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厦皇朝355年,冬。天曌京城发生了一件大事。传闻秦太师秦文朝之四女秦臻得奇症变得痴傻,遍访名医无果,这秦臻于胎腹中便被内定为太子妃,如无变故将来便是一国之母,如此一来显然不太合适。于是秦太师主动奏请圣上要求退婚,圣上感念秦太师通情达理,怜秦臻命途多舛,遂封秦臻为文德郡主,赏珠宝首饰10箱,另下旨赐婚秦太师五女秦霏为太子妃,张皇榜而告天下,凡能医治好文德郡主者,可得十万赏金。一时间京城之中茶楼酒肆都在议论着秦家四小姐。
据说啊,这秦家四小姐乃秦太师正妻裴氏所生,这裴氏当年便是一惊才绝艳的女子,可惜没有什么显赫的家世。秦太师不顾家门反对将其迎娶进门。结果裴氏生下秦臻时因为难产而死。秦太师大恸,自此对秦臻不闻不问。虽是嫡女,想来在那太师府中日子也不好过。
京城最大的茶楼香客居里,一桌人正热热闹闹地讨论着。另一桌的人听闻,也忍不住道,这么说来这四小姐的病症也是有些蹊跷,高门深宅里,保不准有什么算计啊。
小二给这桌上了一壶碧螺春,也忍不住插话:“不过啊,也不知道何人能救治这四小姐,十万赏金可不是小数目。”
一中年男人抿了一口茶不以为然:“切,多少名医都诊治过了,也没有任何效果,皇上这道旨意只是形式而已,要真指望能治好,这太子妃之位也就不会易主了不是。”
那小二吓得四下一望:“这话可不能乱说,要是被朝廷的人知道了,可了不得。”
旁边的人也知其中利害,又道:“说不定有些世外高人能有什么法子也说不准。”
香客居2楼的窗边,一个男子一身紫衣,发束金冠,眉目疏阔,意态悠闲。
从他的角度,楼下众人的谈论全在眼里。
街道上人流熙熙攘攘,虽然天曌国国势渐微,然京城中反而呈现出一派空前的繁华景象。一个粗布麻衫的少年放下背上的箩筐,脆声一喊:“小二,来一碗剁辣子面。”只见他身量不高,眉毛清细,肤色暗黄,唯有一双凤目生的有些别致可惜却又黯淡无光。他面前的辣子面热气腾腾,白色的雾气弥漫,看不清他的神情,他一语不发,就那么机械地扒拉着碗里的面,似乎在想着什么遥远的心事。然而到喝完最后一口汤,他立马就回过神来,放下2枚铜钱,背上箩筐,向郊外方向走去。
京郊破败的荒道旁,一个破败小院子,门口挂着一个同样破败的招牌:闫罗医庐。闫潇月看到那四个字,已经没有了初时的震撼,怒哼一声,向医庐走去。
“臭小子,怎么去集市去了这么久。”还没进门,便见那老头子骂骂咧咧地出来了。还能是谁,自然是他的爷爷闫罗。他也懒得理睬老头子的抱怨,径自走到院子里,放下箩筐,取出里面的一壶专门去十里香打的女儿红,又取出了一袋子米,一兜子盐巴和一壶油。
闫罗一见那酒就满眼放光,顺手拿过来就要喝,却被少年一把夺过:“一天只准喝一杯!一会儿吃饭再喝。”闫罗砸吧着嘴,见少年怒目瞪着他,只好作罢,唉声叹气:“我这是做了什么孽,一把年纪了还被人管。”
闫潇月见他那委屈模样,忍俊不禁,强忍着笑意:“爷爷,我是为你好。年纪大的人不宜狂饮。你上个月醉昏了差点真去见闫罗了,这么大年纪了,懂点事,你要是走了月儿可就只有一个人了,你也忍心?”
说着便系上了围裙进厨房做饭。不多时,便传来了饭香味儿。闫老看着少年穿着围裙端上来两盘炒菜,又回去端上来一盆子汤。心中滋味莫名。闫潇月拍了拍手,先给闫罗盛了一碗米饭,又给自己盛了一碗米饭,拿出一个小盅,小心翼翼地斟上一盅酒,道:“只准喝这么多。”闫罗这次倒是听话了,闻了闻饭菜,心满意足:“臭小子的手艺倒是真不错,我老头子有福气。”闫潇月笑骂道:“这下子知道有福了。一点也不知道心疼人,上一趟集市买那么多东西,你知道多沉吗?还让我给你带酒,带酒也就罢了,还偏偏要十里香的酒,你知道那酒多贵吗?光你一壶酒抵得上那一袋米一壶油和一兜子盐巴,够我们吃两个月了。”闫罗咂咂嘴,无比嫌弃:“钱财都是身外之物,有我这么通透的一个爷爷,怎么你竟是如此俗物?”少年撇撇嘴:“要是没有孙儿在,你这个通透的爷爷早饿死啦。”闫罗摸摸胡须,又吃了一口菜,哈哈笑:“那倒也是,虽然是粗鄙了些,倒也还挺能干事的,没白养你。”一顿饭就在爷孙俩的一番斗嘴中过去,倒也不失温馨。饭后,闫潇月收拾好碗筷,见闫罗坐在靠椅上昏昏欲睡,那女儿红想是度数很高,即使只喝了一盅子,也能让这个老人处于一种微醺的状态。走近一看,闫罗一张老脸像发皱的柑橘,发须几白,背脊微驼,手也干瘦的像外面的老树枝,才半年的时间,似乎又老了许多。闫潇月鼻子有些发酸,柔声道:“爷爷,快回房去睡吧,可别冻着了。”闫罗哼了几哼,微微睁眼,摇摇晃晃地在闫潇月的搀扶下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闫潇月给他盖好被子,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天气一天天变冷,医庐有几扇窗户漏风,到了夜里就冷飕飕的,闫潇月拿布条塞好那几个漏风的洞,心想着过几天看来还得去找个工匠过来,又得费些银子。
今天出去集市买东西,很是出了些汗,他去厨房打了几盆热水进了柴房,倒在门后的浴桶里。关上门,轻轻解下缠头的布条,一头乌黑的长发披散下来。脱去身上衣物,整个身体沉入水中,让水温暖柔和地浸润自己的四肢。过不多时露出一个脑袋,望着窗楹处那素白的月光出神。记得半年前,她刚来到这里。孤身一魂来到这里。那是她中枪后。
她醒来时,就闻到满屋子淡淡的中药味,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头的脸凑在面前,吓了她一大跳。那老头见她醒来,似是松了一口气,随即自得道:“俺老儿的医术还是要得的,小月儿,这点你不服还真就不行。”她当时只觉昏昏沉沉,关于这具身体的记忆慢慢地和自己的灵魂交融。
原来这具身体的主人叫闫潇月,是闫罗捡的孙女,自小由闫罗带大,现年15岁。
这是一个异世大陆,有着天曌,濯月,昊苍三个国家,而他们属于天曌子民,在京郊开了一家医庐,位置偏僻,偏偏还叫了一个凶神恶煞的名字---闫罗医庐。用闫罗的话说,就算只剩半口气的人,见了这个闫罗,就不用去见另一个阎罗了。可惜他这么有深度的想法被笼罩在那晦气的阴云下,不被世人理解。因而也没有什么客源。偶尔真有几个患者因为急于求医屈就上门,倒也被他瞎猫撞上死耗子医好过几个疑难杂症。医庐就这么惨淡经营靠天收当然是不行的。幸好闫罗的孙女儿闫潇月,小小年纪便懂事异常,上山采药,上集市卖,种菜做饭,将爷孙俩的生活照料得井井有条。
闫潇月先天有心疾,每年都会发一次,但每次发病后吃闫罗不知从哪里求来的药丸便能挺过去。而关于闫潇月最后的记忆便是上一次发心疾时。庄飞扬躺在床上想了整整一夜,才接受了自己的灵魂重生这个事实。看着一头黑色的秀发,想起明明下午才和宋暖暖去烫卷,不禁苦笑。李邱然定不会想到,自己一个爱情之旅的vcr,竟然会引来祸端。也或许,在那之前便有人发现了。
当年,父亲在外考古数年回来,送给她那枚玉璜,她一直随身佩戴。后来父亲因为考古意外去世,她每每看到那个玉璜就心里难过,于是就把它取下来放在盒子里,即便去了大学,也一直带着,将它放在宿舍抽屉中。后来出国后,才发现盒子里的玉璜不见了。徐清说的话,她其实多少是有些不信的。只是现在……不知道徐清是否还活着。或许那玉璜真的价值不菲,所以才引来了觊觎之人安排了这场劫杀吧?
也许是父亲的保佑,让她在意外之后还能保有一丝重生之魂。
她躺在医庐的床上,想宋暖暖,想已逝的爷爷,想自己的实验室,想导师和那些同事。
其时正是夏季,窗格打开,微凉的风吹进屋里,皎皎的月光照进来,闫罗在院中的凉榻上摇着大蒲扇,哼着小曲儿,闫潇月幼年的画面就那么自然而然地涌入脑中:4岁时,跟在闫罗屁股后面认各种药草,7岁时懂得蹲在池塘边浆洗衣物,9岁时站在凳子上围着锅灶做饭。11岁便已经能打理屋后那一方小菜地,包揽家务活了。13岁时已经能够上山采药。闫罗是个臭脾气的老头,从不宠惯她,可是她也记得在她生病时他总是亲手熬苦的要死的补药给她喝,也曾在深夜里偷偷给她掖被角。不同于自己的爷爷永远慈眉善目,却也是真心的疼爱。
那一刻,庄飞扬忽然觉得内心安然宁静。若在这里过一生也是不错的吧。
闫罗总说这世道越来越不太平,女孩子难养活,便从小就给她像男孩一样打扮,嘴里也总是臭小子臭小子的叫着。
于是,那天之后,她不再是庄飞扬,只是闫罗的孙子—闫潇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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