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植似乎也被自己的举动吓了一跳,忙放开刘青,手足无措,半天才面红耳赤地嚅嚅道:“对、对不起,刘兄,李植失态了。”又抬眼偷看刘青,见刘青并不如何生气,补作了个揖,咧嘴笑道:“看见你来,李植实在太高兴了……”
刘青摸摸鼻子,也讪讪而笑,心里着实郁闷——这李植原来一直觉得他是彬彬有礼的书生,没想到对人这么热情如火,颇有西方潜质。不过,她一大姑娘,这么被人明着吃豆腐,还不能说出来,这天理何在?女扮男装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干的活呀!
这时,陆宝成才呼哧呼哧地跑来,抹着额上的汗,对刘青拱手笑道:“子衿,你怎么这时才到,担心死愚兄了。”
对嘛,这才是明朝读书人正常的欢迎态度嘛!刘青瞄了李植一眼,也拱手跟陆宝成寒暄,找了个由头解释迟到原因,怕他们刨根问底,忙扯开话题,笑道:“陆兄这几个月看来日子过得不错啊,比起第一次见面来,又发福了不少啊。”
陆宝成挠挠头,胖胖的脸上露出一丝不好意思的神情:“呵呵,不用拼命读书考功名了,愚兄这心一宽啊,体就胖了!可见愚兄还真不是读书的料啊!”
三人一面说笑,一面往里走,进了正厅,有小厮奉上茶来。刘青打听了半天的路,真是渴了,端起茶杯牛饮一通,完了抹着嘴问道:“对了陆兄刘兄,红茶我早已制好。让林掌柜送到南昌陆府上,莫非陆兄没收到?怎么在南昌茶居未见沏泡?”
“收到了。只是愚兄和家父、林森兄商量了一下。这世上从未有过的新茶面世,必要来它个轰轰烈烈。方才能让众人皆知,从而争相购买。岂可默默无闻地开卖?所以愚兄二人一直在此等子衿来,准备趁咱们杭州茶居开业之际,弄它个惊天动地的轰响,方不辜负子衿制茶好手段。”陆宝成看来是天生的商人,谈起生意经来头头是道,两眼放光。
谁说古人不聪明?连广告效应都研究得如此透彻!刘青自愧不如,心里对陆宝成他们大是佩服!
“对了,子衿。你真跟宁王和张天师是至交好友?”陆宝成忽然坐直了身子,盯着刘青问道。
“你怎么问这个?”刘青诧异。
“你在南昌闹的动静不小啊,全国文人雅士的圈子就是那么大,发生在咱茶居里的事我们岂可不知?子衿你还想藏着掩着,真是太不够意思了!可惜啊,当时我和林森兄都到杭州筹备这家茶居了,没看到子衿你的风采。听说,宁王待你甚是亲厚,你当时大展才华。把众名士的风头都抢光了?嘿嘿,我知道了此事,让人发话说,你是我们归园茶居的老板之一。你猜怎么着?那些尾巴翘到天上去的名士们。对我和林森兄着实客气了许多,让人心情大畅啊!”陆宝成做了几个月生意,原来那点书本的迂腐气儿消磨殆尽。说话越发的活泼有趣起来。
刘青心里冷汗直流,实在怀念刚认识时说话文绉绉的陆宝成。忙摆摆手道:“小弟与那宁王纯属只是认识,并无深交!南昌茶居的事……陆兄。你又何必说出我是这茶居的老板呢!”
“子衿,说到学问我不如你和林森兄,但说到做生意,你们却不如我。让人知道你是茶居老板,这事于茶居、于你,可都是名场立万的好事情,别人想都还想不来呢!至于令师和宁王的事,嗯,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最是让人费思量,比证实了效果还要好!子衿,愚兄和林森兄与你相识一场,又一起做这名利双收的好生意,也让我们沾沾子衿的光,入一入宁王、天师和那些名士的眼,这事子衿你可不能推脱!”
“又安兄不愧是奸商,打得好算盘!”事已至此,刘青只得无奈的摇摇头,叹了口气!
李植一直没有做声,一边品茶一边听他们谈话,只时不时看着刘青,眼里似有东西闪动。此时见谈话稍歇,开口道:“刘兄……”
“叫我子衿!”刘青不禁又叹了口气。这李植,除了刚才那骇人的拥抱(当然,如果换成陆宝成有这举动,这又称不上骇人了),一直循规蹈矩得让人叹息!刘青一现代人,随便惯了,老是被大自己三、四岁的人“兄”来“兄”去的称呼,实在别扭得紧。待提出意见,陆宝成倒爽快的改了,只李植这迂腐小老头儿,硬说刘青于他有半师之恩,坚决不肯改口。这不,又叫上“刘兄”了!
“刘兄,李植愚顿,却也知尊师重道,直呼刘兄其名万万不可!”李植正言以对,坚持原则。
刘青不禁抚额,不过想想李植是大宅门里庶出的孩子,与他人成长环境不同,为人拘谨一些,倒也能理解!
“刘兄,你怎么清瘦这许多?”李植见刘青对他的称呼不再提出异议,遂把刚才没说完的话问出来。
“呃!旅途劳顿,没什么的!”刘青笑笑,端起茶杯佯装喝了口,心里疑惑:“好像也没少吃少喝啊,怎么会瘦呢?”
“那刘兄定得好好在此休养一段时间。刘兄可曾吃过午饭?”李植看刘青点点头,又道:“旅途劳顿,刘兄还是先去好好休息!晚上又安兄和我再给刘兄接风!”说着站起来,准备亲自送刘青去休息。
陆宝成好似犹豫了一下,也站起来笑道:“就是就是,子衿今日好好休息,茶居的事也不急于一时。”
好好一大块地方闲置这许久,哪能不急?那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刘青倒能理解陆宝成的心情,不过也没推脱,急也不急这半日,当下跟他们一起走到自己的新住处。
李植安排给刘青的小院名叫透月轩,跟岳阳的住处一样,也是依山傍水——左倚夕照山,并用假山相连,作出拔地数仞、悬崖峭壁的样子;右临西湖之水,有水池相连,涧谷幽邃,秀木紫荫,水声潺潺,清幽无比。而且此院偏于一隅之地,隔墙便是茶居围墙之外,让刘青翻个墙悄悄溜出溜进甚是方便!
“以后此院,便是刘兄的家了,除了刘兄,再不会安排人到此居住,刘兄且安心住下。”李植见刘青面有赞许,知道她喜欢此处,心里很是高兴。
“此地风景,尤为一绝,不用来待客,倒给我这住不了多久的人为家,这……是不是太浪费了?”
“要不是刘兄你教愚兄建造园林之法,这种景色,哪能出现在这西湖之畔?这园中之景尽出自刘兄胸垒,刘兄哪里住不得?”李植正容道,一付你再推脱我便要滔滔大论的样子。刘青忙闭上嘴巴,选了一间屋子,把自己的包袱放好。
陆宝成站在一旁,心里对李植的马屁一脸鄙夷:“哼,李植你这小子,你好像忘了这园子是你老兄我出钱建的吧?没有我出钱,你那什么园林理论理解得再透彻,这景怕你也造不出。”不过对刘青住在哪里,他实在没啥意见——且不说他本人对刘青的才华如滔滔江水绵绵不绝,单说这几个月来在名人雅士面前露脸的程度和金钱的收益,便让他对刘青无比的心悦诚服!
“刘兄,你是否看一下伺候你的人?”李植又问。
“老规矩,不用人伺候。”刘青说完又补充一句,“只留一个人在院外附近待命叫传便是。”在宁王府住了一小段日子,刘青觉得,有一个人随时听自己招唤也是不错的,不用事事自己跑来跑去了。唉,由简入奢易,由奢入简难呐!
陆宝成和李植回大厅去了,刘青叫小厮给她打了洗澡水,把院子的门关好,洗了个澡和头——这古代灰尘飞扬的土路,可是让她够呛!
接着她又洗了衣服,晾在院子里,然后坐下来,对着从芥子里拿出来的镜子,一下一下用梳子梳着长发,怔怔地看着镜子自己的容颜。
她也是个正常的女孩儿,前世里,也爱打扮、也爱臭美。然而来这明朝七年,她不是穿着乡村小女孩毫无美感的衣裙,就是穿着男装东奔西跑。她本也不甚在意,然而上次在宁王府,她被迫换上女装,当时却被镜子里的自己惊呆了——一直风餐露宿,也没空好好打量自己,没想到自己这付面孔经风吹雨打,不但没有一丝沧桑,竟然更为神清骨秀、明眸皓齿起来;尤其是肤如凝脂,隐隐有一层莹光,使她显现出一种别样的美来。那一次,她心底里对美的热爱被彻底唤醒,从此渴望身着女装,为此这一个月来一路上她买了不少精致的女装,放在了芥子里。
她把芥子里的女装拿出来,呆呆地看了半天,又一套一套地放回去。她真希望,能穿上这些漂亮的女装,自由来往于这大明之界。不过,梦想啊梦想!
“刘公子是否得便?陆公子与李公子请刘公子前去用饭。”酉时刚到,茶居的小厮煮诗,站在自己新建的木屋前面,朝透月轩大声喊道。(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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