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安东没有打扰老兵,默默的站在那里,姚军在旁边陪着,一脸的疑惑。
老兵在附近几个墓碑前,摆上了烟和酒,絮絮叨叨的说着。
“兄弟们,现在国家都安宁了,没有战争了,老百姓也都能吃饱肚子了,你们都放心吧……”
“东哥,什么情况啊?”
姚军声音很轻,但还是被老兵听到了。
老兵回头,看到后面站着两个人愣了一下,紧接着就认出了周安东,脸上露出了笑容。
“小伙子,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是来送我同学的。”周安东指了指北边半山腰:“回来探亲的途中,遇到五名匪徒抢劫,他挺身而出,牺牲了。”
老兵抬头看过去,慢慢的举起手,冲着那边敬了个礼:“我们中国军人,就没有孬种。”
周安东微微低着头,面前墓碑上的名字都有些不清了。
“您说看望战友,就是来这里吗?”
“对!”老兵笑着说道:“他们都睡在了这里,趁着我现在还能动,过来看看他们,以后肯定是没机会了。”
周安东环视周围:“让我们的前辈睡在这里,真是委屈他们了。”
“委屈?”老兵又愣了一下,然后摇摇头:“美国鬼子一次地毯式轰炸,有的人连一块完整的肉都找不到。现在,他们能睡在这里已经很不错了。”
周安东看着远处愣愣的出神,老兵也不再说话,而是拿着酒瓶,走向更远处。
“东哥!”姚军说道:“那边快下葬了,我们过去吧。”
周安东回过神来,冲着老兵喊道:“老同志,你住在哪?天都快黑了,路又不好走,一会儿我们一起回去吧。”
老兵摆摆手:“不用了,一会儿有人来接我。”
周安东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向下走去。
王有胜的骨灰下到了墓穴,当封上墓的那一刻,陈菊嗷的一声。
扑到墓上嚎啕大哭,所有人都跟着流下了泪。
“嫂子,你要保重身体,有胜走了,还有孩子呢。你要是身体垮了,孩子怎么办?”
两名中尉,把陈菊架到一边,不停的劝说着。
周安东拿出烟点了一根,然后放在了墓碑前。
“有胜,你放心吧,弟妹和孩子,还有你家人,我会照顾好的。”
东北的冬天黑得比较早,四点多天就有点黑了。
“集合!”部队领导嘶喊一声:“立正——敬礼!”
“啪!”
王有胜战友整齐的站在墓前,举起手敬礼。
下山之后,周安东没看到有人来接老兵,上了车,借着他又下来了。
“我回去看看。”
简秋问道:“你回去看什么?”
“昨天在京城火车站遇到的那位老兵。”
周安东回答一声,又跑上了山。
老兵还在那里,正举着酒瓶喝着。周安东走过去,借着灰暗的光线,他发现,老兵满脸泪痕。
“老同志!”周安东蹲下来,轻唤一声。
老兵抬起头:“你怎么还没走啊。”
周安东说道:“天都黑了,我没看到有人来接您。不放心,所以回来看看。”
老兵笑了笑:“不要看我只剩下一条腿,下山还是没问题的。”
“天太晚了。”周安东把老兵扶起来:“您住在哪,我送您回去。”
“其实,我就是想跟兄弟们多待一会儿,多聊聊。”这次老兵没有再推脱,拿起放在一边的拐杖:“我就住在山下镇子上的一个小旅馆。”
周安东点点头,扶着老兵往山下走:“您是哪里人?”
“东营的。”
老兵拄着拐杖,小心翼翼的往山下走。
也幸亏有周安东扶着,不然这冰雪路下山,真的太危险了。
周安东问道:“您一个人出来,家里人不担心吗?”
“我这一辈子没结婚,无儿无女,父母也早就死了。虽然还有一个堂兄弟,但也不怎么来往,谁会关心我的死活。”
老兵说着话,语气很平淡,好像说的不是他自己,而是别人。
周安东琢磨了一下:“老同志,想不想一直陪着你这些战友?”
老兵没有想那么多,只是从心的说道:“当然想啊,但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周安东笑了:“我出钱把陵园重新整修,然后我给您开工资,就雇您在这守着陵园。这样一来,不就可以天天陪着您的战友了吗?”
“你……”老兵不可思议的看了周安东一眼:“你要出钱修陵园,还要雇我在这里守陵园?”
“对呀!”周安东很认真的说道:“我说到做到,绝对不打折扣。”
老兵摇头:“虽然我不清楚修陵园要花多少钱,但肯定是天文数字。”
“这个您可以放心。”周安东说道:“修个陵园的钱,我还是能拿出来的。”
听到周安东这么说,老兵很是激动的说道:“能重修陵园当然好,我也不需要你给我工资。我有伤残抚恤金,够花了。”
“这样!”周安东沉思了一下:“您也别住镇上的旅馆了,我在市里给您安排个住的地方。
明年开春儿,我就安排重修陵园。等再入冬也就差不多了,到时候您直接住到这里来,陪着您的战友。”
“这太麻烦了。”老兵拒绝道:“我还是先回家,等明年入冬再过来。而且有些事情,也得安排安排。
我确实没有亲人了,但也得去乡里通知一声,我去哪了。别到时候有什么事情,他们连人都找不到。”
“也对!”周安东问道:“您什么时候走?”
“明天!”
老兵回答一声,这时两人已经下了山,天也彻底的黑了下来。
但姚军把车灯打开了,照得周围很是亮堂。
“东子!”
简秋下了车,看到老兵急忙问好。
“老同志,您好。”
周安东在车里,找到简秋的包,在里面拿出一张名片。
“老同志,我叫周安东,是御贡集团董事长。您再来江州,就去酒厂找我。”
老兵接过名片,很是珍重的放到衣兜里。
“明年入冬,我会按照约定过来找你。”
“好!”周安东跟老兵握了握手:“我就在江州等着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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