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袱层层叠叠地包裹着,她拆了许久。
等终于看见里面东西的时候,纪晗微微皱了皱眉。
那是一个木盒。
方方正正,长宽都不过数寸,盒身上无一处雕刻,无一丝花俏,看似朴素异常。
但纪晗一眼就看出那是黑檀所制。
木质肌理紧密,表面明亮如镜,触手却细滑如缎,黑色木纹如水波隐隐流转,是难得的珍品。
她用手一寸一寸地抚摸着盒子,在丝滑平整的木盒两侧分别触碰到一个凸起的按扣。
纪晗双手同时轻轻一摁,“啪”,盒盖开了。
盒子的最上层竟然整整齐齐地放了一叠银票。
纪晗将银票拿出来数了数,一百两面值一张,刚好十张,于大夏朝各处万通钱庄都可随时取兑。
除了银票外,木盒里便只孤零零地躺着一封信。
纪晗展开信,信中字体刚劲遒健,是父王的。
晗儿吾女:见字如父。
晗儿阅此信时,为父恐已不能长伴左右。然,为父却喜吾女已脱离囹圄,未曾遭遇不幸,也不曾为人所困。同时亦感念故人之情,一诺千金,实是令人钦佩。
王府遭此不测,有千丝万缕之因,无法详述之果。其间种种,实望晗儿莫要涉足。
然为父深知晗儿个性倔强,若执意一探究竟,可自行前往闽地,如有机缘,一切也或有转圜之望。
至于闽江王此人,虽机变圆滑,然大节不亏,尚算可信。
只须吾女谨记,为父为人一生坦荡,而今此身虽死,此志犹不屈。
道阻且长,此生惟憾不能再护晗儿。九泉之下,不求有朝一日终能昭雪,但求吾女平安喜乐,一世无忧。
父
谢昭手书。
一滴泪,落在纸上,墨迹晕染轻散,纪晗的眼前变得模糊。
这封信,隔着前世今生,整整一个轮回,传递着父王对她的爱。
虽然晚了一世,但她终究是看到了。
纪晗的手划过信纸细腻的纹路,父王果然是知道会出事的。
只是为什么呢?
是什么竟会导致满门覆灭?父王只说原因复杂,无法详述。那么,无法详述的意思是不能说,不敢说,还是不想说?
纪晗又将信看了一遍,眸光落在信中唯一出现的地名上:闽地。
这一点她和父王倒是想到一块儿去了,先前她打算离开京都时,第一个想到的地方也是闽地。
理由么,就不得不提当年高祖打天下的那段事儿。
如果说当王爷也是同人不同命的话,那素王祖上也还算得上是幸运。
当年高祖马上打天下时,曾深陷敌营,充为俘虏。当时敌众我寡,很多将领都不愿意冒着损兵折将的风险去敌营相救。
唯有其手下谋臣谢文感念高祖知遇之恩,力排众议。亲自带了一队人趁着入夜后,潜敌营,烧粮草,扰乱敌军视线,拼死将高祖救出。
后来高祖即位后,为报当年救命之恩,许诺要将半壁江山分给谢文。但谢文却断然辞官拒绝了。
高祖身受感动,便下旨封其为素王,世代簪缨,一切规制比同亲王。
素王,虽无帝王之实,然有帝王之徳也。当年孔子游学布道于天下,就曾在民间获封素王美名。
同为外姓王,那一位闽江王的祖上章越明显就比较悲剧,因为他就是当年反对去救高祖那些将领之一。
当然当时那么多将领反对,显然都是抱着法不责众的心态。但是章越却更为不识时务,高祖即位后,所有将领都争相交出兵权,章越却屡次三番找理由推脱。
自古帝王最怕什么?拥兵自重。比拥兵自重更怕的呢?功高盖主。
章越可以,一下两样全占齐。
但开国高祖是个聪明人,他知道若是一即位就诛杀功臣,势必会兔死狐悲,寒了人心。所以他大笔一挥便封了章越为闽江王,发配去了闽地,并表示无召不可私自入京。
闽地沿海,民风彪悍,当年是个穷山恶水之地。后来大夏朝海禁开了之后,又不断有海寇肆意滋扰。
所以当年高祖这一招不可谓不毒辣。你不是喜欢带兵吗?
那就去闽地带个够,没事儿还可以真刀真枪真人演练一番。
可谁想到,闽江王实在是个会打仗的。到了闽地之后,不知用了什么法子,不仅百姓安居乐业,就连海寇也被治得服服帖帖。
所以几代之后,闽江王显然已经成了闽地的土皇帝。闽地百姓只知有王爷,而不知有天子。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现在闽江王仍是醒掌一方权,醉卧美人膝。而素王府却已是销声匿迹,不复存在。
只是纪晗先前打算去闽地只是为了暂时避开京都的风口浪尖。但看父王的信上的意思,倒像是闽地会有王府覆灭的线索。
怎么会呢?
她和姐姐从小长在京都,父王娘亲都没有离开过,怎么会和千里之外的闽地有牵连?
不过这一趟,看来是势在必行了。
只是这一去不知要多久,索性京都向来不缺茶余饭后的谈资,也许用不了多久,便不会再有人记得此事,也不会再有人记得她。
到那时,一切沉寂后,她便可以一个新的身份重新回来。
纪晗的视线缓缓下移,最终定格在信的最后一句,唯愿一世无忧么?
当她以年幼之龄得封长安郡主时,有人倾羡,有人嫉妒,但更多的人却是觉得不妥。
可谁能想到,也许父王最初的心愿只是希望她能一世长安吧。
虽然这心愿还真的挺难实现,她恐怕倾尽两世都未必如意。
纪晗思量着,将信纸按原样折好放在木盒中,随后拿着木盒起身。
刚走了两步,忽然,她面色一变。
纪晗将手中的木盒举起放在耳侧,轻轻摇晃了两下。
“哒哒”。
很细微,是物体相互碰撞的声音,里面还有东西!
她再次摇晃了两下,确定没有听错,便坐下重新将木盒打开。
纪晗以指节轻扣盒底,咚咚作响,是空心的。
木盒中有夹层。
纪晗再一次仔细的摸过盒底和合璧。突然,指尖在木盒底部触到一丝异样。
她手指来回摩挲了一下,觉得应该一条极细的缝隙。
由于盒子是由上好的黑檀所制,所以木纹流转之下轻易无法看出。
纪晗想了想,找了一把薄薄的刀刃沿着缝隙垂直插入,然后手腕用力,轻轻往上一抬。
木盒底层被撬开了,下面果然有夹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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