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黎明网格服务中心,网格长办公室
颜晨熙坐在办公桌旁,手上拿着支签字笔装模作样的在一份社区资料上涂涂改改,实际上眼睛隔个几分钟就往办公室西侧角落方面瞥过去。墨子阁 m.mozige.com
那地儿,她的亲弟弟江海正坐在她特意为他布置的桌椅上聚精会神地温习功课。
作为从小镇做题家一路走来成长为带编制的网格长,颜晨熙深深体会到在如今这个大社(hui)里,高考确实是逆天改命性价比最高的方式,没有之一。
父母自小离异,她跟了在私人工厂上班的妈妈。
小的时候没人带,她只能跟着妈妈往工厂跑。在工厂里,妈妈就只会去流水线上没日没夜的干活。996?那真的是福报。在工厂里月休一天,除了睡觉就是干活。谁不是从早上七、八点干到晚上九、十点的?
所以在死命读书,得知自己考上了公(w-u)员的那天,是她这二十来年里最为开心的一天。
因为她终于逃离了工厂,也能有一个众人眼中体面的工作。她的人生可预见地将会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
这一切,都是源自于她抓住了十年前的那次高考。
而这次,轮到了她弟弟。
颜晨熙将纸笔放在一边,起身倒了杯水走到江海身边,温和地说道:“小海,休息会儿我就送你回家。今天你已经看了一晚上的书了。”
这几年,父亲将江海丢在奶奶家,自己不知道跑到了哪里。电话也从没往家里打过,生活费自然也没寄。江海和奶奶就靠着老人一点微薄的退休金过活着。
往日里,颜晨熙去他家探望时,也劝过江海好好读书争取考个好学校,可这些对一个自暴自弃,自以为被全世界都抛弃了的青春期逆反男孩并没有一点用处。
据奶奶说,江海放学后就往网吧跑。
江海放下笔,抬手狠狠搓了把脸,无奈道:“姐,前头丢的东西太多了,现在只能玩命赶。”
颜晨熙点点头,当初她也是这么过来的,所以并没有多说什么。
她拉过椅子坐了下来,随口问道:“要不过几天你就搬到我家来住吧。我现在也是一个人住,到时候能有更多的时间帮你辅导功课。”
颜晨熙毕业于双一流大学,还是研究生学历,整一学霸的人生经历。自从得知江海下定决心要拼命读书,也是尽力帮扶。
江海心里一动,歪头想了下,还是拒绝道:“奶奶年纪大了,一个人在家里我不放心。嗯,我也想多陪陪她。”
颜晨熙明白江海和奶奶的感情,也不强求。
“嗯,那你放学后都来这儿吧。我这管晚饭,晚上又没人,清净。”
颜晨熙其实有点好奇,照着江海那骄傲的小男孩性格,即使准备玩命读书,也不像是他嘴里说的那样,是过来要她这个做姐姐的帮忙辅导功课。
按照他以往的处事风格,肯定是窝在家里学习,哪会求上她这儿。
这里面八成有问题。
不过既然江海愿意读书,其他的事情也都无所谓了。
颜晨熙清了清嗓子:“行的,那你自己慢慢看书,有什么问题就来找我。我去警务室那边看看。”
黎明网格的警务室先前陈书和颜晨熙有过一次协议。就是陈书这边提供在派出所上班的协警小林,让其在派出所的下班时间到网格警务室兼职。
这样既解决了小林急缺钱的工作需求,也让网格明面上多了一份加班加点的政(zhi)成绩,毕竟其他网格员都是非常不愿意加班的,即使给加班费。
江海一听,眼珠子转了转,说道:“姐,我坐着有点累了,和你一起去走走吧。”
颜晨熙没有多想,点头同意。
两人聊着天,气氛轻松的走到警务室。进门后,看到小林正低头看着手机,听着外放的声音,应该是一档新闻节目。
小林听到动静,抬起头看了过来,见是和所里交好的网格长颜晨熙,终于是忍不住略带哭腔地嘶哑道:
“网格长,陈所被人用刀捅了,现在送医院抢救了!”
晴天霹雳,颜晨熙失声惊呼道:“什么!”
一把抢过小林递来的手机,颜晨熙瞪大眼睛盯着,生怕看漏了一帧。
过了片刻,她无力摔坐在座椅上,脑子里一片混沌,抬起手按住了胸口,感觉那里空落落的。
哆嗦着嘴唇,鼻音浓重:“走,我们去医院。”
凌晨,东州市医学院附属第一医院,住院部
陈书躺在病房里,身上盖着白色被子。
他身上的匕首已经拔掉,沾满血污的脸也清洗干净,深夜无眠的曾宏和朱超然,搬来两张椅子,一左一右坐在陈书身边。
也不说话,就默默坐着,陪着。
男人的伤怀是沉默的。
期间,曾宏说了两句话:“这小子就是太拼!”、“我就说嘛,他这性格迟早要出事情的!”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阅读最新章节。
朱超然说了一句话:“书哥每次出案子前都把‘安全’挂在嘴上,结果每次都是他最不安全。”
过了许久,房门打开,张扬小心翼翼地走向陈书,走得很慢,短短十来步,竟仿佛布满了荆棘,踩一脚就会有钻心的痛。
她坐在了床脚,伸手将被子的一角撸平整。
“教导员,这事是我的错。我不该不听陈书的话”
曾宏摆摆手:“张老师,那人是个a级通缉犯,被警察抓住就是个死,谁能想到抓骗子会抓出个杀人犯来。这家伙也是的,逃命的路上还不忘出来打炮。哎,这事也怨不得你。”
困兽之斗,往往拼命。而抓捕,就是一个困兽的过程。犯罪嫌疑人为了逃脱都在拼命,警察要想抓住他们,只能拼命。兔子急了也会咬人,这种以命搏命的事儿,可能一个不注意就会死人。
很多老民警都有一个习惯,每次执行抓捕任务之前,总会先跟家里打个电话。什么也不说,只是听听家人的声音,因为怕这是最后一次。
张扬没有回应,只是默默缩回了手,再看了几眼沉睡中的陈书,一言不发起身往外走去。
临到门口才说道:“教导员,当时赶上了直播,所以这事情现在网上传得是沸沸扬扬。我先回台里把后续的舆论处置好再过来。”
“没事的,医生说了小书已经脱离了危险期,张老师你只管忙你的。小朱,你开车去送送张老师,这大晚上的,外头也不安全。”
两人走后,病房里顿时陷入了安静。
曾宏走到窗户旁边,看着外面灯火阑珊处的街景,思绪仿佛回到了几年前,陈书警院毕业不久刚从特警转到中山所。
那天陈书独自一人,赤手空拳地当街拿下了一名持械的暴力犯。
事后曾宏把陈书叫到办公室狠狠批了一顿。
到了最后,那小子还是不知悔改。
不过,陈书临走那一句话说得倒是掷地有声,让他这位工作几十年的老警察反倒有些惭愧。
“曾教,我可是人民警察!我也很想把人民嘴里的警察形象拉回来一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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