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伯涛脸上的笑容一僵,道:“绝无此事。乐老板别听有心人乱嚼舌根。”
这是杜唯打探来的消息。
乐思齐哈哈一笑,道:“想必桂花楼在顺庆镇一枝独秀的时间太长了,才有这样的谣言。”
“就是就是。”薛伯源明显松了口气,笑容却再没有刚才灿烂。
略微坐了坐,乐思齐也就告辞了。
两天后的晚上,桂花楼大厨严世深裹了裹秋衣走出大门。今晚起风,寒风如刀般刮在脸上,这天气就冷得厉害。不知不觉,已是晚秋了。
地上的落叶被风吹得打着璇儿转圈,街上却没有什么人。
忙碌了一天,严世深腰酸背痛,只想快点回家,让新纳的小妾温壶小酒,喝两盅。一想到小妾那细细的腰肢,白腻腻的大腿,下腹就热了起来,好象腰也不酸了,背也不痛了。
才进门,急急忙忙去了小妾住的厢房。
他是祖传的手艺,几代下来,挣下了好大一份家业,住的房子是三进五间的白瓦房。结发的妻子比他还大两岁,已是黄脸婆,早就没有了感情,一个月见不上一次面。这些年,总共纳了五房小妾,现在得宠的是去年纳进门的小妾春花。
推开春花的门,昏黄色的灯光下,一个二八佳人手托香腮,坐在炕上,不知在想什么。听到门响,眼珠子活动了一下,整个人才有了神采。换上一副笑脸,下了炕,迎了上来,娇声道:“老爷回来了。”
严世深虽没做什么官,但他是一家之主,家里妾侍下人都这么称呼他,也就是主人的意思。在厦国,富绅之家的下人都是这么称呼自家主人的。
春花娇小玲珑,鼓鼓的胸脯,细细的腰,肥肥的臀部,身材惹火。
严世深一把把春花搂进怀里,先香了个嘴。春花在他怀里娇笑着扭了扭身。这一扭,更让他欲火如炽,弯下腰,就要打横抱起怀里千娇百媚的美人儿。
身后一股巨力,箍紧了他的腰带,把他扯得脚不沾地般朝后倒退。耳畔只听得怀里的小美人儿一声惊呼,离开了怀抱。
惊慌之中,他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低低叫了一声:“哎呀。”手脚却已无法动弹。随即,他像团破布般被丢在地上。
………………
桂花楼的大厨严师傅病了,据说病得还挺严重。东家薛伯涛已亲身去探视过,严师傅确实起不了床,盖着一床厚棉被冷得直哆嗦,五姨太还直喊人端火盆来。
去桂花楼的主顾们再也吃不到严师傅烹饪的招牌菜了。
桂花楼只有这么一个大厨,没有了主心骨,生意可怎么做。程益急得满嘴冒泡,一上午去了薛伯涛的房间十几次。
临近中午,眼看着稀稀拉拉的座头上,客人已开始点菜,程益又往薛伯涛的房间跑。
薛伯源已在房间里来来回回踱了一上午步,这不是没办法可想吗?见程益门都没敲又跑进来,不知从哪里来的一股无名火直冲胸臆,他咆哮道:“什么事都得来示下,要你这掌柜干什么?浪费米饭吗?”
猛然的发作,把程益雷得灵魂出窍,目瞪口呆。
或者是真的没有办法,或者是连连遭遇不顺,需了一个发泄的出口,薛伯涛爆发了:“我把庶务交给你,你却把一切搞得乱七八糟。坐视景福楼一枝独大也就算了,现在遇到这么一件小事,半天也拿不出个章程。我要你这样的掌柜干什么?收拾铺盖卷,给我滚蛋!”
立马被解雇的程益半天回不了神,直到贴身小厮把他扶回他那小房间,他还不能确定饭碗已经丢了。
火是发了,事情却还没有解决。
没有了掌柜和大厨的桂花楼乱成一团。菜点了一个时辰还没有上,小二们不知跑哪里去了,座头上没有服侍的人,雅间里更不用说了,连个鬼影都没有。
忍无可忍的食客们全跑光了。
这一天,桂花楼竟没有做成一单生意,没有一文钱进帐。
薛伯涛雷霆大发,摔碎了五六个茶盅之后,又把房间里的摆设摔得差不离。要不是旺财手快,多宝格子上他最心爱的碧玉算盘怕是也保不住了。
午后,同行们已经收到风了。大家在兴灾乐祸的同时,也不约而同对自家的大厨安抚者有之,加工钱者有之。总之,这一天是顺庆镇饮食界大厨们的幸运日。半生窝在厨房,身上飘着油烟味的胖男人们,突然之间就被东家们重视起来了。
戌时一刻,谪星楼里只有甲等雅座的灯还亮着,紧闭的窗户里,映出两个胖胖的人影。
姜核与大厨华奇面对面而坐,席上四个菜,全是华奇的拿手菜。
姜核举起杯,道:“华师傅,你在谪星楼十余年,辛苦了。”
桂花楼出了事华奇是听说过的,东家莫名其妙升了他两成工钱,打烊后又留他喝酒说体已话,还不是怕他被桂花楼高价挖了去。如果能去桂花楼自然不错,可是大家经营的菜色不同,他的手艺桂花楼不一定瞧得上呢。
不过,难得遇到这么好的事,他自然不会蠢到推开。
互相碰了杯,姜核又道:“你家小子也大了,想不想在谪星楼谋个事做?”
儿子十五岁了。早在两年前,华奇就开始教儿子厨艺。打从今年起,他一直想让儿子到谪星楼的厨房帮忙,别的不说,给他当当下手,历练历练总是好的。
东家一直不肯答应。没想到现在却开了声。
华奇站起来,就要给东家磕头。
还没跪下,姜核已把他拦住,道:“喝酒,喝酒。”
直到亥时,华奇才醉熏熏走在回家的路上。想着再过几年,儿子可以出师,家里又宽裕了些。到那时,再买几亩良田,日子只有越过越好,脚步也轻快了几分。
月光把他长长的身影投射在地上,有一个人悄没声息地踩着他的影子,紧跟在他身后。他却毫无所觉。
前面路口拐进去就是小巷,巷里第三间,是华奇的家。
华奇跟严世深不同,家里祖祖辈辈务农,他却自小对做菜情有独钟。十岁那年,父亲拗不过他,提了一个猪头央求师傅教他手艺。
师傅是永定府的厨师,在永定府的同行中手艺并不是最出众的,却是父亲通过亲戚托亲戚才找到的唯一一个人选。不知是看到那个猪头的份上,还是真的觉得他有做菜的天份,总之师傅留下了他。直到二十五岁满师,他跟着师傅学了十五年。
就算这样,华奇还是只能到顺庆镇当大厨。这还是投了东家的眼缘,又幸好当时谪星楼的大厨年纪大了,浑身病痛,不得不致辞,他才捡到这个机会。
华奇的运气一向不错。这么想着,他便嘿嘿地笑起来。
折身转向小巷,屋檐下没有月光,一片昏暗。就在这时,华奇只觉一只大手紧紧捂住他的口鼻,他窒息之下,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醒来时,眼前伸手不见五指,却阴森森的寒意逼人。张了张口,发出一声嘶哑地:“啊……”在这样的寒夜听来,十分的可怕。
稍微定了定神,他伸手去摸腰间的钱袋。钱袋是娘子亲手所缝,还在。里头有物杂,估计早上出门揣在钱袋里的碎银子还在。
门扉却在这时吱呀一声响,一个个子瘦小的汉子提着灯笼走了进来。
“你们是什么人?”华奇大骇之下声音颤抖得厉害。
那汉子阴森森地笑了一声,提着的灯笼在他面前晃了晃,刺眼的光照在他苍白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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