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马乘了两人还能跑得快?”
切不花不耐烦地说道:“我族中好马多得很,祁烈的乌云狮,铁花的雪墨神驹不都是我送的么?你还担心我没给自己留好的?”
伯都颜哈哈一笑不再说话,从马上纵身一跃,跃到了切不花身后。
“坐紧了!要是掉冰缝里我可不救你!”切不花话音刚落,仰起脖子发出一声狼啸,身后的骑兵顿时一阵沸腾。
东城门的城楼上,邓凝居高临下俯瞰过去,看见切不花的骑阵迅速重新集结在一起,然后沿着冰川裂隙边上直冲城门而来。
她见骑阵中人人都手执双刀,心中暗赞。
好一个切不花,受此重创还能这么快就卷土重来。
她右手一挥,高声道:“柳叶营的将士听令,随我杀出城门去!”
登时城下群声齐应,出现了一批淡青袍色的女骑兵,列于阵前。
金羽营中本来没什么骑兵,邓凝受明皇召唤后从楚州赶到了太液,之后暗中将自己在楚州的精锐——柳叶营调了五百人过来。
柳叶营人数并不多,不曾为大多数人放在眼中。吴英知晓邓凝虽然比自己年轻,但带兵操度有方,便任由她自行调配。
邓凝令五百女兵出城后,自己也骑着一匹枣红色的战马奔出城门。
其实两段城墙都被造成了弩墙,有没有城门都已无甚差别,既然不能一味防守,便得主动应敌才不致落了下风。
邓凝立于阵前一声娇叱,五百柳叶营的女骑兵一同亮出兵刃,只见每人手中执着的非剑非刀,却是一把软鞭,每一把软鞭的鞭梢上连着一把尖刃,形似柳叶,雪光相映之下甚是耀眼。
五百对两千,可有胜算?
面对疾驰而来的切不花骑阵,邓凝只是冷喝一声:“强弩之末,也想猖狂?”
不等话音落,胯下枣红马冲出阵去,手中软鞭已然出手!她对准一个正面冲过来的骑兵的颈部拴了过去,只见柳叶刃寒光一闪,如蛇牙没喉,牢牢地钉在了骑兵的脖子上,兵士被软鞭勒住了咽喉,连叫都没叫出一身,便落马毙命。
其余女兵也纷纷驾马游走,手中软鞭游走间,或直戳骑兵双眼,或拴住马蹄往后拽断,专挑要害之处袭取。
切不花的骑兵虽有双刀,奈何长鞭比刀长出不知道多少,柳叶营的女兵有时驾马疾退,引得敌人来追,却出其不意地朝后甩出鞭去,得手便得手,若击不中,不过是再撩一次,切不花的骑兵被打得只有躲闪而无还手的机会,气得切不花在阵中大喊:
“伯都颜,赶紧把你的手段给我使出来!”
伯都颜也不答话,左手搭一把三弦龙舌弓,右手持十支鸦羽穿云箭,使出连珠箭法对着那片淡青色一通射。
每箭射去,必中腕部,那些被射中手腕的柳叶营女兵难忍疼痛,执不住软鞭,一时间娇弱喘息声纷然,成了任人追杀的惊鹿。
从高处望去,皑皑
雪地冰原上,淡青色的柳叶营与暗黄色的切不花骑阵一追一引,混战成一片。
此时军乐队已息了锣鼓声,弩墙也因邓凝带领柳叶营的参战而暂且停了射击,城门楼上的长弓手倒未停手,只管瞄准了切不花的后部乱射。
本来这未塌陷的冰层就没有剩多少,差不多就留下一条狭小的道路。前面被邓凝一堵截,后面的切不花骑兵更是冲不上来,再被长弓兵落雨般的一通射击,躲避不及慌乱起来,互相踩踏间有不少骑兵被自己人挤下了冰川裂隙。
切不花虽然勇猛,连着砍倒了十几个柳叶营女兵,一时间仍无法改变胶着的局面,不由心中大躁。
他看到远处淡青色女兵中有一红袍女将手持双鞭甚是凶悍,手起鞭落间已瞬间杀死了三四个自己的骑兵。
“伯都颜!擒贼先擒王,你看见那边那个红衣服的了么?那娘们儿定是个头!我冲上去,你射死她!不怕她们不散!”
伯都颜瞄了一眼,道:“只要你的马够快,我就能射得中!”
“好!”切不花双腿使劲一夹,胯下宝驹会意,如电闪一般蹿了出去,这边伯都颜已搭弓上箭瞄准了邓凝。
不料伯都颜目力了得,邓凝更是眼尖,瞥见一恶骑疾驰而来,不仅不躲,反而将马头一拨,笔直地正面迎了上去。
伯都颜未料到她居然敢迎头来撞,怔了一下。
只这一下的瞬间,邓凝已双腿一蹬离了马背跃在空中,手中软鞭探了出去,伯都颜顾着躲那鞭梢的柳叶刃,不意软鞭似长了眼一般,弃了伯都颜却朝他手中的三弦龙舌弓卷去,顿时软鞭与弓弦缠在一处。邓凝见已得手,高声喝道:“撤!”
三弦龙舌弓应声脱手而出。
伯都颜被夺了弓,一时大怒,左手龙舌弓方脱手,右手已从腰间执起一把月牙弩对着邓凝便是三箭。
一箭是射她眉心,一箭是射她小腹,第三箭射的却是她的软鞭。
邓凝落地就势一滚,躲过了头两箭,已躲不过第三箭,左手的软鞭被钉在了地上,眼见月牙弩又瞄准过来,只得撤了手先躲去了一旁。
伯都颜以月牙弩赢了片刻,立刻重新从背后掏出一把铁蒺长弓,刚要再朝邓凝射去,身周忽然四五根软鞭同时朝他袭来。原来是其余柳叶营的女兵见主帅遇险,纷纷来救。
好在切不花一见苗头不对,大喝一声,胯下宝驹似腾云一般跃了出去,生生地跳出了那几个女兵的包围圈。
伯都颜被宝驹带到空中,手中也不懈怠,弃了邓凝,居高临下将长弓瞄向四方,又将连珠箭法施展出来,登时数声惨叫,四五个女兵皆被射中了护腕。
切不花带着伯都颜一时突了围,两下松了口气,再想找方才下马的邓凝却不见了踪影。
伯都颜飞快地扫视了一圈,瞥见万绿当众一点红,分明就是邓凝的袍色,右手从脑后的箭袋中拈出三支穿云箭就要射去,切不花坐在前头却没看见,只把宝驹一夹
,向前疾冲出去,险些把伯都颜给颠下马来。
伯都颜好容易逮到机会,怎肯放过,索性右手环住切不花腰间稳住身子,将弓往身下一探,左脚撑弓,左手搭弦,三箭齐发,直射向邓凝。
不料那几个被射中手腕的柳叶营女兵看似柔弱,骨子里却硬气得很,见羽箭袭来,皆是同样的心思,飞身跃起往邓凝身前一挡,以自己的身体将那三支箭尽数挡下!
待伯都颜再要射时,切不花已驾着马跑得远了。
伯都颜正懊丧错失了击杀主将的良机,切不花转头喊道:“听说胡英已上了年纪,那个红袍女将如此年轻,一定不是她,咱们且杀入城去,砍了胡英才好!”
伯都颜一想也是,便将方才的事抛开一边。
这时切不花已带着三十几骑飞驰到那队军乐队前。
那些敲锣打鼓的兵士手中只有乐器没有兵器,登时慌不择路地四处逃散,可切不花的双刀之下哪有留情的道理,所过之处犹如砍瓜切菜。
那些敲锣的兵士好歹还能拿起锣钹挡上几下,打鼓的兵士便只有两根又细又短的棒槌。一时间双刀砍在锣钹和大鼓上,发出古怪的各种击鸣声,与最初奏响的整齐音律截然不同,再配上兵士们的哀嚎声,犹如市井打架闹事时的喧哗一般,噪声大作。
邓凝定睛一看,柳叶营虽在兵刃上占了便宜,人数上却终究不敌。出城时的五百人转眼已折了一小半,自己不知何时肩上与背上也中了两刀。
她重新上马左右观望,西边城门口处切不花正带着人肆意斩杀军乐队的兵士,东边第四阵窝达尔的骑盾兵也已赶到,虽然尚在外围,己方已然被夹在了中间。
两相夹击的局面邓凝并非不曾想到,只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她知晓窝达尔的骑盾兵与切不花的双刃骑兵一攻一防相得益彰,必须将其隔开方可各个击破。
眼看时机成熟,邓凝将手指含在口中,只听清啸一声,身周的女兵立时向她聚拢过来。
“姐妹们!守住最紧要的地方,列柳叶舞风阵!务必将骑盾兵拦在东边!”
女兵们一同应声“是”,手中软鞭攻势一变,数人一组,将鞭梢轮流向前扫去。一鞭攻势未老,一鞭又已袭到,一招招舞得好似海怪的触手,令人眼花缭乱。
窝达尔的骑盾兵虽然盾牌坚硬不惧那鞭上的柳刃,但被打得缩手缩脚只能躲在盾后,只听着柳刃击在盾上叮叮当当乱响,却不敢探出头去。
冰原之上,冰冻如铁,除了被邓凝设计震塌出一条冰川,也有部分没有坍塌的冰层。当初温兰的落晶粉是用神鹰营从空中投落的,自然不能够撒得均匀,难免有厚此薄彼之处。如今柳叶营女兵与窝达尔骑阵遭遇的地方因为当时落晶粉吃厚不少,所以异常坚固。
邓凝心思灵巧,她见未塌的冰层上有那么一段通路最为狭隘,便示意女兵们集中上去把守,这样一来,骑盾兵人数虽多,却碍于通路太窄而被堵得前进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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