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那本书以吃到了什么脏东西的姿势“呸”出来,眼看着她的脸即将亲吻大地,谢静淞连忙单手撑地在半空转了个完美的圈。
安然落地后,她理了理裙摆,仔细拍打着身上可能沾到的灰。
曲易久略显无奈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能轻一点么,我在泡茶。”
捡来的便宜师尊正坐在不知哪里搬来的石桌边上,他小心翼翼地打开他那宝贝茶壶的盖子,似乎是要往里面洒茶叶。
谢静淞随意扫了一眼,收回视线……
……等等。
又扫一眼、再扫一眼,她缓缓变成一个行走的问号。
这次的茶叶长得像某种蕨类植物出轨章鱼的产物,它们弯弯绕绕、蜷蜷曲曲,黏黏糊糊地纠缠在一起,甚至还在抽搐蠕动。
看谢静淞的目光在自己的茶叶上闪闪烁烁,曲易久误以为她喜欢,发出了对他来说算是盛情邀请的声音:“据说泡出来是酸辣的味道,试一试吧?”
不,这不是酸辣不酸辣的问题,也不对,不是,谁管它到底什么味道啊?
这看着像是把克总触手切碎了再一把抓过来的玩意儿真的能吃?
谢静淞敬谢不敏:“谢谢,但是不了。”
曲易久也不勉强,笑着用茶壶盖将氤氲的热气按了回去:“喝茶有益于身心健康,等你打打杀杀久了,就知道它的好处了。”
这东西也能算正经茶叶?
谢静淞撇撇嘴,非常不尊师重道的在心里狠狠唾弃了一把曲易久那一般人根本理解不了的奇葩爱好。
“坐,”等着茶开的间隙,曲易久示意她在对面的石墩子上坐下,问道,“感觉如何?”
本来就不想干站着的谢静淞也不跟他客气,坐下来之后转头瞥了那本正处在翻开状态的书,没大没小道:“一点也不好,我都不知道我进去干什么的,不,应该说把我也吸进去有什么必要吗?”
没有比她更打酱油的存在了!就连路边的奇怪小野花都能成为某些重要之物的象征!而她,是孤女、是侍女、是莫名就病倒的尸体!
曲易久笑了笑,双手搭在茶壶上,搬出了让谢静淞无能狂怒的话:“天命为之,不可逆也。”
谢静淞头大了:“特意跑过来收我为徒也是天命的一环?”
“嗯,时机到了,你自然就会清楚你所要背负的东西,”曲易久也不隐瞒,一把按住突然噼啪作响的茶壶,抬头看她,“但现在还不急,你可以尽情享受在这里的生活。”
茶壶好像被曲易久的举动气晕了,它剧烈颤抖着,大有一副不创死他不罢休的架势。
谢静淞指着从壶嘴处溢出来几缕飘渺的黑烟摇头道:“不,先别管我,我觉得你该看看你泡的这什么东西吧?”
被她拿震惊眼神看着的那个人曲起中指给了茶壶一下子,习以为常道:“没事,不过是茶叶有些许调皮罢了,这样就可以了。”
瞳、孔、地、震。
你们修真界玩得真野。
心情复杂地挪开视线,谢静淞将山中绿景看了一圈,问道:“我进去多久才出来的?”
“约莫一刻钟。”
此时应该是春夏交接之际,春天还没有走完,夏天也没有到来,处在深山之中便有一个特别的优势:不用刻意做绿化处理也可以得到漫山遍野的绿。
谢静淞很喜欢这种景色,看着便觉得心情愉悦,不由得放松道:“对了,护山大阵是什么?”
“我在山中清修,不想被俗世打扰,所以布下了此阵,”曲易久拈起衣袖的一角,站起来俯身拿指尖在桌子上划过,给她比着阵法的形状,“就像这样。”
“难道我是那种见一眼就能明白原理的天才么?”
嘴上这样吐槽着,谢静淞还是低头看了。
明明曲易久是拿空气在石桌上作画,但她却能看见指尖划过之后那宛若流星拖尾一般的闪烁痕迹,它们交叉在一起,徐徐旋转着,勾勒出一个颇为玄妙的图案。
阵法的图案在她的眼睛里落成之际,自动接受这一信号的大脑马上把作用给她捧了过来:这是经典的防御驱逐型法阵,只有阵法的主人给予相应权限才可以进入。
看这里鸟兽不生的模样,恐怕曲易久把除他以外的所有能喘气会发声的生物都给踢了。
等等?
一眼就懂……坏了,我还真是这种天才。
仿佛在说有手就行的曲易久坐了回去,取过边上备着的杯子打算斟茶:“如此这般,就可以了。”
谢静淞了然点头:“原来如此。”
只是……阵法构造她是看出来了,同样的,对面这个非常明显的新手师尊上路勿扰,也无法让人忽视。
得多亏大小姐现在还在秘境被虐心,否则出来了指不定多迷惑他们俩是怎样对上脑电波的。
不过真是要赞一句说曹操,曹操到。
她这边刚念叨上,那边就被书本吐出来的大小姐用一个五体投地的狼狈姿势砸了过来,飞起的无数尘灰热切扑过来亲吻谢静淞的脸,让她呛得差点咳出心肺来。
这怎么不算一种我不亲地,地来亲我呢?
她抹了把脸,等飞扬的尘土安静下来。然而尘归尘、土归土,谢静淞等得连花儿都谢了,大小姐却依旧趴在原地没有起来,无声无息的跟死了一样。
若不是她的肩膀在一抽一抽地耸动着,连带着身体也在轻轻颤抖,谢静淞真的会跑去看看这人变成尸体了没。
谁知还有比她更闹心的存在。
根本不看现在是什么场面,曲易久的声音竟然带着几分庆幸:“还好,灰没有入壶,茶还能喝。”
不是,哥们,你?
很快,张蕴清浅浅的呜咽被堆积起来的悲伤情绪推走了,取而代之的是无声的抽噎,它克制而隐忍,让她断断续续吐出来绝望的气声。
好歹也算是照看了一路的,谢静淞叹了口气,走过去弯下腰一把拎着张蕴清的后衣领将她拉起来,像照顾小孩儿似的拍打着她身上的灰尘,安慰道:“失败了也不要紧,道途这东西本来就……”
然而这话却不是什么灭火的水,而是点火的油。
张蕴清听了更显悲伤,大滴大滴凝结在一起的泪珠滚滚而下,直接在那张灰扑扑的脸上洗刷出来深深的泪痕:“不,不,没有,没有失败!”
“嗯?”
“离为火,”她哽咽道,“坎为水。”
两把略带透明色泽的长枪被她握在手中,在春日尾巴里这并不算很明媚的阳光下闪着熠熠的光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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