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在大明朝 第52章 人情事知何事

    遂平顾氏是一个大家族，除了大宗和东西两府，尚有外几房和一些旁支。他们共同依附在东西两府这株大树上，不停地开枝发芽。有许多人，除了过年开宗祠时能见上一面，几乎一辈子都没有什么交流。

    顾孟平到了外三房，所认识的也不过是外九房的一家人，剩下的那些纵是相见也对面不识。可外九房因觊觎盈袖的事情，而惹了顾孟平的怒火。不仅白白赔了外三房五十亩地，还在两榜巷中被人唾弃。

    于是，外九房总想寻个机会和外三房重新走动。可顾孟平早就和宁伯打过招呼，不许外九房任何人进门。

    可是祭灶第二日，顾孟平与公孙远从东府回来后，却看到外九房的孙女翠珠坐在了老安人身边。

    “这是怎么回事？”顾孟平将目光投向王婆。

    王婆忙上前附耳，顾孟平这才知道，老安人今天出门差点滑倒，幸好翠珠在旁边扶了一把。

    “今日多亏你翠珠姐，要不然……”老安人有些后怕。

    嘉木眉心微皱，“这天寒地冻的路上结了冰，我早就劝过祖母不要往外面走动。”她说着，也瞥了翠珠一眼。心中也有些庆幸，幸亏今日有翠珠，否则后果不堪想象。

    于是，当着弟弟和公孙远的面，她大大地称赞了翠珠一番。

    翠珠微垂着头，笑得甜美而灿烂，宛如春日般暖人，听到嘉木称赞她，脸上泛起一层红晕。

    顾孟平看了看她，心中有股说不出来的别扭之感。可碍于她扶了老安人，冲她行了一礼，口称：“多谢！”

    翠珠的脸色更红了，柔柔弱弱地还了半礼，羞怯地往老安人身后躲去。

    老安人就更喜欢她了，拍着她的手道：“都是自家兄弟，你不用见外。今日多亏你了，你兄弟这个礼，你受得起！”

    翠珠声若蚊蚋地“嗯”了一声，抬头往顾孟平方向看了看，又飞快地垂下头去。

    直到顾孟平和公孙远出了东屋，她的眼睛还不时往靛青色毡帘上瞅。

    第二日，老安人让顾孟平提了三色礼往外九房去，说是感谢翠珠。顾孟平虽是不愿意去，可到底拧不过一个礼字，只得迈步往外九房走。

    外九房的人极为热情，九爷爷顾礼庆甚至亲自出来迎接顾孟平，他的儿子顾维茂更是笑眯眯地给顾孟平搬凳子。

    维茂浑家亲手捧了茶送到顾孟平面前。

    只可惜，外九房的这一番行径终是落了空，顾孟平不过是略坐了坐，便以居丧不便在外久留为由请辞回家。

    哪怕是九爷爷极力挽留他在外九房吃饭，他也断然拒绝。

    眼看着顾孟平出了外九房的门，维茂浑家忙上前一步唤道：“平哥儿，但不知你家……”

    顾孟平还来不及反映过来，话头便被九爷爷给截下，他笑着道：“现在天气凉，老嫂子年纪也大了，以后老嫂子再出门，你还得多加照应些。若是实在抽不出空……”他伸手指着翠珠，“就让翠珠过去帮把手。”

    “一笔写不出两个顾字，大家都是至亲至近的一家人。”九爷爷笑着道。

    顾孟平有些发懵。

    这还是那个想强行把孙子塞给老安人的外九房吗？这还是那个知道顾孟平承嗣后对外三房恶语相向的外九房吗？

    他总觉得今日的事情透着诡异，可又说不出是什么。

    等到顾孟平走后，九爷爷瞪了一眼维茂浑家，“头发长，见识短！”

    维茂浑家不敢说话，脖子向后缩了缩。

    顾维茂见到父亲发怒了，忙紧跟着呵斥，“爹爹说得极是，你就是头发长见识短。像这种结儿女亲事的好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一个小娃娃懂得什么？你莫要因一时嘴快，坏了翠珠的好事！”

    “我？我这不是一时心急嘛……”维茂浑家脸上堆出笑，辩解道。

    “哼！”九爷爷哼了一声，甩袖进屋。

    ……

    到家之后，顾孟平被义净请到了上房。

    老和尚面带慈祥地望着他，淡笑如故，“这些日子，在东府所学为何？”

    见到老和尚关心起了他的功课，顾孟平又喜又惊，忙答道：“愈大伯说泊约大兄性格刚愎自用，就令他读《新书》学行仁义，法先圣；说远兄和气迎人，平情应物，应读《中说》……说清净沉实谦恭，忠厚勤俭，可读《荀子》知晓人之善恶……”

    老和尚不由颌首，这就是儒家的因材施教，顾孟平性格上确实有些懒散和消沉，若是不用外物激励他，他根本不愿意用功苦读。

    顾维愈能看出此点，也着实不易。

    老和尚念了声佛号，微敛霜眉，“如此甚好，纵是我教，也不过如此罢了。”说到这里，他语气一顿，“只是，你切不可因此而生懒惰之心。你愈大伯教的虽好，却也只是你的大伯，你需寻一个授业恩师方好。”

    听到老和尚这样说，顾孟平眼中不由浮现出姜思贤和唐允文的影子，他重重地点头，“大师父见教地是，清净亦是如此想的。”

    见到顾孟平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老和尚微微颌首，脸上笑容更盛，“对了，你愈大伯说公孙远和气迎人，平情应物？他可真是如此说的？”

    顾孟平神色不变，只是点了下头。

    老和尚就笑出了声，“痴活了几十年……”

    顾孟平心中‘咯噔’一下，他纵是活了两辈子，已到知天命之年，也未必有老和尚看得多、看得远。

    老和尚能说出此话，定是已经看出了公孙远是谁。

    “大师父，远兄他……”顾孟平调整了一下坐姿，神态间隐隐透出紧张来。前世官场虽是险恶，可是却无性命之忧。纵是斗得再狠，也总是会留有余地。可是现在，只要稍不注意便是破家灭门，怎不叫他心生紧张？

    一想到公孙远的身份，他就觉得心中仿佛有几个水桶，七上八下的。

    老和尚见了，便出言安慰：“端平常心，行平常事，你何需烦恼？”见到顾孟平依旧面色惴惴，心中不由一软，笑着道，“我应真一门，岂会前怕狼后怕虎？你也不怕坠了祖师爷名头。”

    应真一门？顾孟平慢慢瞪大眼睛，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

    PS：今日第二更。

    去码欠的更新了。xh2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