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午休时间,天很闷热。
俞思坐在操场角上的树荫里画素描,见春雪花提着一个冒烟的煤饼炉,到院子北门口扇火。大概是刚午睡起来,她上身穿一件肉色无袖运动衫,下身是一条白底碎花短裤,一副雾鬓风鬟、睡眼惺忪的样子。
俞思见到她,两个眼珠不由自主地被她那两条格外美白的大腿牵引过去。他马上转头看往别处。当他又不由自主地要去看第二眼时,他的目光和她的目光碰到了一起,她似乎刚想和他打招呼,可是,他的眼珠像是受到惯性作用刹不住一般,仍然溜向她的大腿。
她的脸上出现晕红,好象他的目光剥去了她的裤子一样。俞思见她这番神态,偏偏这时不知哪来的奇怪想法,以为这是一个女人像针灸刺到了穴位一样爽得难受的缘故,外国小说里,就有贵妇人幸福来临时晕倒在地的,目光竟又落到她的大腿上足足一秒钟。
她提了扇旺了的煤饼炉回到寝室里去时,俞思突然觉得不对。他想到了以前看电影后革委会主任老婆对他态度的变化,想到了这样猥琐的行径肯定为伏伦斯基们所不齿。他感到情况不妙,他将功败垂成,美事泡汤。
但也只好听天由命。
事情的发展竟出乎他的意料。
春雪花和主任夫人不同,他当天再见到她时,她在他面前,言行一下子变得热烈,脸孔红朴朴的,像是浑身发热,热得脸上冒热气,说话时红红的脸恨不得要朝他的脸贴上来的样子。
吃晚饭时,他听到敲门声。
开门一看,竟是她!她从来没到他房里来过,要是以前肯定不会兀然到他房里来的,现在不但来了,手里还提着一只篮子,篮里放着一碗她自己烧的红烧猪蹄,一碗青椒炒肉片,一包牛肉干,一瓶竹叶青酒。她说:
“俞站长,这点菜给你吃。”
一边就跨进门来,把篮子放到书桌上,把菜一样样地拿出来。她最后把酒从篮里拿出来,说:
“这瓶酒,本来打算送人的,后来不打算送了,一直放着,你帮我喝喝掉。”
俞思不知道她是不是在说谎。中午在看她的大腿过后没多久,他心神不定,就到了大院外田畈边的柳荫下画素描,一会儿,他见她的自行车从那座叫“飞月桥”的多孔石拱古桥上冲下来,车篮里放着一瓶酒,那瓶子的青色的反光直向他射过来,当时他还想:
“那酒是镇上买来的吧,她也喝酒的?”
隔壁的陈家儒星期天照例和老婆、女儿到丈人家去了。俞思突然来了灵感,说:
“要么你也到我这里来吃。”
她一笑,说:
“好呀!”
俞思后来想到,她原本是想来和他一起喝酒的。
在两人眉目传情、色授魂与之下,俞思似有不醉之量。竹叶青完了,他就拿自己壶里的黄酒来喝。
春雪花早已是三杯美酒唇边过,一树桃花脸上开了。
俞思拿起桌上的烟,抽出一支来,快拿到嘴边,停住,问:
“你也来一支?”
春雪花竟接了。
俞思见她抽烟的样子,老手一样。她发现了他惊异的目光,说:
“我以前偷偷抽过,那是在村里,苦闷。那时候,总悄悄地和一位老太太待在一起。她是地主出身,受压,痛苦,好抽烟,抽自家地上种起来的旱烟。开始是为了节约火柴,我总自告奋勇地拿着她的旱烟管,到灰槽里去帮她点烟,后来自己也有了瘾,就买来纸烟和她一起抽……”
她微微叹一口气,眼里闪过黯然的神情,紧接着深深地吸了口烟,慢慢地吐出烟雾来。那些烟雾像是她的满腹幽怨。
她沉浸到自己的思绪里,目光像是注视着那个似乎离她很远的过去。酒,起伏的心潮,也许还因为此情此景,使她的脸格外晖朗,润泽有光。
灯下不观色,灯光之下,她的美比白日更胜十倍,加上轻烟在她脸前滚动,变幻,飘散,更配以那迷离似梦的若人怜惜的神情。俞思看到的,分明是晨雾里,遭过一夜风雨侵袭,虽有伤残却仍然坚挺在枝头的娇艳欲滴的海棠花。
她微昂着头,似乎显示着自己的高贵。
在俞思的眼里,她又分明是云中天仙。
俞思把烟蒂在烟灰缸里碾灭,他感到身上燥热,有种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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