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来临,云散雨歇,暮色沉沉。
在离狮子岭不到十里远的一个山洞里,篝火熊熊,洞内湿气被热火驱除,温暖如春。
“放开我!邓通,放开我!”
方玉娘坐在火堆旁,手脚被绑,张嘴对着邓通叫道,声音并不高,有些疲软,显得中气不足。
邓通正烤着两个番薯,此时番薯已被烤得散发出诱人的熟甜的香味。
闻着这味道,邓通和方玉娘都不由得吞了一口口水。
邓通见番薯已烤熟,将其中一个番薯的皮剥开,露出里面黄澄澄的果肉。
看了一眼还在挣扎的方玉娘,邓通微微一笑,将剥开的红薯递到方玉娘的面前。
“玉娘,饿了吧,吃个烤番薯。”
方玉娘看着那黄嫩的烤番薯,闻着那诱人的香味,忍不住又吞了一口口水。
“邓通,你把我手绑住,我怎么吃,你给我松绑啊。”方玉娘柔柔的说道,水汪汪的大眼看着邓通,眼波流转。
方玉娘天生丽质,此时语气柔婉,媚眼勾魂,登时就把邓通迷得心旌神摇。
“玉娘,你等一下,我这就给你将绳子解开。”邓通将烤好的番薯放在他放在火堆旁正烘烤的衣服上。
邓通先将伸向自己这边的方玉娘脚上的布条解开,然后走到方玉娘身后,正要动手解开绑住方玉娘双手的面条。
突然,那燃着的火堆里面曝出啪的一声响声,声音虽不太大,传进邓通的耳朵里,却是让邓通的动作停了下来。
邓通使劲摇了摇头,又用双手拍了拍脑袋,却不再去解开绑住方玉娘双手的面条,径直返回原处坐下。
“邓通,你什么意思,怎么不给我松绑。”方玉娘忙喊着。
邓通吸了口气,看着方玉娘说道:“玉娘,我现在还不能给你松绑,我还是喂你吃吧。”
说完,邓通将那剥好的番薯送到方玉娘的嘴边。
方玉娘忍住饥饿,将头撇到一边,恼火地说道:“邓通,你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现在就不能给我松绑了,你倒是给本小姐说明白啊。”
“玉娘,那姓许的和我邓通有杀父之仇,此仇不共戴天,我怕一给你松绑,你又要阻扰我报仇,带着那姓许的跑了。”
邓通收回手来,左手拿起一根树枝在火堆中拨了拨,然后将其扔进火堆,篝火燃得更旺。
“邓通,我没说要阻止你报仇,可你父亲根本就不是这个人害死的,跟他无关。你让我爹他们帮忙绑了这个人回来,如今把官兵都引来了。这个人不能杀,我爹还要用这个人退敌呢。”
方玉娘急忙向邓通解释,可邓通根本就不听。
“什么叫无关,我早已调查清楚,我爹是这姓许的亲兄弟许佛儿用枪打死在河里的。百善孝为先,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许家就是我邓家的仇人,不仅许佛儿要死,许佛儿的所有亲人都要死,都要为我爹偿命。”
邓通神色狰狞,左手一拳撑在地上。
“邓通,你冷静一些……”方玉娘又要劝一劝邓通。
“够了,”邓通咆哮道:“死的不是你爹,你当然无所谓。如果死的是方大当家,你能冷静得下来吗?”
方玉娘无语,他知道邓通为他爹报仇是天经地义的,没人能说什么。
方玉娘虽然从许楠口中得知邓武是一个卑劣的人,但那只是许楠的一面之词,这邓通来狮子岭几个月了,虽然脾性执拗固执,但人却精明能干,对寨里人和自己都非常好,跟许楠口中的邓武是完全相反的两类人,和邓武简直就不像父子。
邓能千里迢迢来为父迁坟报仇,这是孝子的行为,若不是因为掳来许楠招惹了大批官兵追来,方玉娘也不会管这闲事的,如今她又得知了这许楠的身份,反倒觉得这事复杂了,若任由邓通杀了许楠,恐怕狮子岭几百人要遭大祸,这事不得不慎重对待。
方玉娘知道邓通没法劝,只能另想办法了。
“好吧,邓通,你要怎么报仇是你的事。你绑住我这事,以后我会找你算账的。现在我饿了,你总不能让我饿着肚子在这里呆一晚吧。”
邓通将番薯递到方玉娘嘴边,方玉娘现在饿得难受,虽然羞恼,也顾不得那么多,张口就咬那番薯,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邓通一边喂方玉娘吃东西,口中一边说道:“慢慢吃,别噎着了,我还烤得有。”
邓通那神情举止温柔无比,就像在对待自己心爱的妻子一样。
方玉娘知道邓通爱慕自己,虽然自己是江湖儿女,但此刻此景,她也忍不住脸红起来,美目狠狠地瞪了邓通一眼。
邓通很是享受伺候方玉娘的这个过程,方玉娘再是差恼骂他,他也不恼,只是呵呵笑一下。
方玉娘虽饿,但食量不大,一个番薯就将她肚子填饱了。
“邓通,那许公子怕是快两天都没吃饭了,你还是给他点吃的吧。”方玉娘吃饱后,看了一眼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许楠。
“哼,他早晚就快没命了,何必浪费粮食,掏这几个番薯费了我好大的劲呢,我还没吃呢,哪里有他的份。”
邓通看了一眼许楠,抓起另一个烤好的番薯,边剥边吃。
“邓通,那许楠一个书生,原本体质就弱,两天都没吃东西了,又淋了一天的雨,看样子怕是不行了。你不是要用他拜祭你爹么,难道你要用一个死人去拜祭你爹?”方玉娘心中着急,许楠不能死,否则狮子岭麻烦就大了。
邓通看了方玉娘一眼,脸上显出一抹饥笑的神色,他心头有些不快,冷冷地说道:“玉娘,我就不明白,你怎么胳膊腿往外拐,这小子给了你什么好处,你想方设法的都要救他。恐怕这次你要失望了,别人还好说,许家的人,我决不会放过一个。”
邓通伸脚将许楠勾到身边,将其头脚倒转过来。
许楠迷迷糊糊的,口中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声音极小,听也听不清楚。
看到许楠这个样子,邓通心中一动,手背在许楠的额头上放了一会儿。
“这姓许的烧得很厉害,怕是过不了今晚了。”邓通一边拿番薯烤一边对方玉娘说。
“邓通,即使你要他死,也要让人家死个痛快吧,何苦这样折磨人呢?”方玉娘听得邓通的话,吓了一跳。
邓通呵呵一笑,看着方玉娘说道:“玉娘,我邓通对你的心意,你是知道的。但这次抱歉了,你无论说什么,我都不会救他的,反正他都要死,何必浪费我的精力。”
方玉娘急了,脑袋急急思索对策,最后咬了咬牙对邓通说道:“这许楠的母亲是新昌县的大善人,不仅我敬崇她,连我爹和几位叔叔都敬崇她,许家跟你有杀父之仇,你要报仇,我们都没得说的。但你报仇归报仇,总用不着像这样折磨人家吧。要么你现在就干脆一刀将他杀了,要么你给他退烧治病,然后再拉到你爹坟前一刀杀了报仇。如果许楠现在发病死了,你还将一个死人的头砍下来去拜祭你爹,不仅我和我爹他们看不起你,江湖上的人都会看不起你的。”
邓通听完这话,转过头看着方玉娘,方玉娘也毫无畏惧的盯着他。
邓通叹息了一声,转身将许楠的外衣剥下来,将许楠的整个身子放在火堆旁干燥暖和的地方,然后拿起许楠的那件外衣就朝山洞外走去。
“许公子,许公子,你怎么样了,你还好吗?”
方玉娘站起身来,走到许楠的身旁,用脚轻轻拨动着许楠的身子。
许楠处于昏迷之中,嘴唇蠕动着,不知道在胡乱说些什么。
邓通走回洞来,手中的衣服已完全被水打湿,他许楠的头用干草垫高一些,然后将那湿衣服折叠好放在许楠的额头上。
随后,邓通又走出洞去,用一张大树叶盛了些清水来灌进许楠的嘴里。
做完这些后,邓通又拿起一个刚刚烤熟的番薯剥开来,将许楠的嘴掰开,将番薯一点一点的灌进许楠嘴里。
方玉娘发现,邓通在做这些事时,虽然脸上显得很不高兴,但动作却一点也不马虎,做得非常细致,让方玉娘都有些感动。
“邓通,你跟你爹不一样,虽然你要杀许楠为你爹报仇,但我还是觉得你是个好人。”
“你又没有见过我爹,怎么就知道我跟我爹不一样,我邓通从小学习礼仪纲常,可不是不肖之子。”邓通剥开一个烤番薯,浓浓的甜香味弥漫山洞。
“我倒是觉得你还真是个不肖之子呢,我听许楠讲过,你爹为了学到武功,不择手段,丧尽天良。”方玉娘捂嘴咯咯的笑道。
“住口!我爹虽然痴迷于武学,但还不至于如你说的那般不堪。”邓通见方玉娘诋毁他爹,勃然大怒地喝斥。
“哼,懒得跟你说。”方玉娘被邓通喝斥,心里面也不舒服,别过脸去。
过了半晌,邓通忽然问道:“玉娘,那姓许的说了我爹什么坏话。”
邓通自小就由邓武延请名师教他读书,虽然也习武,但因受塾师的影响,一门心思都在功名之上,再加上又取得秀才的功名,更加注重自身的修养,反倒不像邓武那般横行霸道。
虽然说子不言父过,但邓武是个武痴,邓通跟他邓武两人在一起的时间少,父子之间甚少沟通交流,邓通对自己老爹的事知道得很少,这会听到方玉娘提起自己老爹,也想听听。
“哼,你不是不想听嘛,还吼人家,这会儿怎么又来问了。”方玉娘娇喝道。
“唉,我爹是个武痴,眼中只有武学。我爹很少关心家中的事,我从小就跟我爹在一起的时间少,其实,我对我爹的了解还没有外人多。”邓通沉默了一会儿,脸上尽显落寞神情。
“哦,原来如此!”方玉娘有些同情邓通,想起自己爹爹和叔伯对自己疼爱照顾有加,她觉得邓通虽然家境好,但很可怜。
方玉娘将从许楠那里听来的关于邓武的事一股脑儿的说了出来,期间邓通还为许楠额头上的湿衣服重新润湿了一次。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我爹怎么可能是这种人呢,这一定是许家人污蔑我爹的?”
邓通双手抓着头发,呼吸粗浊,脸上表情痛苦,他从小就深受儒学教育,怎能接受自己的父亲是如此卑劣的一个人。
方玉娘不知道该怎么他,只能默不着声地坐地那里,她看到许楠此时已沉沉睡去,不再胡言乱语,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但一看到陷入痛苦之中的邓通,心情又沉重起来,不知道明天该怎么做才能将许楠从邓通刀口下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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