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太监刚出去没多久,殿外就传来重重叠叠的脚步声。
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密集,使得殿内原本在奋笔疾书的考生们,察觉到某种不安的氛围,纷纷停下行文,回头看去。
这一看,吓破了好些人的胆。只见御林军涌到焦阑殿前,朝两翼分出队伍,将大殿包围起来。
几位宗亲王爷诧异的面面相觑,站了起来,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又见御林军的后面走出一人,长裙华服,雍容华贵,竟然是余秋水。
几位老宗亲都是见过余秋水的,眼下更为的诧异,“余娘娘,焦阑殿在进行科考的殿试,您怎么来了?”
晋王也站了起来,径直朝着后殿走去,一边幽幽道:“余娘娘跟本王来吧,皇兄在后殿等着你……忘言,你也过来。”
“是。”玉忘言应了,实现在玉倾玄的脸上一扫而过,转身而去。
在场众人面面相觑,考生们也放下笔,完全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而几乎在三人刚离开前殿,殿外忽然骚动连连,方才那个要换茶水的小太监冲了进来,一声喊,御林军们持械涌入,将焦阑殿中人全部围困起来。
危险的氛围顿时浓烈逼人。
考生们纷纷白了脸色,也无心答卷了,有谁开口想问话,就见御林军持起□□对着自己刺过来,这考生吓得赶紧躲开,对上御林军将士警告的眼神。
萧恪从考生中间走过,要往皇子们那头走去,突然被萧致远拉住了袖子。
“爹,这是怎么了?”萧致远眨着眼睛,眼底清澈的仿佛将刀光剑影都过滤成风轻云淡,只是隐隐含着些谨慎。
萧恪反手拉住萧致远,把他拽着走,“过来。”
萧致远意识到什么,忙说:“爹,现在还是在考试中呢。”
“跟我过来!”萧恪恶狠狠瞪了他一眼。
把萧致远一拉出去,御林军将士们立刻发作,团团逼近考生与各位副考官。考生们大惊失色,打翻了砚台,毛笔掉地,好好的考卷上泼了一道又一道墨汁。众人慌慌张张的被逼到一处,而与此同时,殿内本来值守的近卫也纷纷亮出兵器,把宗亲和皇子们包围,将他们和考生考官逼到前殿的一隅。
五殿下眉头一竖,喝道:“干什么这是!要造反啊!”
极少出现的大殿下,不动声色的按住五殿下的手。眼下这情形,明摆着就是宫变了,趁着科考殿试这个机会一举夺下焦阑殿,逼迫后殿的父皇下诏传位。后殿……大殿下打了个激灵,想起方才晋王、余贵妃和瑾王一起去了后殿,难道他们也都参与了逼宫?
五殿下没理会大殿下的劝阻,怒声道:“殿试当天守卫焦阑殿的御林军不是晋皇叔和萧右丞相布置的吗?是谁要造反!站出来看看!”
萧恪已经把萧致远拉到了玉倾玄的旁边,他看着五殿下,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老臣对不起五殿下了,其实,只要五殿下顺应时势,二殿下是不会亏待自家兄弟的。”
五殿下恍然大悟,“是二哥!”指着玉倾玄道:“二哥,你居然逼宫造反!你好大的胆子!”
大殿下生怕五殿下再说下去就要没命了,赶紧捂住他的嘴。萧书彤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笑意盈盈的看着他们,一边玩着指甲上的蔻丹,曼声冷道:“五殿下的话太多了,再这么吵,我们可就不客气了。”
“你……唔唔……”五殿下被大殿下捂着嘴,后面的话全都是唔唔声,他气的脸都涨红了。
考生们瑟缩成一团,几个副考官不是萧恪一党的,这会儿脸色也相当的难看。
玉倾云就立在他们的前面,正视重重御林军和玉倾玄等人,道:“四王作乱刚刚平息不久,你们又在宫廷里大兴兵戈,不忠不义,有愧于父皇和大尧百姓。”
玉倾玄眼底一冷,阴阳怪气的回道:“四弟,你要是不说话,本殿下或许还会忘了你。奉劝你还是不要自找没趣,能装聋作哑的,本殿下也会放你一马。”
玉倾云淡淡笑了笑。玉倾玄的话,他是完全不信,也不会屈服于他。
下一刻,殿中两翼的幔帐后,突然杀出两队近卫,持着兵械,和玉倾玄的人打了起来。
墨香和花香四溢的焦阑殿,立刻加入了血的味道……
后殿。
林家表妹蹲在天英帝的旁边,仍旧照顾着这个半躺在椅子上、虚弱的仿佛会被风吹倒的人。
她翻开药箱,拿出银针,颤抖的双手将心中的恐惧暴露无遗。她看着堵在天英帝面前的晋王和余秋水,总觉得他们的眼神很冰寒、怨恨,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
林家表妹只好朝着玉忘言投去求救的目光,“表哥……”
晋王冷冷道:“你闪开,这没你的事。”
“晋王殿下……”
“还不滚开!”余秋水恶狠狠道,走上前去,朝着林家表妹就扇了一个巴掌。
这巴掌扇得很重,林家表妹身子纤弱,被扇得伏倒在地,“余娘娘……”
天英帝瞪大了眼睛,“咳咳……”却只能发出几声咳嗽。
睨着天英帝,余秋水嘲讽道:“皇上这样子,和死人也差不多了,不如我们一家送你一程如何?”
“秋水,你……咳咳、咳咳……”天英帝朝着余秋水伸出手,可是没有力气维持,手臂无力的坠落下去,眼底隐隐浮现被欺瞒的震惊和痛苦。
晋王双手负后,叹道:“这么多年了,终于等到这么个机会,让所有的当事人都齐聚在这里好好的叙旧。”他看向玉忘言,道:“你皇伯父已经不行了,过了今天,这大尧的皇帝就是二殿下。这下场对他来说很合适,他抢走了你娘,现在要偿还他犯下的错误,还要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子包围焦阑殿朝他□□。”
玉忘言沉然片刻,道:“本想一步步颠覆玉氏王朝,但机不可失,的确不能错过。只是,与二殿下合作形同与虎谋皮,父王母妃,你们可有考虑过后果?”
余秋水笑了笑,那笑容灿烂而怨毒,刺眼的很,“没有什么后果,我们是玉氏的旁系,威胁不了二殿下的地位。他已经答应过你父王,事成之后,荣华富贵更甚于之前,这是皆大欢喜的事啊!”
天英帝终于提上口气,吃力的说:“老二阴险狡诈……他的话,你们不能信……”
“这种时候皇上就不要挑拨离间了,挑拨救不了你的命。”余秋水扬着下巴,满脸讽刺的笑,忽然脸上一狠,喝道:“忘言,杀了他!给母妃报仇!”
玉忘言看了眼余秋水,从袖中取出利刃,抽刀出鞘。
熏香的烟雾缭绕过寒凉的刀,模糊了淡蓝的冷光,也模糊了玉忘言的眉眼。
他缓缓走向天英帝,手握着匕首,满目苍然。
林家表妹瞪大了眼,从地上爬起,爬着扑到躺椅前,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天英帝,喊道:“表哥,你要做什么呀!你不能杀了陛下!”
玉忘言一字字道:“他夺走我母妃,二十多年,家不成家。”
“表哥这说不定是误会!你不要冲动!”林家表妹全身发抖,却依然护在天英帝的面前。
玉忘言低头看着她,冷冷道:“让开。”
“不……我不让。”
“我不想说第二遍。”声音更冷。
林家表妹回头看了天英帝一眼,冲着余秋水喊道:“姨母!你们不能这么做!”
余秋水下巴一扬,恶语道:“小贱人,再不让开,就连你一起杀!”
“姨母,你……”林家表妹惊恐的瞪着余秋水,就仿佛是怎么也没想到,生母口中和蔼可亲的姨母竟然会是这样的态度。
林家表妹还在愣神,便被玉忘言一手挥开,再次伏倒在地。
玉忘言提起匕首,对着天英帝的胸口,刺了下去。
匕首入肉的那一刻,天英帝痛苦的表情和胸口溢出的血,令林家表妹尖叫出声,额角被吓出了冷汗,哆哆嗦嗦的捂住嘴巴。
天英帝的脸色苍白,神情却是心痛更大于身体上的痛。他低头看着胸口的伤,呼吸越发虚弱,气若游丝的字眼艰难的溢出双唇,“忘言……秋水……皇弟……”
玉忘言仍握着匕首,冷道:“皇伯父不该对臣侄过分信任,甚至委以重权。”
“忘言……”天英帝的声音低的即将湮没,忽然间被一阵高亢的笑声盖过。
这笑声激烈、兴奋,听来近乎疯狂,又有着幸灾乐祸的成分,在整个后殿里不住的回荡。是晋王在笑,笑容把他的脸部表情扯得很扭曲,他笑得是那么歇斯底里,那么干硬却强烈,甚至令余秋水都惊愕的收回恶毒的表情,怔怔的看着他。
“皇弟,你……”天英帝倒在软榻上,胸口已经是血红一片。
玉忘言也露出不解的神色,“父王?”
晋王眼中带煞,嘴角咧开的笑,就似一道伤疤,“好、好!玉忘言,你果然是父王的好儿子!不枉我养你二十多年,你果然下了这个手!”
玉忘言挑眉不语。
晋王笑道:“告诉你一件事,你刚才杀的不是你皇伯父,而是你父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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