与几人示意一下,举头饮尽。
众人虽然遗憾,也只好陪他饮尽,但是却不妨碍笑道:“今日侯爷还能有什么差事?难道是惦记着洞房花烛?”
候虎如今也进军队历练了,但是为了喝贾清的喜酒,他专门告假回京。他生性跳脱好动,此时岂有不接茬的?
“嘿,我说李三儿,你小子还懂不懂点人情世故了?咱们宁大侯爷说有差事自然是有差事的,洞房花烛难道不是差事?
人家新媳妇长得跟天仙似的,这会子不惦记着洞房花烛,难道还认真在这儿陪咱们吃酒?
再说,真要把他灌得走不动道了,让人家新娘子独守空房一夜,那我们罪过岂不是大了?
所以,我们还是将息一些,让他赶紧喝完回去‘看’新娘子吧!”
候虎义正辞严,要不是他着重在“看”字上加了重音,再加上一脸贱笑,众人都要以为他是个正经人了。
“小侯将军说的有理”数位脾性相投的“正经人”附和笑道,同样贼贱贼贱的笑容。
贾清灿然一笑,并不以为意。
一时大家笑毕,众人也轮番敬完了酒,贾蓉又上来。
他表现的郑重,来到贾清跟前扑通一声就跪下,神情有些“激动”,满目泪光道:“侄儿这些年来承蒙二叔不弃,一直对侄儿照顾有加,侄儿深感二叔慈爱之恩。
以前是侄儿不争气,没能明白二叔的苦心。但是侄儿现在想通了,以后一定痛改前非,重新做人,也为悛儿做个好榜样。
若是二叔能够帮衬侄儿,谋个外官,让侄儿和悛儿两母子能够有个倚仗,侄儿便是万死,也当铭记二叔的大恩大德。”
贾蓉的头越埋越低,但是举着酒杯的双手却高高抬着,似乎因为决心痛改前非,又当面求官,心情有些激动紧张,以致于连手都用力过度而有些抖。
场中其他人都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一幕。
宁国府的人员结构确实挺复杂趣味的,大家都有所耳闻。但是听闻贾清治家有方,所以都乐意看看贾清会如何对待在他大婚之日求官的贾蓉。
没有人感到贾蓉的举动意外突兀。以前是因为贾清未婚,现在贾清都成亲了,再留贾蓉在府里似乎是有点不合适。
所以,贾蓉有这方面的担忧也属于平常。他这是在为自己某后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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