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后,天色已晚酒宴过半。
徐妙云和常美荣已是退席而去,一众嫔妃也有几个想要起身行礼退席的,却是被马秀英喊住。
“再坐会儿,坐会儿。”
马秀英淡笑道,
“大家好不容易聚一次,着什么急啊。”
“达兰,你坐下。”
率先想要离席的就是达兰,此刻被皇后点名,她也只能是笑着点头。
“是,皇后娘娘。”
马秀英举起手中酒杯,目光扫向众人。
“前阵子,大家随陛下前往郊外求雨,我听说不少人都染了风寒,躺了几日。”
她温声道,
“我那几天也病倒了,不能一一探望,今天大家欢聚,权且以这一杯酒,慰问大家。”
“来。”
唰唰。
众妃嫔尽皆起身。
“谢皇后娘娘。”
她们也都端起了酒杯,将杯中素酒一饮而尽。
“达兰。”
马秀英目光微转,关切道,
“我听说,你这次病的最重,甚至还昏迷了一天,高烧不退。”
“现在好些了吗?”
达兰闻言,迅速点了点头。
“谢皇后娘娘关怀,有太医院的李太医时刻照拂,臣妾已经好了一多半了。”
她眉目含笑,道,
“李太医说,再吃几副药调理调理,针灸一番,便可恢复如初。”
“方才臣妾想要回去,也是因为与李太医约定了针灸调身。”
马秀英颔首。
“那就好,那就好。”
“不过你们针灸是在夜里?”
她略有几分疑惑。
达兰神色一凛,赶忙补充道:
“回皇后娘娘的话,李太医说,夜里是心包经、三焦经当令的时候,而臣妾当时染上伤寒,致使三焦经受损,故而李太医选在夜里针灸,如此当令针灸,事半功倍。”
马秀英闻言,方才恍然。
“原来如此,看来这个李太医还挺讲究。”
她点头道,
“叫什么名字?太医院里的太医我大多认识,姓李的老太医,好像没有吧?”
达兰应道:
“回娘娘,李太医是新入太医院未久,他名叫李春,不过三十余岁,年纪虽然不大,但在医术上却也颇有几分造诣,人也比较细致。”
“当时大家都生了病,太医院人手不够,臣妾那里分不到老太医,只能由他来我宫里当值,不料效果竟然出奇的好,在他的治疗下,臣妾没几天就好转了。”
马秀英闻言,不禁笑了起来。
“听你这么说,那这个李春还是个人才。”
她赞许道,
“太医院里,庸才太多,几个老的,或许还真不如新人得力。”
“回头我叫人考察考察,若的确是医术高超,自然可以破格提拔。”
“你坐吧,放心,我再和大家说会儿话,不会耽误了你针灸的时辰。”
“谢皇后娘娘。”达兰温声细语,乖乖坐下。
马秀英看向一众妃嫔,沉声道:
“这次求雨,我知道大家心中未必乐意,尤其是那么劳累,还染了病。”
“但是,夫唱妇随是千古通律,陛下诚心求雨,我等后宫之人又岂能将自己高高挂起?身为皇室中人,应该有为天下做表率的觉悟,不可有所怨言。”
“况且,这次感动上苍,将雨落了下来,也有你们的一份功德。”
众妃嫔皆是沉默,乖乖听训。
“近来陛下事务繁忙,为了国事操心劳神,已有许久不幸后宫。”
马秀英又道,
“身为皇后,我也时常规劝他要雨露均沾,皇族开枝散叶,还需陛下多多操劳,不可只将精力放在国政之上,而不理后宫佳丽。”
“这两日,陛下龙体恢复,我届时也会请陛下多往你们宫中走走,你们要做好准备,尽力服侍好陛下,慰藉他疲惫的身心。”
听到这话,众妃嫔眼睛皆是一亮,目中露出期待之色。
唯有达兰低眉顺眼,巍然不动。
马秀英扫视着众妃嫔,将她们的神情尽收眼底,目中亦有几分感慨之色。
这么多莺莺燕燕,就争取一个男人。
也不容易啊!
自己虽和重八恩爱,但也不可将其独占,不为这群独守空房的妃嫔,也要为大明的开枝散叶着想。
自己的身体大概率是生不出什么孩子了,也已经生够了。
往后,都得靠这些年轻貌美的女子了。
“还有一件事。”
马秀英忽的抬手,道,
“翠竹。”
翠竹心领神会,将在场奴婢尽皆屏退,自己则是将一个小盒子送到马秀英手里。
“这样东西,请大家都看看。”
马秀英开口道。
旋即,小盒子被传递了下去,传到了周、李、葛、吴等几位嫔妃的手里。
她们看到盒中之物的一瞬间,皆是一惊。
“这这是谁的?”
“呃这”
妃嫔们互相传递着,而马秀英也在观察着众人的神情,不放过一人表情上的细微变化。
盒子一路传到了达兰的手里。
低着头的达兰只瞧了一眼,瞳孔便是猛地一缩!
她的手微微一颤,却又马上将盒子稳住,没有发表任何评价,便传给了下一个人。
唰唰。
须臾间,盒子转了一圈,又回到了马秀英的手里。
马秀英收回了目光,神色平静。
这一轮看下来,倒是没有谁露出破绽。
不过,不露破绽不代表这群人都是清白的,毕竟都是深宫内苑修炼多年,以她的能耐,就可以做到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
这本事,可不是她独一份。
“都看到了吧?看清楚了吧?”
马秀英单手攥着盒子,淡然道,
“我知道你们都很疑惑,为什么我会掏出这么个东西来给你们看。”
“现在,我就跟你们解释一下——两天前,陛下和吴王在御花园内湖里钓鱼,这个东西,是陛下钓上来的。”
“肚兜,呵呵这样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湖底呢?”
“总不能是被风吹过去的吧?咱们紫禁城,也从来没刮过这样的大风啊。”
众妃嫔听到这话,神色皆是一惊。
陛下钓鱼钓上来个肚兜!
可以想象,当时陛下的脸色有多么的难看了!
“当时,陛下就责备了我一顿,训斥我没有管理好这后宫!”
马秀英面无表情的道,
“我无话可说,这的确是我的失职。”
“自诩管理有方,结果竟是出了这样的事情。”
“一件肚兜,本身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但它为何会出现在御花园的湖底?这就不禁让人生出一些不好的联想。”
“当然了,我也不是非要往坏处想,或许事情本身很简单,也没什么乱七八糟的牵扯,但若是不将谜底揭开,我这总归是有疑心,更别说是陛下那边了。”
众妃嫔皆是低头沉默,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经过我的调查,这种布料和工艺,不是普通奴婢能用的,就连宫中的女官,也用不上这么好的料子,这么精致的绣艺。”
马秀英又道,
“唯有妃嫔,才有资格用这样的料子。”
“也就是说,这东西,定然是你们之中的某一个人,沉到湖底的。”
唰!
此言一出,众女皆惊,虽不敢抬头,却也是抬起眼角,互相偷瞄的。
几个平日里较为要好的,此刻已然是用眼神和表情交流了起来。
妃嫔所为?!
这事儿,足以让整个后宫震动!
忽的,马秀英站起身来,再度扫视了一众妃嫔一眼,方才沉声道:
“是谁,这两天找个空闲,自己来我这里说。”
“我会给她留有余地,不会将此事公开,若是有理由,我或许还会为她回护和开脱。”
众妃嫔闻言,神色皆是有些古怪。
这种事情还能有什么理由?!
有什么事情,是需要把自己贴身的肚兜扔进湖里去的?
别说是正当理由,邪道理由都没那么好找啊!能发生这种事很难不让人往某个不好的方向联想。
“我希望,你能主动站出来承认,哪怕真有一些错误,主动承认,总也比隐瞒不报要来的好。”
“如若不承认,等到我将事儿查出来,查到你的头上,那就没意思了,到时候,纵然是有一万张嘴,跟陛下再怎么说,也说不清了。”
“散席吧。”
马秀英摆了摆手,吩咐了一声,转身便朝着内院走去。
等她一走,众嫔妃瞬间就炸开了锅!
“这是谁啊?胆子这么大,竟然到御花园去搞这种事情!”
“是啊若说是鞋子也就罢了,可这是肚兜,实在很难想到,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会往湖里扔肚兜的,难不成逛着逛着觉得太热了,就把肚兜给脱了?哈哈哈”
“是不是你?”
“你说什么呢!我从来都没去过御花园好吗!”
“哈哈哈哈,你别急眼啊,我跟你开玩笑呢!”
“你走开!可别往我身上泼脏水啊!”
“”
一众莺莺燕燕欢声笑语,几个关系较为不错的,此刻更是开起了玩笑。
这种事情,做没做自己心里都清楚,没做的自然没有心理负担,反而起了吃瓜之心。
这要是被揪出来,绝对有大热闹可以看!
“我倒是觉得有一种可能啊”
达兰忽的道,
“譬如说,有人犯禁,在御花园内洗澡,不小心将肚兜遗失了。”
“毕竟前阵子天气炎热,宫中又并无戏水之处,有哪个贪玩的姐妹趁人不注意,偷摸去湖中游泳戏水,这也是说不准的事儿大家也不要想的太过于龌龊了,毕竟宫规森严,谁敢犯之?无论男女,都不敢的。”
“如果真是这样,那位姐妹就要早早去跟皇后娘娘解释,以皇后娘娘的宽宏大量,顶多也就训斥责骂一番,不会严惩,况且,无论是皇后娘娘还是陛下,都希望是这样的原因,而不是其他。”
“我们也得希望是这样的原因,否则后宫不宁,陛下和皇后娘娘必然也会加强管束,我们就更要谨小慎微了。”
“你们说,对吗?”
这一番话语,倒也算是客观的分析,听得众人皆是点头。
“兰姐姐说得对。”
“嗯,不能乱想,也不要乱谈,不然最终对我们都不利。”
“说的是,说的是。”
“”
众妃嫔皆是安静了下来,不再笑闹。
如果本来只是小事,结果被大家传着传着,传成某个后妃和人私通,那要是传到陛下的耳朵里,最后倒霉的必然是所有妃嫔,陛下震怒之下,宫规定然还会更加严苛!
此类热闹,还是少凑的好。
须臾间,众妃嫔三三两两成群,皆是散去。
东宫。
“这,怎么了这是?”
“别我这还有不少事儿呢!”
见常美荣攻势猛烈,朱标有些不明所以,亦是有些难以招架。
“生娃!”
常美荣望着朱标,斩钉截铁的道,
“必须生,赶紧生!”
“太医说过,这几天是容易怀孕的,错过这几天,就又要等下个月了。”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殿下我们抓紧时间吧!”
朱标:“???”
“你你干嘛啊这是!”
“哪有这么火急火燎的,怎么也得让我准备准备吧!”
他有点哭笑不得。
这怎么跟赶鸭子上架似的!
“准备什么啊!我已经准备好了啊!”
常美荣抱住了朱标,道,
“不就一哆嗦的事儿么!”
“快点快点!”
朱标:“¥%&*@”
“不是美荣啊,你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
他忍不住问道。
从母后那赴宴回来,这丫头就不对劲了!
“我感受到了威胁!”
常美荣咬牙道,
“母后现在对妙云非常偏宠,她竟然让妙云坐在了她的左手边!”
“以前那个位置都是我的!”
“而且今天字里行间,她好像都已经把抱孙子的希望放在了妙云身上,对我她只是叫我照顾好你”
“哦不,她已经要放弃我了,因为她老人家说,要给你物色一个侧妃!”
“呜呜呜这不就是在暗指我不争气,生不出孩子来么!呜呜呜”
她说着说着,竟是眼眶发红,要哭出来了!
朱标;“”
“侧妃?咱们才成婚多久啊,母后也真是的,我不需要啊!”
他扶了扶额头,道,
“再说了,生孩子是两个人的事儿,怎么能认为是你不行呢?”
“其实我心里清楚,是我身体不够好,这才一直都要不上孩子,是我的问题。”
听到这话,常美荣却是有些幽怨。
实话虽然如此。
但一对夫妻生不出孩子来,大家都会下意识的认为是女人有问题,而非男人。
尤其是在皇家。
皇太子是不会有问题的,生不出孩子来,定然是太子妃的缘故!
所有人,都会这么觉得。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她要是还生不出孩子来,那就会有更大的压力,更多的焦虑、
就比如今天,母后所说的侧妃
见妻子神色幽怨,默然不语,朱标也是起了几分怜意。????“好啦,好啦。”
“这两天,我倒是觉得身体恢复了一些——”
常美荣眼睛一亮。
轻轻一吹,蜡烛熄灭。
次日。
奉天殿内,朱橘与朱标相遇。
“大哥,你这气色不错啊!”
“身体恢复了?”
朱橘刚吃完早饭,笑着打了声招呼。
朱标揉了揉腰肢,摸了摸脸。
“是吗?”
他挑眉道,
“前两天彭道长教了我桩功,我每天练习小半个时辰,身体的确是自在了一些。”
“尤其是呼吸,原本我还有些咳嗽,但桩架子一摆,仿佛打通了体内的通道一般,呼吸绵长,竟然真的不咳嗽了!这还真挺神奇,我以前染了风寒,咳嗽得一两个月才见好呢!”
“现在看来,你这修仙的确不是空谈,起码在强身健体之上,是的确有其神效的!”
普通的桩架子,他也不是没见过。
当年征战的时候,军队里有练家子,站桩也是基本功,他也曾学过几招。
武术的桩功和道家的桩功,看上去好像姿势差不多,但实际效果却是云泥之别,这是需要自己切身体会,才能感受出来的。
“哈哈哈,那要不要跟我一起修仙?”
朱橘咧嘴一笑,道,
“师父传你的,只是入门的基础,用来壮旺自身的。”
“我现在都已经在学进阶版了,效果更加威猛!”
朱标摆了摆手。
“算了吧,我们老朱家有你一个神仙就够了。”
他亦是笑道,
“我随便学学,把身体搞好就行。”
虽然对彭玄很信服,但朱标还是觉得,修成神仙是虚无缥缈的事儿,或许道家功法的确可以让人长命百岁,也可以祈雨禳灾,斩妖除邪。
但要说飞升成仙,还是难以相信,历朝历代那么多皇帝求仙,不都以失败告终了吗?
纵然真的可以,那难度估计也跟老爹开局一个碗,最终成为皇帝差不多。
当然,朱标也不反对朱橘去追求神仙之道,甚至还挺支持——人能有自己感兴趣的事业,并为之奋斗,这挺好的。
“也成。”
朱橘笑道,
“回头我问师父要个权限,这样就可以多教你几个动功了。”
“我知道有一个动功,是一门配合腿脚的拳法,对生孩子很有帮助!等你桩功练得差不多了,我就传给你!”
俩人正聊着,殿内忽的传来一道声音。
“在外面嘀嘀咕咕说什么呢?”
“还不赶紧进来!”
奉天殿内,朱元璋扫视着面前的铁牌牌,轻轻抚须。
“爹。”
“爹,喊我们来干啥?”
俩人进了殿,也不行礼,只是喊了一声。
以前朱标还会像模像样的行礼问安,现在跟朱橘学的,在自家老爹面前也是随意了许多。
“瞧瞧这些。”
朱元璋颔首道,
“你爹的杰作。”
朱标看了过去,神色微微一凛。
“这是爹,这是丹书铁券吗?”
他轻轻触摸着如同卷轴一般的铁牌,开口询问道。
朱橘闻言,亦是随手抄起一块丹书铁券瞧了起来。
“这玩意儿就是免死铁券?”
“古代最大的骗局?哈哈”
好像得到这玩意儿的大臣,没几个善终的啊!
“什么骗局?你在说啥?”
朱元璋耳朵微动,皱眉问道。
“咳,没啥。”
朱橘闭上了嘴巴,仔细的查看起了铁券上的内容。
“你俩猜的不错,这的确就是丹书铁券。”
朱元璋抚须笑道,
“这铁券的制式,还是咱专门照着钱镠铁券的样式制作的。”
“每一份铁券上面的内容都不一样!赞扬了咱大明朝开国功臣的功绩!”
“此外,这铁券还有一个好处,只要拥有此物,便可免死一次!所以臭小子说是免死铁券,也不算错。”
朱标闻言,连连点头。
“这个好,此物赐给功臣们,必然能让他们感恩戴德,大呼皇恩浩荡。”
他称赞道,
“这份丹书铁券赐下,也是彰显了爹您对功臣们的厚待。”
朱元璋满意的点了点头。
“咱也是这个意思,总是有人说什么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弄得好像每一个皇帝都是刻薄寡恩似的。”
老朱道,
“咱就不是!”
“对待这帮老兄弟,咱还是念着他们的好的,这江山一刀一枪,也都是他们为咱打拼出来的!如今坐了江山,自然是要共享富贵!”
“赏赐这铁券就是告诉他们,咱不会忘记他们的功劳!有这一份功劳在,哪怕犯了大罪,咱也会宽恕他们,让他们免死!”
“如此,咱也算是个仁君了吧?”
噗。
朱橘一时没绷住,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
朱元璋眉头一竖,呵斥道。
“没什么,没什么我刚才吃东西呛到了。”
朱橘干咳了两声,连连摆手道。
没办法,老朱说自己是仁君,这实在是太好笑了。
九族消消乐忠实玩家,战力榜排名第二的大哥,竟然说自己是仁君。
可以收录进洪武年间笑话全集了。
至于榜一大哥是谁,那自然是咱们亲爱的四哥,诛十族创始人,路过的狗看一眼都得被抓过来放血的朱棣了。
“嘿,咱看你今天怎么阴阳怪气的。”
朱元璋一脸不悦的道,
“又是什么骗局,又是怪笑的。”
“来来,你给咱说清楚来,你有什么意见,现在可以提,咱让你监国本来也就是让你参政的。”
“来,说道说道,叫你俩来,本来也是让你俩再合计合计的。”
以他对朱橘的了解,这臭小子估计又有一番‘高论’。
“呃意见倒是没有。”
朱橘挠了挠头,道,
“只是,这铁券的免死权,是任何情况下都能免吗?”
“如果谋反的话,那也能免吗?”
朱元璋脸色一变。
“那当然不能!都造反了,咱还能惯着他啊?”
“肯定要诛他九族啊!”
朱橘点了点头。
“那是啊,那你这一条就得加上,作为补充说明。”
“造反的杀无赦,有铁券也不可免。”
“要不然,人家造完反要杀头了,突然拿出一个铁券来,你是杀还是不杀?杀的话,那岂不是要被人说你皇帝说话不算数了?”
听完这番话语,朱标和朱元璋皆是点头。
“有理,有理。”
朱标正色道,
“父皇应该加上这一条,以免将来被人钻了漏洞。”
朱元璋大手一挥,道:
“好!这个提议是对的,得加上这一条!”
“今天咱就让人刻字,一晚上的时间,也来得及!”
一共也就四十来块丹书铁券,虽然明天就要封赏功臣了,但让将作监加班加点刻字,一晚上的时间,应该还是绰绰有余的。
“其次,这免死,能免几次?”
朱橘道,
“是像钱镠铁券那样,本人免死九次,子孙免死三次呢?还是无限次免死?”
“这个你也得交代好,而且公侯伯之间,也得分档次吧?”
虽然这玩意儿属于是老朱一时兴起的玩票之作,将来也不具备真正的免死作用。
但朱橘还是想尽可能的将其完善一些,毕竟,皇帝赐下免死铁拳,最后又不认,这还是挺损伤信用的。
这种情况若能避免,自然是最好。哪怕无法避免,也得先事先搞好各种补充说明,免得到时候世人说皇帝耍赖不讲信用。
“这个咱已经想过了。”
朱元璋道,
“丹书铁券分为四个档次。”
“一等,本人免死两次,儿孙免死一次。”
“二等,本人免死一次,儿孙免死一次。”
“三等,本人免死两次。”
“四等,只可本人免死一次。”
“第一功臣授予一等铁券,其余公爵授予二等,侯爵授予三等,伯爵授予四等。”
朱橘哈哈一笑。
这老爹可真够抠的。
第一功臣,算上儿子也才免死三次而已,只有钱镠铁券的四分之一而已。
这么看来,还是唐朝皇帝大气点
“怎么,你觉得少啊?”
朱元璋冷哼道,
“这不少了!相当于是有了一张保命符,只要不是谋反,哪怕做再过分,再无法无天的事儿,咱都能放他一马!”
“而且,这铁券是可以一代代传下去的,只要这铁券还有免死的次数,还可保后代之命!”
“咱次数虽然少,但实用!钱镠铁券虽然次数多,可那九次又没用到!其实是荣誉性质更大一些!”
朱橘连连点头。
“说的是,说的是。若是真能兑现,那也不少了。”
他道,
“不过,老爹你确定只补充一条谋反罪不可用?”
“要不然再多补充几条?我建议起码再补充一条欺君之罪吧!万一您哪天看哪个功臣不爽了,给他设个套,让他欺个君,还能用这一条杀人。”
要是可以,他都想在铁券最后刻一串小字儿了——
最终解释权归皇帝陛下所有!
有这一条,才灵活嘛!
“嗯?你觉得咱会想杀这些功臣?”
朱元璋略有几分不悦的道,
“咱心里想着的,是与他们共富贵,可没有兔死狗烹之心!”
朱橘耸了耸肩。
“那陆仲亨、朱亮祖、廖永忠他们三个怎么说?”
他道,
“按照他们三个的功劳,多的不说,封一个侯爵应该是可以的吧?如果他们是拿到了你这丹书铁券之后,才东窗事发,那你是允许他们用铁券免死,还是无视铁券把他们杀了?”
“就当时那个情况,你当着凤阳那么多老百姓的面,他们仨掏出铁券来,你是杀还是不杀?”
朱元璋:“”
这一问,还真把他给问住了!
就当初那个情况,气氛都烘托到那了,不杀根本说不过去啊!
“那种情况特殊!”
“是吗?那你怎么就认定,以后不会再出现类似的特殊情况?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意外啊。”
“”
朱元璋再度沉默,脸上神色阴晴不定。
“这铁券要么不赐,既然赐了,那作为皇帝就要信守承诺。”
朱橘正色道,
“都说皇帝金口玉言,一口唾沫一个钉,但说话这事儿,事后可以赖账。”
“可这铁券,是有实物的,是在盛大的场合下,赏赐给功臣的,连史官都要记录!这玩意它不好耍赖,你要真赖了,人家说你朱皇帝不讲信用,以后不给你卖命了。”
“这种风气一旦形成,对后世子孙都是有影响的。”
“信用是很神奇的一样东西,若是将其维持,可以让天下臣民归附,一心向着朱家皇室;但若是将其打破,扯坏,那么皇室的信用,就成了擦屁股纸,没人瞧得上,也没人信得过了。”
朱元璋:“”
听到这番话,朱标也是陷入了沉吟之中。
“爹,我觉得小橘子说的话有理,这东西不能一拍脑袋就随意发放。”
他抬头道,
“本就是锦上添花的东西,不发也没什么,可要是发了,将来想要反悔,可就受掣肘了。”
“这关乎到皇室的信用!不光是您自己的事儿,也关系到我们,乃至大明的千秋基业。”
“真要发,也不能全发,有选择性的赏给几个特别信得过的功臣即可,比如徐叔叔、汤叔叔,这些都可以,但某些武将,则需要慎重啊”
两个儿子的意见达成了一致。
望着桌上那一堆精美的丹书铁券,朱元璋皱起了眉头。
“按照你们的意思这丹书铁券,咱不该发。”
他喃喃道,
“发了,到时候反而会影响咱的威信?”
“是这意思吧?”
朱橘和朱标相视一眼,皆是点了点头。
您老人家的脾气,大家都清楚,也就您自己不清楚。
到时候那帮飞扬跋扈的勋贵里,能善终多少不好说,但肯定会有人跟陆仲亨、朱亮祖他们差不多下场!
所以何必多此一举,反而落人话柄呢?
“咱想想。”
“咱好好想想”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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