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江河这两天明显有些消瘦,而且黑眼圈都出来了,这让陈江山很是担心。
“老婆,你有没有和巧月说?”陈江山刚从地道回来,拎着一筐刚修剪下来的蘑菇,直接丢到了炕桌上。
庄红梅撂下手里纳的鞋底,怪嗔得翻翻白眼,“我说了有啥用,你兄弟自己禁不住诱惑怪谁?嘴上说着不要不要,可我看,那小子比谁都实诚。”
“额这倒也是哈,不过,他俩偷偷摸摸,总归不是长久之计,万一怀上”
“哎呀,你就别操心这个了,巧月都跟我说了,她现在又不想生孩子了,她要学习,要成为你兄弟的贤内助。”
“啥玩意?不生孩子?那老子费心费力撮合他们俩图啥?”陈江山只觉脑瓜嗡的一下,刚刚粘到炕檐的屁股,立刻抬了起来。
“哎呀,你有本事找你弟弟自己说去,冲我嚷嚷啥!”庄红梅没好气地哼了一声,继续拿起鞋底纳了起来。
陈江山直接尬住了。
他要说得通那头犟驴,早就去说了。
“咳咳你毕竟是当嫂子的,你去劝比我更合适你看十里八村的,谁家没个孩子,像江河这么大的,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他们要是怕麻烦,尽管生,咱俩养,反正咱家现在,再多几张嘴也不在乎。”
“要不咱俩再生一个?”庄红梅手上一顿,突然兴奋地抬起头来。
是啊,现在家里又不缺嘴,而且两个孩子都大了,根本用不着常人伺候。
再多生几个,似乎也挺好。
一想到将来儿孙绕膝的幸福场面,庄红梅的心彻底活了。
放下针线活,一把抓住了陈江山的胳膊。
“额老婆,大白天的门还没关呢你可别闹,等下我还得带人去加湿呢。”
“先帮我加加也一样过来吧你!”
“哎哎哎”
陈江河家。
暖煦的屋里,一男一女盘膝坐在炕桌两边,桌上摆满了各种图纸,铅笔,橡皮
刘巧月拄着桌子,一脸幽怨,“你画的图怎么那么好看,可我为什么怎么学都学不会”
陈江河抬头看了对方一眼,只是轻轻一笑,便继续完成着手里的草图,“你的擅长不在这方面,你脑子快,算数也快,这样吧,回头我给你报个班,你去好好深造一下,学个财务会计也挺好。”
“可我去上学,还能天天见到你吗?”刘巧月绕过桌子,直接抱住了陈江河的胳膊,顺势把头贴在了他的肩上。
“不能!”
“可我见到你,就想”
“打住啊,大白天的还有正事。”陈江河抬起手,直接推着刘巧月的脑袋,把人扒拉到了一边。
而就在这时,一阵吵闹声突然从外面传来。
刘巧月赶忙整理了一下头发,陈江河也忙不迭地穿上鞋子跑了出去。
此刻,大门外出现了不少人,有大队的社员,还有一些穿着制服,隶属于不同部门的执法人员。
两边剑拔弩张,谁都不让着谁。
陈江河一眼就瞧见了人群里的王金贵。
用脚后跟也能猜到,老毕瞪肯定又作妖了。
“怎么回事?”陈江河小声问道。
立刻就有一个社员解释,“县里突击检查,说是咱们地道种蘑菇没有审批手续,不合法,要抓你跟你哥。”
“江河,你放心,有我们在,谁都别想抓你哥俩。”
“没错,想抓江山,江河,先过了我们这一关再说。”
社员们各自扬起手中农具,完全没有半点惧怕的意思。
虽然,这个时代的人总会本能地小心。
可那也得分什么时候,什么事。
大家辛辛苦苦这么多天,眼瞅着蘑菇已经发芽,用不了多久就能变成钱,给他们带来好日子。
这个时候,突击检查,还要“赃物”归公,那不是虎口夺食是什么?
“不合法,还想抓我?”陈江河不由一乐。
“陈江河,你还有心思笑,你大哥躲在家里不敢出来,先抓你也一样。”
王金贵指着陈江河,而后对着身边的执法人员说道:“同志,这就是罪魁祸首,那个挖社会主义墙角的毒瘤,赶紧抓起来吧!
我劝大家不要做无畏的抵抗,陈家兄弟二人是主犯,你们最多就是受人蒙蔽,犯不着跟着一起吃官司。”
王金贵本来是想搬弄几句是非,挑拨离间,让陈家兄弟和社员们离心离德。
可这话一出,不仅没能达成目的,反而让众社员群情激愤。
“王金贵,你放你娘的屁,我们大队良田本来就少,现在不种蘑菇,秋后的公粮你帮我们交吗?”
“你个生儿子没屁眼的狗东西,我们挖你奶奶个腿的墙角,地道塌了,我们清理出来,利用一下怎么了?招谁惹谁了?”
“伟大领袖都说过,要想尽一切办法过上好日子,我看你才是反派动安排在人民群众里的奸细。”
王金贵面红耳赤,气得呼哧呼哧,掐腰怒喝,“够了,一个二个简直不识好歹,陈家兄弟违法在先,你们再怎么无理取闹都没用,识趣只抓他们哥俩,不识趣,当成从犯全部带走。”
张家二叔年纪比较大,威望也够,眼瞅着一发不可收拾,立刻站了出去,朝着那些执法人员拱拱手。
“众位小同志,你们可别听王金贵胡咧咧,我们二大队良田少,指着那点地别说吃饭了,公粮都交不起,陈家哥俩教我们种蘑菇挣钱,到时候我们就有钱交公粮了,这是好事啊!”
“少在那偷换概念,违法就是违法,赶紧动手!”王金贵催促道。
虽然老话说得好,人心都是肉长的。
可人心也是趋利避害的。
而且他们都是王金贵叫来的,当然得听他的。
闻言,立刻朝着前面冲,准备强行把人带走。
张家二叔直接被推了一个趔趄。
见状,当场有人喊了起来,“乡亲们,跟他们拼了谁不让我们过好日子,我们就让他永远过不了日子。”
“拼了”
眼瞅着大战一触即发,陈江河也收敛了看小丑表演的心思,立刻开口喊道:“都住手,嚷嚷什么?”
说着,他不急不慢地朝着人群走去。
所到之处,乡亲们自发让开一两条路。
两边更是有人不停喊话,“江河,别跟他们走,有我们呢!”
“就是啊江河,大不了跟他们拼了,总有能讲理的地方”
陈江河看着那一张张替自己着急的脸庞,他们有着相同黝黑的肤色,清瘦的额骨。
有的甚至褶子上的冻疮还没好。
可就是这样一群人,在他眼里却比任何人都要可爱,可敬。
以前,是他们用双手,用汗水,从废墟上重新竖起了东方的脊梁。
以后,同样也是他们,用双手,用汗水,让冉冉飘扬的红星发出震惊世界的光芒。
所以,这一刻,他不打算忍让了。
看着昂首挺胸,满脸微笑的陈江河朝着自己走来,不知为何,王金贵的心就好似被人捏住了一般。
“陈江河你,最好识趣。”
“我识你奶奶个腿!”
说时迟,那时快,陈江河一口羞辱人的唾沫,直接吐到了王金贵的脸上。
“陈江河你”王金贵一抹脸,怒不可遏。
他曾想过,陈江河会动手。
真要动手,反而正中下怀,到时候罪加一等,只会判得更重。
可他万万没想到。
居然居然是一口唾沫。
杀伤力不大,可侮辱性极高。
而缓过神来的社员们,立刻有样学样,纷纷张开金口。
几乎眨眼间,王金贵便狼狈不堪,孤立无援。
太恶心了,太恶心了,就连那些被他叫来的执法人员,也都不自觉地和他拉开了一段距离。
王金贵又气又怒,“你们就这样看着?抓人啊!”
“等等!”
陈江河冷笑,“想抓我,你们还没那个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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