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子显微微一怔,皱起眉道:“叶枯大师乃老夫同乡,虽平日交往不多,却也相识多年。日前他遣人送信至崆峒派,言称遭遇不测,恳请老夫下山援手,才又有了联络。”
“叶枯大师在信中所言,他被自己门下五名不孝弟子囚于伏牛山野牛岭,求老夫设法解救。老夫与叶枯大师虽久疏问候,但他既然远道相求,可见处境危急。”他望了眼梅剑之,又道:“便是素未谋面之人,既有求于老夫,老夫亦自当相救,何况那叶枯大师是旧识。”
梅剑之倒是曾听那五鬼提起,将师傅叶枯大师绑了关在山中。那位大师定是不得人心,整个伏牛派上下无人可差,这才忆起远在崆峒山的虚前辈。崆峒派距中原伏牛山千里,他素日里苛待弟子,行事不端,这些腌臜事未必能传至虚前辈耳中,故而他对此事的来龙去脉并不甚了了。于是说道:“那叶枯大师现在何处?不如让郭小兄弟与他对质,真伪自可立辨。”
他本意是想,若能请得虚前辈出面,逼迫叶枯大师归还郭家的武功心法,再交还给郭小兄弟,此事便能轻易了结。又想那人既然无耻到抢夺徒弟的传家之物,自然不会轻易承认错误。若他厚颜无耻,坚称心法为己所有,郭小兄弟却连那册子内记载何物都未曾一睹,难以证实真相。只得令伏牛山五鬼和叶枯大师当面对峙,料想伏牛山上下乃至村镇,对叶枯大师厌恶者众多,或许能还五鬼一个清白。
虚子显说道:“老夫救出叶枯大师后,曾问他因何被囚,他却闭口不言,只是摇头叹息,自责道:‘我这双眼睛,真是瞎了,收了几个狼心狗肺的孽徒,养大他们,传授武艺,不料他们羽翼丰满,竟敢做出欺师灭祖的恶行。’”言至此,虚子显轻哼一声,继续道:“老夫一生最是痛恨那些品行不端、背信弃义之徒。伏牛山五鬼不思师恩,反以怨报德,将恩师囚于暗无天日的地洞之中,此等行径,实乃江湖之耻!老夫便对叶枯大师道:‘大师且放宽心,此事交予老夫,定将那几个逆徒绳之以法,绑回问罪!’叶枯大师听闻此言,感激涕零,遂邀老夫至镇上,共饮一杯,以表谢意。”
关通海眉头一皱,不耐烦地打断道:“饮酒之事,何须多言?你且说那位大师究竟去了哪里?”他对于伏牛山五鬼所知甚少,只因师兄相邀,才随之下山。如今变故突生,心中自是好奇不已。
虚子显道:“老夫与叶枯大师多年未见,那夜畅饮至深夜,直至酒意渐浓,方才各自回房歇息。待到老夫醒来,大师却已悄然离去,不知所踪。老夫当时心想,大师定是心中怒火难平,急欲寻那五鬼复仇,故而未及告别,便先行一步。”
梅剑之心中冷笑,暗自鄙夷:“哼,他哪里是急着寻他那五个弟子,分明是心中有鬼,怕与虚前辈相处久了,暴露痕迹,这才匆匆逃走。”
关通海沉思半刻,忽地跳起啐道:“老匹夫,老夫被你害得惨了!先不说那叶枯大师和伏牛山五鬼之间的恩怨是非,单是这些时日,在鬼门关进进出出,已是心惊肉跳,折煞老夫一世威名!若叶枯大师果真如梅小兄弟所言,老夫定将他大卸八块喂狗喂猫,哼哼,到时你可别怪老夫不念你那所谓的同乡情谊!”
虚子显自打父母双亡,便独自离乡,机缘巧合遇得黄山道人,随其前往崆峒山,一晃十几年已过。幼时玩伴皆不知去向,唯有叶枯大师偶然书信,对他关心备至。那叶枯大师少年时生过大病,身体孱弱,家中老母深感忧虑,认为难以养活,便将他带到了村子附近的伏牛派,希望他能跟随师傅学习武艺,强身健体,不再受病魔困扰。
伏牛派在江湖上虽名不见经传,说是二流,亦稍显抬举。但那叶枯大师自从上山之后,身体竟日渐康健,加之为人殷勤肯吃苦,深得掌门欢心。待到叶枯大师年方一十九,掌门便将伏牛派掌门之位,传于其手。
虚子显年长叶枯大师几岁,彼时仍在崆峒山上勤修苦练。自得悉叶枯大师任伏牛派掌门之喜讯后,两人书信往来遂绝。虚子显下山游历,曾回返故里,欲与叶枯大师重逢,亲口道贺。却数度造访伏牛派,不见叶枯大师身影,自此之后,两人再无联络。
人心易变,几十年光景揭过,虚子显也不能确定叶枯大师性情还如少时模样,敦厚老实,又是否真如梅剑之所言那般荒唐。倘若真相明了,当真乃他强抢弟子家传之物,他自当严惩不贷,绝不姑息。当下说道:“老夫暂且留那五鬼一命。小兄弟,那五鬼随慕容离逃走,此刻定是藏匿于慕容山庄之内。你去将他们带出,老夫亲自审问,一探究竟,看看到底是谁在撒谎!”
梅剑之早便想回去慕容山庄,此时闻言,但觉崆峒二老与伏牛山五鬼、与阿离之间误会消弭渐尔,心中甚喜。四人分食了野果,各自睡下。
直至次日清晨,几人穿戴整齐,顺着瀑布流下的河道行走。那河道蜿蜒崎岖,时宽时窄,一路向东延伸而下。虚子显和关通海轻功极佳,二人分别架着梅剑之和丘三望,杯盏间便七八里地揭过。四人赶路累了,就地生火休憩,一路上沿着河流,鱼虾甚剩,偶有奇树野果,倒也不乏吃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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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般过得三日,山峦逐渐稀少,丘陵起伏,一片茂密绿林横在眼前。
丘三望见得密林,又惊又喜,指着前方道:“啊呀,是这里,是这里了!走出这片林子,便是官道.....啊.....”关通海不等他说完,提着衣襟便奔了进去。
密林虽阔,却不难行驶,地上杂草稀疏,不过两三尺之高,四人脚程甚快,未及两盏茶功夫,便已穿越林间,踏上了官道。
梅剑之回头遥望,只见绿意盎然,群山渐远,心中松了口气。心想这数日之间,可算是跌宕起伏,险象环生,却也因祸得福,得前辈高人指点,习得了崆峒派的绝学,一时间百感交集。
关通海瞧他呆呆地望向远方群山,笑道:“马上能见到你心上人了,怎么,不欢喜么?”
梅剑之给他取笑,不禁脸一红,讪讪地道:“....自然欢喜。”
此时正值晌午,梅剑之四人沿着官道一路朝西,意欲返回姑苏慕容登船之处。途中经过一条小镇,市井喧嚣,人声鼎沸,热闹非凡。四人衣衫褴褛,破洞遍布,尤其是关通海,仅着一件内衫,形象颇为不雅。便到镇上买了成衣、马匹,寻了家干净客栈,暂作歇息。
梅剑之与丘三望同居一室,只见镜中自己胡子拉碴,满脸风尘,摇头暗道:“我若这副模样回去,阿离见了,定要嫌弃。”遂向店小二借来剃刀,将胡茬刮得一干二净,又将衣衫破损之处细心缝补,重新穿戴整齐。待一切打理妥当,已是傍晚。
这时关通海在门外大喊二人吃酒,梅剑之应声开门,却见丘三望坐在床上,并不起身,奇道:“丘兄弟,你怎不走?”
丘三望面露紧张,勉强笑道:“我.....我有些乏了,梅兄弟,你自去吧。”
梅剑之笑着劝道:“正好喝些烧酒,解解疲乏。”
丘三望微微皱眉,似鼓起莫大勇气说道:“梅兄弟,我有一事,必须告诉你....虚师祖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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