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娘姓陆,生在北京,经手的馆子自然也带了一股记忆中老北京的味道。
洛篱总是这样,不管怎样的吃食到她口中都如小鸡啄米一般。吃的不急,让人看的心急!
冷七就不一样了,嘶嘶哈哈的两盘羊肉下到肚子里,问一旁擦桌子的老板娘:“大姐,雪什么开始时候下的?”
老板娘抬起头,有些意外:“兄弟,你不是要进山吧?”
冷七笑笑,算是应下了。
老板娘掀开门口的布帘子,看了看外面,雪沫子斜着被风吹进来,急忙放下帘子搓着手:“下了好些日子了,下半天停半晌的!这不,又开始了。看天色,大雪应该是没有了,不过兄弟你要是进山的话,那可不成!尺把深的雪窝子,早把进山的路封的干干净净的了!别说这样的天气了,就是放到平日里,没个人接应这七环八绕的山路也不好进!”
冷七把筷子拍在桌子上,紧锁着眉。天寒地冻的,这样的天气即便是出着太阳,积雪一时半会儿也化不了的!更何况,大山里,冬日的积雪等到开春才化去的年景也不是没有。
以前老邹爷带着他们哥几个,况且还走了几天的功夫。
再者,许多年了,进山的路本就记不太熟,蒙了层雪,自己压根不认识啊。
这天儿,在山里如果找不到落脚的地方是会死人的!
看出了冷七的愁绪,老板娘重新提了壶热水给冷七换上,说:“姐家里还有间空房,收拾收拾还能住人,兄弟要不嫌弃,不妨在姐这住上两天!等这雪开了化再进山。”
冷七从怀里数出厚厚的一沓冷七票子,放在桌子上冲老板娘道:“成,那就麻烦大姐您受累帮我照看这丫头片子几日!另外,大姐最好能帮我找辆驴车来!”
见两个女人都在看自己,冷七咬咬牙:“我还是得去!”
老板娘没看那钱,气的拍了冷七一巴掌:“我的傻兄弟,这时候进山会要命的!”
冷七揉着脸:“管不了那么多了!大姐,这是一千块,您帮我弄几张皮子来,甭管是羊皮熊皮只要保暖就成!您千万得帮帮我!”
见洛篱咬着筷子泪汪汪的看自己,冷七有些受不了:“哎哎,你干什么?想哭不是?我告诉你啊,甭给我来这套!没用!今天说什么我也不能屈服!坚决不能再带上你……”
“呆子……你把筷子上的辣椒甩进我眼睛里了……”
“啊……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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驴车是老板娘自家的。自称是冷七姐夫的豪放东北汉子听了自家女人的话,就把拉香料的驴车牵了出来。
开的是羊肉馆子,自然不缺羊皮!捡羊毛最厚实的给冷七在木板车上铺上几层,风干的羊肉,烈酒都放在了上面。还有一包豆料。
等到男人抱着一顶蒙古包一样的帐篷出来的时候,冷七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这个汉子给了自己最大的情谊。
坚持把钱塞了过去,就一屁股坐上驴车准备走。
洛篱很自然的就贴着冷七坐上来。
冷七触了电一样跳下来吼道:“干嘛啊?不是说了你不去吗?你可没反对!”
洛篱看傻子一样看着冷七,没说话,看了两眼,大概是觉得冷七这张脸没什么可看的,就伸了个懒腰,歪进温暖的羊毛里。
冷七快气疯了!
可是,跟女人怄气,那就是自寻烦恼。
嘴上说着“绝不屈服!”双手还是不听话的把厚重的皮子给洛篱包上,等到包的严严实实的了,才摸去头上的汗珠,跟老板娘道了别,顺着记忆中的方向,去了!
洛篱把头缩了缩,羊毛蹭到脸上,又暖又软。痒痒的,嘴角都情不自禁的挂上了笑。
看着远去的驴车,陆老板娘噗嗤笑出声来,指着两人的背影冲男人说:“真是一对儿天造地设的冤家!”
男人憨厚的呵呵笑两声,就一头钻进屋内,今天生意还行,多宰只羊才行!
冷七抹了把打在脸上的雪沫子。还好,风总算有小去的趋势了。
没学过赶驴车,嘴里“嘚儿~驾!嘚儿~驾!”的,嗓子喊破了,那驴却一点不给面子的走两步便去啃路上的雪,不时打个秃噜,于是,冷七再次擦去脸上的雪沫子……
再看车上的洛篱,她竟然睡着了!冷七极其龌龊的想,这丫头卖给人贩子应该能卖不少钱……
闭着眼睛努力的去回忆当初拿着鞭子在驴车上指点江山的老邹爷,恍然大悟!
对了,还有鞭子啊!
于是,冷七狠狠的甩了一鞭子在驴屁股上!
想象中的画面没出现,一鞭子下去,只抽出了驴子一个响亮又难闻的屁,不偏不倚正对着冷七!
冷七呛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翻身下车,哭丧着脸摸着驴脖子央求道:“哎呦~我的驴大爷哎~您老人家行行好!甭跟我耍脾气了成吗?我可真有急事!您行行好!”
驴大爷并不领情,鼻孔里喷出一道白气,仿佛在说:谁让你刚才抽我屁股来着!
冷七没办法了,摸着驴耳朵,掐了个决,又抽出一张黄纸,夹了跟驴毛进去,烧了,小声道:“您帮我进山,以后年年给你上表祈颂功德!”
说来也怪,说完这些,驴车总算能受自己控制了。冷七长长的吐口气。
洛篱在车上捂着嘴偷偷的笑红了脸。不管到了什么时候,她都会记得,这个被驴大爷欺负的男人,傻得像个孩子。
朦胧的太阳已经偏了西,走了一个时辰,眼前的山石,总算有些熟悉了!
冷七提着的心,总算放下了!
只要能找到路,找到路上隔三差五的小房子,冷七就觉得进山不算什么事。
唯一祈祷的就是,千万千万不要下大雪!
最无聊的时光,就是赶路。冷七边哼起了歌:“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唱完了,回过头,发现洛篱的脸红扑扑的看着自己,大眼睛依然刚睡醒一般,迷迷糊糊的。
“呆子!你还会唱歌啊?真好听!”
冷七的脸更红,唾口唾沫装作很硬气的说:“好听不好听关你屁事……又不是给你唱的……”
于是,冷七忍不住又哼出了声……
迷迷蒙蒙的雪花,仿佛能下进心里,痒痒的,暖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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