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今天尚姨不想再开办下去了。这里的资产股份,尚姨也不要了。尚姨只想把这片土地转让出去,抵押债务。”
“然然,你能体谅一下尚姨吗?我一大半年纪了,还被人追在后面讨债,天天吃也吃不好谁也睡不好,尚姨也是没办法了。”
当最难以启齿的一句话说出来后,就像卸了重担。
只是这重担压在谁身上,已经与她了无干系了。
估计是室内空调开的有点大,冷气又正面吹向舒然,她只觉得一阵阵凉意渗入皮肤,冷的她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尚园长见她没有回答,一时也猜不透她心里的想法,只能静坐着等待她的回复。
舒然从小如温室里的花朵,很多事情都是父母出面解决,而她总是被人护在身后。
于是养成了很多事情发生的时候手足无措,很多场合不善言辞的性格。
可是如今,她的前面没有人了。
她只能自己面对。
“尚姨,你欠的债务是多少?我可以帮你还。”
尚园长突然笑了,笑容里有些嘲弄,也不知是该嘲笑她年纪善小异想天开,还是在嘲笑自己如此为难一个孩子。
但她还是报出一个数字,“三百万。”
“三百万?”舒然重复了一遍,语气里有些掩饰不了的震惊。
“嗯。”尚园长答道,她知道舒然拿不出这么多钱,说出来只是为了让她死心。
舒然轻皱眉头,脑子里想过一个又一个方法,但都被否决。
最后,她咬了咬嘴唇,语气有些请求,“尚姨,你给我一个星期的时间,我一定凑给你三百万。”
秀气的脸上透着一股倔强,眼神里尽是企盼。
尚园长摇了摇头,心想;罢了罢了,就当作是让她不撞南墙不回头吧。
“好,我给你一个星期时间。”
舒然喜色刚起,她又说;“不过,如果一个星期后你不能做到,那么这份土地转让同意书你就必须签名了。”
“嗯。”舒然坚定的回答。
一个星期也好,只要有回转的余地。
...
舒然刚走出办公室门口,就看见徐静远远站在楼梯口,好似在等什么人。
她轻抬脚步,走过去。
走近了,看到徐静今天穿着一套黄色运动服,衬得她气色红润。
只是她太瘦弱,这套运动服便显得有些宽大,她站在那里,表情淡淡。
她轻声喊;“静姐。”
徐静缓缓转过身,看见是她,就站在原地等着她走过来。
“静姐,你站在这里等谁呢。”舒然走到她身边,探着头好奇的看向她刚刚看的地方。
“等你呢,走吧,我这节没课,陪我去操场走走。”说着就往大门口走,舒然忙跟在后面。
正午未至,太阳并不热烈。
两人并肩走在树荫下,树上依稀几只蝉发出微弱的声音,并不嘈杂。
有风透过树叶的缝隙轻轻吹,徐静停下脚步,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
用手拍拍旁边的位置,示意舒然也坐下。
舒然盘腿坐下,徐静仰着头看满树茂密苍绿的树叶,感叹道;“这树叶绿油油的,真好看。要是,能这么一直绿下去就好了。”
舒然失笑,道;“树有一年四季,春天发芽,夏天长出树叶,秋天凋落,冬天光秃秃的。总是这个过程,一直循环。”
“那人呢,是不是也像着树叶,发芽,生长,凋落,腐败。”徐静捡起从树上掉落的树叶,轻轻吹走灰尘,将它放在手里摆弄。
“哦不对,人只有一次机会,没有循环。”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徐静补充道。
舒然困惑,不明白徐静怎么比喻起人来了。
“我听到你跟园长的对话了,那个时候我刚好要去汇报工作,走到门口,就听见你们说话声。”徐静捏着树叶,漫不经心道。
舒然淡淡一笑,眼里有些不自然。
徐然侧过头,眼睛看着她,语气认真;“园长有她的难处,我们看开就好。但是,然然,你要知道。每个人都不容易,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耿耿于怀只会让自己伤心难过,也让别人难为情。”
“人都应该向前看,过去的伤害无法改变就释怀吧。人生只有一次,不要让自己留遗憾。”
“我说的话,你能听懂吗。”
课铃响了,远处教学楼传来小孩子们喧喧闹闹的声音。
“静姐,谢谢你,我知道了。”说完,她站起身,“那我先去帮忙了。”
“去吧。”徐静摆手。
看着她的背影,徐静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
那个时候她总扎着两只马尾辫,跑起来马尾辫也随着一蹦一跳的。
一双眼睛清澈而灵动,笑容和声音也是甜甜的,喊一声徐姐姐总让她感到像喝了几罐蜜糖的滋味。
放学的时候总爱来找舒井和园长,不大吵大闹,就乖巧的在办公室里呆着。
那个时候的几个老师都很喜欢她,觉着她娇俏惹人爱。
后来,时隔几年后再次看见她。
是在一场葬礼上,她坐在教堂里,脸上无半分表情。
只剩眼睛红肿的可怕,全无平日灵动清澈。
一袭黑裙包裹着瘦弱单薄的她,整个人虚弱的好似一碰就倒。
因这场葬礼,祭奠的是她的父亲。
再后来,徐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个舒然了。
失去了小时候的娇俏可爱,灵动可人,只剩一双依旧清澈的眼眸,以及时间冲刷伤痛给她带来的温柔。
她也算见证舒然慢慢成长的。
她以前是在舒父手下工作的,那个时候也才20岁出头吧。
几年前事情发生以后,很多幼师都纷纷离职,只有她和为数不多的几个幼师还一直守着这个幼儿园。
这两年有些幼师陆续结婚生孩子,回归家庭相夫教子。
只有徐静仍还守着事业,还呆在这里。
很多人劝她,凭她的经验能力,在s市这个城市,多少更好的待遇资源在等着她。
但她只是摇摇头,说,最怕的不是怀才不遇,而是难遇伯乐。
舒井和园长,就是我的伯乐。
所以,我不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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