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用身世可怜的寂桐来报复命运凄惨的欧阳少恭,辛途有些心亏,但是用寂桐的来救一心救徒不惜赴死的紫胤真人,当然还有自己,辛途反而觉得心安理得。
这人心之变,也当真是难以说明说清。
欧阳少恭一脸笑意的看着辛途,在他看来辛途这样的蝼蚁不过是在做者着垂死针扎,无聊无意且可笑,道:“只怕屠少侠要失望了。寂桐虽然自小服侍于我,但终究不过是我欧阳家的一介家仆。她若是死了,念在往日情分,我自当好生安葬。倘若她知道了是为我而死,只怕也会觉得死得其所。”
辛途反问道:“如果她不是寂桐呢?”
“不是寂桐?”欧阳少恭已经将一个琴弦拉了起来,琴弦缓缓的绷直,有肉眼不可察的震颤散步在细细的琴弦周围。欧阳少恭虽然也觉得奇怪,可是既然不是寂桐,那便无需浪费口舌。
“巽芳!”辛途吐出一个名字。
欧阳少恭浑身一僵。
嘣!
琴弦骤断,一丝鲜血自欧阳少恭的指尖渗透而出,滴落在琴面上。
“你刚才……说什么?”
一瞬间,辛途就感觉身体周围的压力骤增,连空气似乎都变得粘稠起来,呼吸之间满是憋闷。
欧阳少恭瞬间将矛头对准辛途,“你,如何知道这个名字的?说!”
欧阳少恭虽然和紫胤真人一战身受重伤,但他仍然是欧阳少恭。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更何况欧阳少恭这头骆驼还没有死。辛途胸口如遭到轰击,不自禁的后退两步。如果不是紧咬着牙关,更有一口血要喷出。
咕噜一声,辛途将口中腥咸的血咽下,道:“寂桐便是巽芳!”
“巽芳……”欧阳少恭似乎在回忆着什么,“不!巽芳已经死了,死在蓬莱天灾之下……寂桐,更不可能是巽芳。虽然我很想知道你是从何得知‘巽芳’这个名字。但是你不配提她,所以你更该死!”
说完,欧阳少恭甚至不给辛途说话的时间,“锵”的一声打出一弦。
一道细长蓝光一闪,“当”的一声便截下了那道长达一丈,势要将辛途分尸的音杀刃。
“噗”一声,一柄冰蓝色的断剑插入地面,就在辛途身前三米开外。这剑虽然已经断了,它其剑身本就比之一般剑狭长,此刻倒是与寻常剑差不多长短,锋利依旧。
辛途以清鸿剑助紫胤真人,紫胤真人以天河剑救辛途一命。
可紫胤真人旧患新伤加在一起受伤绝对要比欧阳少恭重,才御出一剑,便闷声咳嗽了一声,却是连收回天河剑的能力都没有了。
欧阳少恭又要拨动琴弦,辛途忙抢道:“巽芳并没有死,是你渡魂的时候遗失了记忆,误认为她已经死了。巽芳不但逃过了蓬莱天灾,更来到了中原,历经千辛寻到了再次‘渡魂’的你。只是离开蓬莱之后,巽芳便与常人无异开始衰老,她不想你以自己的衰老的面貌面对你,便隐姓埋名进入欧阳府,做了欧阳家的仆人,默默的陪伴在你的身边。你可以不信我的说的,但你大可以用‘残魂引’窥视寂桐的灵魂!若非早就知道她就是巽芳,我又何许大老远将她从琴川接来?”
其实在辛途提到“渡魂失忆”的时候欧阳少恭便已经停止了拉弦。因为他清楚的记得当年渡魂之后返回蓬莱,耗费了数年的时间也没有在蓬莱遗址寻找到巽芳的尸体。而且,无论巽芳是死是活,欧阳少恭主观上仍然愿意坚信巽芳还活着。
至于辛途之后所说的欧阳少恭也觉得何情且合理,或者说他相信巽芳如果还或者,也会像自己一样努力的寻找她一样寻找自己。
恰好在这个时候,昏迷的寂桐缓缓苏醒过来,睁开眼睛第一眼她便看到重伤的欧阳少恭,甚至顾不得自己现在的处境,苍白而沙哑的说道:“少爷,你受伤了,要不要紧?”
欧阳少恭却深深的看着这个陪伴的自己二十余年的老仆人,期待,却又带着掩饰不住的惶恐道:“寂桐,你究竟谁?”寂桐却只顾着欧阳少恭的伤,“少爷你不要说话,快坐下来的调息治伤!”
欧阳少恭突然笑了,不再虚伪,由心而发。以前从来没注意,可是寂桐看向自己的眼神何曾变过?
“巽芳!”欧阳少恭缓缓抬起手,似乎要抚摸寂桐的脸颊,痴痴的轻唤。
可寂桐一愣之后,却好似遭到了雷击一样转过头,苍老的双手紧紧的捂住自己红颜不在的容颜,泣不成声,“不要看!不要看我!求求你不要看!”寂桐不知道为什么自己隐藏那么久的秘密却在今日被少恭知道,一言戳破。她甚至都没有力气去狡辩,只是仅仅的挡住自己的样子,不让欧阳少恭看见。
女为悦己者容。让自己的相公看到自己老迈残喘的样子,对她来说实在是远甚十八层地狱的折磨。
欧阳少恭只觉咽喉好似卡住了什么,千言万语却不知道如何开口。和此时寂桐的样子没有关系,无论她变成什么样子,她始终是那个为自己伴舞,舞动云霄的心爱女子,在他被天所弃之后唯一给过他真正的温暖的美丽善良的女子。
欧阳少恭缓缓的收回手。有太多的话想要对巽芳说,但不是现在。欧阳少恭再次变回那个冷酷残酷,不惜与天为仇的男子,直视辛途,虽然恨不得将他剥皮抽筋,但巽芳在他的手中,他也只能强忍住:“巽芳活,你活!”
辛途摇摇头,道:“我们全部活!我相信巽芳一条命,值这个价。”
如果是以前的辛途,见欧阳少恭如此在乎巽芳的性命,只怕不仅仅要将之前遭遇的耻辱连本带利的拿回来,还会将欧阳少恭浑身上下都搜刮个遍,恨不能敲骨吸髓,说不得最后还会费尽心思将欧阳少恭也宰了汲取他的“相力”,神奇的炼丹术,匪夷所思的音杀曲,无一不是登塔者梦寐以求的。
可是现在的辛途却只想着如何使大家都活下去,对于如何反虐欧阳少恭半点兴趣都欠奉。
欧阳少恭道:“除了百里屠苏!”
虽然辛途对刚才百里屠苏追杀他心存了不小的芥蒂,但是此刻却不至于见死不救,说到底百里屠苏还是被煞气控制了,只能怪自己倒霉,“不行,全部!”
欧阳少恭深吸一口气,道:“百里屠苏体内命魂四魄本就是我的!上古时期,龙渊部铸剑师角离以玉横将我魂魄剥离,取二魂三魄铸就焚寂剑,其中灵魂剥离之苦,比之‘残魂引’远胜百倍!我只剩二魂三魄流离浪荡在这世间,千百年来只能依靠‘渡魂’之术苟延残喘,那一次次的‘渡魂’之苦,你又如何能够想像?我费尽千辛万苦,好不容易寻得焚寂,却又被百里屠苏的母亲剥离二魂三魄注入百里屠苏体内,以‘血涂之阵’封印,使得百里屠苏死而复生,却自此受到焚寂剑灵煞气折磨。今日我取回本就属于我的命魂四魄,天经地义!”
“天经地义”四个字欧阳少恭说的掷地有声。
那边巽芳更是悲泣不出声。少恭之苦,有谁被她更晓?
辛途无言以对,欧阳少恭所说的太古旧事他也算知晓一二,只能说道:“取走了你的命魂四魄,百里屠苏会如何?”
欧阳少恭道:“以他的修为,只余下残魂,必死无疑,死后残魂将变成荒魂,不入轮回永不超生!此乃百里屠苏之母一手所为,怨不得谁。当初她为了封印焚寂,不惜将焚寂剑灵注入百里屠苏体内,虽再次封印了焚寂,但百里屠苏的一生便就此注定。我取回命魂四魄,何错之有?”
一声质问,辛途默然。
这段渊源辛途也知道。百里屠苏的母亲也够狠的。为了继续封印焚寂凶剑,不惜用“血涂之阵”将焚寂剑灵封印在百里屠苏体内,百里屠苏的命运就此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虽然太子长琴的命魂四魄将当时已经死亡的百里屠苏复活,可是那会儿百里屠苏死了尚且还能入轮回六道再世为人,可封印焚寂剑灵之后,百里屠苏最后下场就已经注定了。
便如欧阳少恭所说:不入轮回,永不超生!
对于一个人来说,还有比这更残忍残酷的惩罚吗?
也不知道百里屠苏的那个母亲当初是怎么想的,世间竟然会有这样残忍对待儿子的母亲!?
偏偏就在这个时候,一声悲吼从辛途背后爆发出来。
辛途不用回头也知道那一声吼源自百里屠苏。从这声充满悲怆的吼声不难听出百里屠苏已经恢复了神智。
那边,尹千觞,红玉,风晴雪三人不约而同的停下,虽仍然各自戒备,却一同的望向百里屠苏那边。
只见那团困中百里屠苏的黑色光团骤然爆开,露出百里屠苏的真容。
而绘制这五行吞灵纹的地面,则已经没有五灵色,只有浓浓的猩红色,仍有淡淡的煞气溢散出来。显然,百里屠苏体内的煞气多数已经被“五行封禁”暂时吞没了。
“扑通”一声,百里屠苏低头跪地,“师尊……”
辛途大胆的回头看了一眼,只看到百里屠苏的后脑勺,看不清百里屠苏此刻的神情。
紫胤真人默然无言,一甩长袖,转身走到百里屠苏面前,伸出一只手虚扶,“起来。”
百里屠苏磕头不止,足足叩首九次,最后额头贴地,道:“徒儿不肖,不敢奢望师尊原谅,不能再聆听师尊的教诲了。师尊往日教诲犹如在耳,屠苏不敢忘却。请师尊保重!”
说完,百里屠苏竟然抓起焚寂古剑,化作一道红色流光,直冲远处那条被他劈出来的天堑鸿沟而去。
“屠苏不要!”
“百里屠苏公子!”
“休想!”
三人齐追,却根本追不上。
最后,百里屠苏纵身一跃,直往崖底岩浆巨浪坠去……
辛途咽喉里仿佛堵了什么,吐吐不出来,咽咽不下去。
这分明是“死结以死解”。
紫胤真人悲戚一叹,“当真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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