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女其华 第四十四章

    糕点材料不难寻，做法也不麻烦，但真如无为所言，就在一个巧字。绣满是烹饪高手，这点并不会难住她，反而激发了绣满做药膳的兴趣。在之后极常时间里，辞院的人都吃得脸色红润，疾步如飞，连钱妈妈都腰不酸腿不疼了。

    大抵是糕太香了，等着绣满端出来，陆世子也从贤院踱过来了，怀里还挟着奶娃。看来王贤良还未回来，显然在城里的社交圈中，王贤良这位长久不在城里的纹筑书院优秀学子是抢手货，东家西家都要来邀。

    奶娃睡得香甜，瞧着是被照顾得很好，陆世子还真没说谎。

    “世子真是踩得点来了。”王辞华笑道，“正好有做成的糕点，世子来尝尝。”

    陆临江其实早就是饿了，带着奶娃可不是好差事，就是他惯常照顾的，也架不住奶娃要吃要喝还要哄，而且从前在府里他就是照料，旁边也有妈妈们看着，能累到哪里去，在这里却是实打实了。他真是觉得还不如在学院读书轻松了。

    陆临江是十分要面子的贵公子，哪里会在王辞华面前显露出悔意，只是笑道：“那敢情好，我什么糕点没吃过，但就你家的最合我胃口。”他倒是见着王辞华就高兴，和这丫头相处有些如同学好友，但又不像，他老是想让她笑，自个儿也不自觉得想要在她面前显出能耐。

    绣满提着一只红木匣子出来，连雕花都是与香姨娘的那只一样，只是少了几朵白兰。绣满本是一脸惬意，就像平时饱食后的摸样，但见着陆临江怀中的奶娃忽然是变了脸色，慌忙中就要捂住耳朵，幸而陆临江身手敏捷，托住了木匣子，使得来不易的糕幸免于难。

    王辞华在旁拍手，笑道：“陆世子好身手。看来不仅是能文，这武也是极出色的。”

    陆临江得意道：“这自然，我狩猎的本领更好，还猎到过大熊。改日你来京城，我打鹿肉给你吃，烤得香喷喷的，撒上香料，包管你赞不绝口。”

    “小姐，咱们去京城吧。”王辞华还未动心，绣满就开始吞咽口水。

    王辞华笑道：“行啊，咱们等父亲调回京里，就去寻陆世子兑现承诺。”提及京里，她却是又想起两人，不知到底是何事，要让那两位来去匆匆。这段时间似乎王年昼衙门里也没其他事，她却觉得风雨欲来时啊。不过，朝廷的事暂且还牵连不到她，眼下危机却是在府里，有人竟敢明打明下毒，这若没个交代，她便不配为王家的嫡出女儿了。

    “你做得糕越发是香甜了，”陆世子将奶娃交给手足无措的绣满，就打开盒子想要尝尝。

    无为给的解药方子，本就是能强健体魄，滋阴补阳，平素不用于解毒，当成点心吃也是很不错的。所以毒来得有趣，每一样分来都是补物，于身体有利，而合在一起却是毒了。

    “这匣子里面的不是给你吃的，厨房后还有呢。”王辞华笑道。

    “那全给我吧，等着明日我和老贤上路时吃。”陆临江放开手，将盒子推给王辞华。

    “你要走了？那么快。”王辞华闻言有些不舍，难得能结交同龄好友，却不过几日就要离开，而且哥哥也要回书院了。在重生后的这段时间，她每每都是提心吊胆在过活，似乎是身陷在泥藻中，但她看着哥哥和陆临江爽朗的笑容，觉得世上还能有不一样的生活，就在她身边。

    “学院开学了。”陆临江故作潇洒道，他是极不想离开的，但若是换个法子……

    陆临江忽然道：“小丫头，不如你也来纹筑书院读书罢。你来书院读书，老贤定然会高兴的。”

    去书院，这已经不是王辞华第一次听见了，她渴望离开这里，但她不能离开。她放不下前世的仇恨，更放不下对未来的恐惧，不能再任人鱼肉，那样的生活她不想再尝试一次了。

    只是，要是去书院会发生什么？她不敢想下去，怕会没有继续留在府里的勇气。

    “书院是你们男子该去的地方，在那里你们能平步青云，而对于女子，那里只能是消遣。”而我，没有消遣的选择。

    王辞华朝着陆临江笑了笑，就让绣满将又要哭起来的奶娃交给世子，道，“今晚等哥哥回来，咱们不醉不归，就当为你们践行了。”说吧，便是转身走了。

    陆临江在她身后不禁叹了一口气，这位小妹妹似乎不像面上那般开朗呢。

    王辞华并没有先往王年昼的书房去，而是沿着花园边的池塘，这里依稀能听见林姨娘，王淑华等妈妈丫鬟的哭喊声。

    若是她没有十足的警惕，或者她正好不爱吃杏仁，那此回哭泣的便是辞院，而甚至比林院更凄惨，辞院没有势力，王夫人又怯懦清冷，恐怕就此将一蹶不振。

    她怎么能离开？

    “咱们去送糕点吧。”王辞华笑道。即使身陷泥泞，但她依旧可以寻到浮板。

    “为什么要送给他们？”绣满不解道，这糕点竟是十分美味，为何要便宜总压着他们的林院。

    “一池塘的鱼虾，各自牵制，少了一只，岂不是斗不起来。”王辞华笑道。现在府里林，香两方势力，各自为政，她尚能在两方势力中寻得喘息的空隙。而且，她竟也是不忍心看着王淑华为母亲如此悲痛欲绝。同样都是为人子女，她能体会同样的伤心。

    林院大乱，如今已没丫鬟守着，王辞华与绣满大摇大摆地走进里面。这却是罕有的，林院向来是丫鬟婆子环绕，要进来却也不容易。

    林姨娘正闹着，木架子上的装饰古董通通成了碎片，散落在地上，而其他绫罗绸缎要么浸在水里，要么就是被染上菜色，这屋里竟是没有一件完整的东西。

    婆子丫鬟脸上都布满了一块一块的红肿，王淑华双眼淌着泪，拉着母亲，所幸林姨娘还没疯癫得太厉害，婆子丫鬟都难逃于难，但对自个儿的女儿却是不舍得。

    林姨娘一见着旁人就张牙舞爪要冲过来，婆子也是想要拦住的，到底是府中小姐，而且也渐渐开始受宠。这回来林院受伤可是他们的罪过了。

    孙妈妈拼命拦住，忙是道：“三小姐若是无其他事，还是去别处瞧瞧吧，咱们这儿的情况实在是无法见客。”

    王淑华秀气的面庞上还淌着两行清泪，头上一应朱钗皆无，连手腕上时常挽着的翠玉镯子也不见踪影，如此不施粉黛的清丽摸样反倒是显出她的美好。

    王淑华本就是融合了王年昼和林姨娘两者的容貌精华，秀气而典雅，但她总是朱钗琳琅，富贵逼人，不想她却撑不起真正的贵气。

    王淑华闻言，咬牙倔强道：“你这是来看我们的笑话，我劝你还是回去吧。我母亲只是暂且想不开，这王家还是我们这房的。”

    若王淑华此时低三下四反倒让王辞华看不起了，闻言她笑道：“这才是大姐姐。”说着让绣满将糕匣子拿来，她掀开盒子，顿时芳香四溢。

    屋里众人都折腾得没吃饭，此时也都是饿了，而糕点的味道尤是香甜，众人是不由自主地吞口水。

    林姨娘闻着香味，竟是要扑过来，忙被王淑华拦住了。她警惕地看着王辞华。

    王辞华只是放下雕花红木匣子，笑道：“前些日子，大夫开的方子，强身健体，安神养心，做成糕点味道也是香甜。姐姐让姨娘尝尝。”言罢，也没多说，更未提及下毒解药之事，笑道，“屋子里也是忙乱，我也不给姐姐添乱了。”便笑着与绣满走了。

    “小姐，他们又不会吃，白白送过去做什么？”绣满不禁道，小姐急着要，她也来不及多做，虽是方才在厨房吃饱了，但闻着味儿她又是饿了。

    王辞华倒是笑道：“我却觉得姐姐会吃。”看着绣满不舍得的表情，顿觉好笑，又是安慰道：“行了，等绣错病好了，咱们去无双饭馆搓一顿，小姐请客。”

    无双饭馆是新开的酒楼，据说价格极贵，但味道是天下无双，已在云丰朝开出五家，家家食客络绎不绝，绣满早念叨着要去尝尝，可辞院近来事多，一直没有空闲。

    绣满一瞬间眼睛都亮了，腮帮子也高高鼓起，就像是看着榛子的胖松鼠。她倒是不担心王辞华会毁约。她来到辞院也有一阵子了，单反王辞华许诺的事儿，没一样是不兑现承诺的。

    那厢林院，王辞华主仆走后，孙妈妈就要将糕点端出来倒了。

    “等等，妈妈。”王淑华顿了顿，道，“拿来吧。”

    “我的好小姐，这可使不得。他们大房可是恨毒了我们夫人占了府里的管家大权。这回我们遭了难，他们可不是使劲儿看笑话。哪里会想着让我们好的。”孙妈妈一连串的话，心里想着自家的小姐光顾着读书，其他的本事却没跟着自己的主子学，今后成家可怎么办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