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仙翅的表情,有一股说不上来的萧索。那张精美的脸上已经有了淡淡的皱纹。
“没错,我是妖族……你妈妈也是,我们二人与云家人没有半点血缘关系,唉。这件事,除了极少几人外,甚至连升龙上面的人都不知道,已经瞒了快三十年了吧?原本我以为,这事可以这么瞒下去的。”
他眼神中藏着唏嘘,抬眼看着雷太一和水伯二人,疲惫一笑,感觉这将近三十年的时间,好近,又好远。
“三十年前,天妖王朝的三皇殿中,主人还不是那条大蛇,而是白鹤。那是我和你妈妈的父皇。他有一个现在已是天妖王朝人人忌讳的名字——白震天……那时的天妖王朝,四海升平,安定团结,远非现在可比。只可惜,自从那条大蛇出现,天妖再也不是天妖……那个人,杀了我父皇,同时屠尽皇室,独揽大权,我和你母亲,在父皇翻天卫的保护下才逃得升天。”
一念追思,打开了云仙翅脑海中尘封已久的大门,无数记忆的片段从脑海中涌出,云仙翅捂着脑袋,表情有些痛苦。雷太一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递上了一个酒壶。
“东海,大荒,草原,我们四处逃亡,终于在绕了东大陆一圈,逃亡了整整五年后,来到升龙,在这里,碰到了一对师徒,他们救下了我们。”
云仙翅顿了顿,喝了一口酒,表情畅快了点。
“那师徒颇有意思,一身修为更是通天彻地。大的为老不尊,小的嗜酒如命,他们杀光了前来追杀我们的人,并且之后亲自去了三皇殿,警告了那条大蛇,让它就此罢手。我们才得以活到今日。”
雷烈一惊,师徒,他看了看身旁的雷太一和水伯,难道是他们?
似乎知道雷烈的疑虑,云仙翅继续道:“我们被救下后,那位前辈将我们安排到望海云家,认了你姥爷为父,并对外宣称我和你母亲是修道归来,加上云老太爷作保,大家也就当真了。别看我,你其实猜的没错,这师徒中就有你爹,但没有水老头。你爹身为那位前辈的独门弟子,当时还小,比起仙芝还小一点,可是一身修为太过强悍,若你爹现在有那种修为,我根本不可能这样跟他说话。”
水伯似乎也想到了什么,双目远眺,笑容满面道:“是啊,小主人当时可厉害着呢。尽得老主人真传,只可惜,英雄一怒为红颜,可惜啊……”说罢,拍了拍雷太一的肩膀,雷太一瞪着眼睛,只顾喝酒,也没多说什么。
“我们出逃时,妖族六大真经,我们带了三卷出来,所以那些人才对我们穷追不舍,自从那条大蛇被警告后,也就再没打这三卷真经的主意,本想着这一生,就平平安安的过了,没想到,你却阴差阳错捡到了合欢令,被那厉家妖女识破了妖族身份,恐怕以蜃楼的手段,顺藤摸瓜查下去,不难查出你为何是人身还能捡起合欢令,继而追查到我们的真正身份。为了我手中的三卷真经,他们一定会卷土重来的。”
听了云仙翅的担忧,雷烈已经不知说什么好。
自己身负妖族血脉已经够夸张了,怎么还牵扯出舅舅的陈年往事,而且因为一时手贱,牵连了舅舅的秘密被发现。唉……刚刚自己听到了真经这几个字,魂都要抖出来了,整整三卷真经啊!
这能不被觊觎吗?
功法五级:法决、宝典、神功、真经、天书。
天书许久未现世后,真经就是天底下最珍贵的功法!玄门世家中的世家才有的东西啊!
那些并非大族豪门的修炼者们费尽心思挤破头皮要进入仙武学院的目的,不就是学那些自己在外一辈子都学不到上乘的功法吗?
“那舅舅,既然雷太一和它师父救了你,你这些年为何和雷太一不对口?”
雷烈将心中一直想问的问题,趁着今天的机会,一股脑的问了出来好了。
“呵呵,当年仙芝任性,雷太一惯着她,二人还在怀着你的时候,雷太一被仙芝怂恿,去了妖族三皇殿将那条大蛇教训了一顿。后来不知为何,雷太一一身修为尽失,仙芝也被下了黑手染上了恶疾,生下你之后就去世了。所以我一直觉得,是雷太一的娇惯害死了她,也害了自己。因为他的娇惯,让我失去了唯一的妹妹,我恨他,就这么简单。”
呃……娘亲居然是这么死的。
雷烈想起从未见面的娘亲,有些感慨,看着雷太一平时挺粗犷,没想到还会惯着娘亲吗?雷烈倒是笑了笑。
原来他不是吹牛,他真的在妖族三皇殿揍过人啊,不过雷太一说的是曾在三皇殿将三位妖师揍的求爷爷告奶奶,怎么变成大蛇了?听舅舅的话,这大蛇……应该是后来的妖皇吧?!
只不过,好像雷太一也是因此,丧失了修为了,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
雷太一没有任何表情,喝了口酒,冷哼一声:“云仙翅,娘们作态,生气你来打我,这事让小娃娃知道干嘛,不提不提。”
云仙翅点点头,也没再提。
云家后山,云仙翅看着雷烈:“雷烈,今日一过,我就要离开云家了。一年前见你额露妖纹,我和雷太一演了场戏,将你头顶开明窍故意冲坏,目的是为你洗炼净体内的妖气,希望你别介意。玄途大道,漫长无期,这些是舅舅唯一能留给你的东西,希望你能照顾好自己。”
云仙翅说罢,将早已准备好的纳戒从手指上摘下,给雷烈戴上。
水伯在一旁,指甲一挑,上面附着的战气割破了雷烈的手指,鲜血渗入,看着纳戒重新认主,云仙翅才放心下来。
“你童阳还在,妖气尽失,那厉家妖女一时也不确定你的身份,暂时不会将你和我们鹤族联系到一起。这几日,你早早回雷家,准备准备后,也离开那里吧。三大真经我就不留给你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希望你知道这个道理。”
雷烈点点头,看着面前这位美男子,心中一阵感慨。
这位差不多一年才见一次的舅舅也走了吗?
云仙翅再待说什么时,一旁的雷太一听不下去了。
“老云,这不像你啊,聒噪!你继续说吧,老子下山找老老头去了。”
雷太一招来水伯,他不喜欢离别的场面,先和水伯下了山。
云仙翅最后一次啰嗦,化作一个拥抱。
这位从来没有抱过外甥的舅舅,紧紧地抱住了他。
“你身具人族和鹤族血脉,筋脉复杂,天赋差劲,远非一般人可比。雷烈……你若真想在这条路上走下去……”
“一定要坚持啊!”
云仙翅突然将压抑已久的心情化作一声大吼:“我白家中人,从来不知道什么叫放弃!”吼罢,两行清泪随风飘散,这位隐忍数十年的皇子,第一次将自己的情感释放出来。
撕裂,重生。
那一张美男子的皮囊中,一只白鹤钻出,舒展着翅膀,泣泪高飞。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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